且说陈伦在元旦晚会之际突然面色难看,只能回校舍休息了。而此后,他却真的有了似病非病的迹象。虽然他还是勉强能够坐在教室听课,但浑浑噩噩的头脑似乎是不听指挥了。当老师在课堂上唾沫横飞的时候,陈伦想的却是目标、管理等等与学业丝毫无关的东西。他想努力地回到课堂上来,而这些东西却徘徊在他心中不肯离去。有时,他感到头痛欲裂;在这么一段时间里,他发现自己太困,甚至坐一会儿就疲倦了,瞌睡虫会不请自来。漫无边际的思考引导着他飞天入地;然而,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又不能得到实践的检验,他甚至有了退学的打算,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但是,他很明白他不能这么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和责任,如果这么快就放弃,那等待自己的便是不可预知的未来;而那样的生活,或许会是暗无天日的;而现在,他还没有准备好。于是乎,锐矛和坚盾的对抗似乎就要如此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思考让他焦躁不安,情绪令他精神頽废。尽管他使劲地拿出自己的意志去封锁这对兄弟的战争;但是,身体终究难以坚持,它现在已经发出危险的信号了。这期间,陈伦常常感到头昏目眩,心中异常之寒冷。稍通医理的陈果认为这仅仅只是是贫血而已,只要陈伦加强营养,那身体自然会恢复。陈伦的态度很含糊,他对于陈果的说法感到可笑;而他有些后怕的是旧病复发。陈伦清晰地记得十二岁时在哈尔滨的那场恶疾。那年,他就要上五年级了。暑假期间,父亲陈义云同往年一样把他接到哈尔滨。一个傍晚,他独自在屋里洗澡。,可是,一个趔趄,便引发了恶疾。当晚,他开始觉得心口时不时如针扎一般,这种状况令父亲陈义云感到不妙。于是,他带着儿子几乎跑遍了全城大小医院,结果一致认为陈伦的这个病是“结核性胸膜炎”。有相识的医生告知,这种病多发于三岁以上儿童,且容易复发;好在发现早,只要坚持吃药,半年内便可痊愈。陈义云总算是松了口气。接下来,从未吃药打针的陈伦就开始了艰辛的“药罐子”之路。起初,他咕噜想要吞下药;然而,药丸遇水而化,苦涩的口水令他作呕,一阵哽咽,吐得满身。他有心拒绝这些药品,但医生很直白地说想要保住小命,就要拼命。在这种境况下,他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一个星期后,他已经能一口吞掉手中几十粒维生素、消炎药了,这显然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不仅如此,他甚至已经习惯实习护士拿他做试练,多扎他几针。从这时开始,为了生存,他似乎已经学会了妥协和忍耐。这样的日子约摸过了两个月,他就要回家上学了,但药不能停。回到家里,托了熟人,药物和治疗时间马上就安排妥当了。那时,他还是能打打闹闹地上学治病。半年后,病也就好了。这场病也让他彻底地收敛了身上的顽劣,所以,有时候仔细想想,他还是因祸得福。然却,陈伦此时凌乱的思绪和突变的身体状况,却只能让他感到对生命歇斯底里般的敬畏,他自然不能像懵懂的少年一样去对待身体的变化。虽然,他从那场大病之中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想到自己的生命总会有尽头;虽然,为了这些缘故,他坚持锻炼,冲破一个又一个的身体极限;但仅仅只是虽然,现在的他还是畏惧了。可是,畏惧又有什么用呢?即便真的是那么一天,畏惧又能改变什么呢?那么,就听天由命吧!于是,他不在考虑这些无用的担忧,仍旧吃饭上课读书。赖何和王义夫看到他,也时常问问。面对这样的询问,陈伦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敷衍了事,但他只是说,要信任自己的同学,就没有下文了。二人不能多问。他们深知,了解该了解的,给别人一些空间,这是朋友一场的默契和原则。
在这些病疾侵袭的日子里,陈伦也在摸索着些什么。他仍然坚持每天早上的晨练,一个人不知不觉,也不知疲倦,似乎在他的世界里,再也容不下另外一个人的世界。一天清晨
,他如往常一样缓缓走到校体育场,慢跑在八百米环形跑道上。半晌,*场上开始有些人迹,偶尔会有一声“哦啊”的狂吼冲入云霄,这正是对于这个狭窄天空的宣泄。这个声音通常会令陈伦会心一笑,他明白这是怎么的一种共鸣。这时,他的脚步也会加快,树木,小草只会在他身后眺望;当然,深秋的雾水也免不了一番相赠。当跑完三圈以后,他的头发已经是湿漉漉的了。顾不上这些,他仍要赶紧上路,以免思绪铺天盖地而来。但这似乎并不起什么作用,因为脑袋里潜意识里总会来一些无由头的信息。这是个糟糕透顶的时刻,似乎上帝有心眷顾他。他觉得自己的脑筋在脑壳里面上下跳跃,翻江倒海般地作弄于他。他不得不放缓步伐,以缓解这个症状。突然,一个倩影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仔细一看,原来是程美熙。“陈伦,快点!磨蹭什么呢?”程美熙眨着眼且有意味地说道。那种骄傲仿佛就在告诉陈伦你没我行,还要努力才行。而此时陈伦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不是身体状况的缘故,而是因为囧;他本就不是一个自甘示弱的人,而且是在一个专业学员面前,更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子。如今,陈伦对于她也是颇为熟悉了。说起来,程美熙和陈伦也算同病相怜。程美熙本不是学体育专业的;当然,她也不是学体育的苗子。在高一时,她迫于学习的压力,不知觉中不幸“神经衰弱”;在此之后,程誉找了校长蔡奋武说情,蔡奋武欣然答应。于是,程美熙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进了校体育队。这般的变化,陈伦就结识了程美熙。所以,有时候这上帝还是可信的。
在相识的这些日子里,陈伦和她也是一拍即合,似乎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这种感情因素里面却不曾包含男女之情。陈伦经常向程美熙讨教一些在运动时保护自身安全的技巧,而程美熙则能从陈伦身上感受到生活的气息。虽然两人同时在进行体育锻炼,但境况却有所区别。程美熙是要以此为生的,而陈伦是以此为乐。程美熙无法不羡慕陈伦,因为他可以如此轻松地对待自己的专业;而可悲的是这种乐趣她却无从感知。能够开导自己的人往往也很容易打开别人的心扉。在得知程美熙的焦虑之后,陈伦也奉献了自己对于生活的感悟。在程美熙面前,他大道理讲了一堆,什么‘生命在于运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康是福”,而且他围绕着这三个要点,大侃古今相关事件。最后,他还拿自己做比。陈伦努力的结果是好的,程美熙最终信服了,她不在为此事而烦恼。打动她的不仅仅陈伦精心准备“生活之道在健康”的这种说辞,更重要的是他那种专注。这样的人,必然会有所为。程美熙由羡慕到仰慕,逐渐认同了这个曾经追逐过自己闺密卫唯的男生。而在此刻,她一眼就看到陈伦的异样,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她叫了一声陈伦,而陈伦却没有理会。她有些不得意,就停下来了凑到陈伦身边,大吼一声:“陈伦,吃瘪了么?看你个怂样子,来跟我赛一圈!”“嗡”地一声,陈伦如梦惊醒,而此刻他感觉到脑筋已安然回到了脑壳原来的位置,头不痛了。怔了一会儿,他便应了程美熙,认真地说道:“程美熙,求你!别用那种眼光看人,特别是我!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瞧瞧!咱比就是了!”
程美熙骤然笑道:“小子!刚才看你还不死不活的,怎么现在就生龙活虎的呢?有什么阴谋呢?”
陈伦仰天调侃道:“今天阳光明媚,又有美女相陪。此情此景,我为之奈何?”
听罢,程美熙暗笑道:“幸好卫唯不在这里,否则,我看你还会如此嚣张么?”
又是这个名字!每每陈伦一听到这两个字,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为之颤抖。他弄不清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反应。他不知道,在这时光,多情的种子,落地便会发芽。他力图控制这种反应。在一番挣扎之后,他漠然说道:“比就比呗,还说那么多废话!”
说完,他就做好奔跑的架势,程美熙也不甘落后。两人在心中默念三声后,便猛步向前冲刺。程美熙对于这种八百米奔袭已是轻车熟路,而未曾思量的陈伦却是吃了个哑巴亏。在前四百米,他还神情自若,颇有信心。而此后,程美熙却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在陈伦的几个呼吸之间就跑完了全程。陈伦傻眼了,更为糟糕的是他的头痛症状又蔓延开来。他几乎不能挪动身体。“陈伦,加油啊!赢我,你就别指望了;赢自己,那才够‘men’!”远处,程美熙在鼓动着陈伦;而这时,也有些看热闹的同学在观望。陈伦隐约听到程美熙和其他人的呼喊声。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横下一条心,心中暗啸道:“他奶奶的熊!老子拼了!”说完,他似乎什么都不顾了,只是一个目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完剩下的路。三十秒后,陈伦终于到达终点。此刻,他感觉浑身是劲,好不舒畅。他明白自己今天有一次突破了身体的极限。“陈伦,你咋就跑那么差呢?中途还傻呆了一会儿,不就是个小感冒么?还在那装死?”在一旁观摩的赖何不屑道。
“感冒?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陈伦好不容易踹个气,却没想到跑来个拆台的,便不满道。
“我们当然不是医生。只是前天你是不是偷偷跑去体检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么为’,医院里咱们有的是熟人。像这种秋季“流感”,一般人都能看出来。你还去看医生,随便找个药店买点药就搞定了。诶,怎么说你好呢?快上课了,咱们走吧!”王义夫说完,便摇着头和赖何离去。事情到此,陈伦有些发愣,但心中某些情愫却顿然释怀,一丝苦笑又悄然挂在脸上。他跟程美熙打了声招呼,便追上他们俩去上课去了。
晚上,男生寝室里,王义夫冷不丁地说道:“陈伦,你跟那个程美熙两个人的关系咋样了?当初,我们可是戏言。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没过一个月,你小子就和她好上了,高手就是高手!”
“什么高手?一般的高手能跟陈大少爷比么,咱陈大少爷那是高高手!像程美熙这样的妮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是吧,陈伦?”赖何笑道。听到这两人对自己的臭屁,正在看书的陈伦已是忍俊不禁。他笑道:“你们俩活宝,我上辈子不知是不是得罪了你们。你们难道就不能积点口德。程美熙什么人,我们的学姐,程老师的女儿,我的教练。赖何,你不也经常请教别人么?看看,你狗嘴里都吐的是什么象牙!”
“瞧瞧,瞧瞧!这陈大少爷还真开始护短了!看来,这关系还真不寻常!”赖何笑道。
话音刚落,陈伦急了,他缓缓举起右手,严肃地说道:“我陈伦对天发誓,就算是天下女人死光了,我也不会找程美熙,否则,天打五雷轰!”说罢,他静静地做在床榻之上。面对陈伦突如起来的举动,赖何和王义夫莫不敢言,寝室里开始静无声息。这时,突然一阵撼天雷砰然砸下,“轰,轰轰,轰隆隆!”碗豆大的雨点从天空直泻下来。寝室里的沉静也被打破。陈伦气急之余,又感觉言语失当。于是,他又对赖何王义夫说道:“刚才不好意思,跟你们急了。那话太认真!当下,我们都在顺境,应该多学习;这样,在逆境的时候,我们才能运用这些知识努力工作赚钱。。。”
“行了行了,不就是‘顺境多努力,逆境多工作’么?我们受你的影响,也读过一些书的。你呢,又一次向我们证明了一个纯洁的男女关系!我们也再一次感受了你的教导。真的很好!只是,天色不早,我要睡觉了。今天,陪聊时间已经到点了!晚安!好人好梦!”说完,王义夫一跃而躺,他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陈伦,我也去睡了,别多想。一切依旧!”说完,他也揉揉眼睛,哈欠一声,躺下就睡。
陈伦此刻算是轻松了。窗外淅沥的雨水正在冲刷着什么;而他,似乎也从中也悟出什么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