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

第四十九章 本性难移情牵强 伙伴相知问前程

字体:16+-

且说自陈伦给写信苏琪以来,一颗少女的心似乎就这样紧紧被他抓住。这些天,苏琪真就变了性格,精神气变得昂扬向上,从没有考虑过学业而指望找个靠谱男孩作为依靠的她变得关心起学业,认真起课业来。难道陈伦果就是苏琪的真命天子?是作秀还是真心的爱恋?许多同学都看不清楚这样的局面;怀疑和猜测都不可雄辩于事实,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一回,为了爱情,她真的豁出了所有。就连一向认为苏琪“不可自拔,玩得太深”的童浩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婆”是良心发现,真心为爱。这件事或许也改变了他。在确定事情的真实性后,他甚至以泪洗面,表示自己终于积德,促成了这么一件大好事。他怀着愉悦的心情决心在今后的岁月中痛改前非,走上助人为乐的阳光大道。他曾无数次迷失在黑暗之中。在这个复杂而多变的小小县城里,生活并不简单;稍不留神,便可能为他人作嫁妆,被人利用。为了保障自己的生存权益,你必须比别人更得势。这样,你才可以有资格追求自己的梦想。或者每个人生下来,便有被注定的命运;而这便恰恰是作为一个城里人被注定的命运。是的,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这无疑是最好的例证。

转眼间,日子过了许久。尽管苏琪收敛了昔日的享乐情怀,一门心思地期待陈伦约她相会。可是在这些日子里,陈伦除了给她写上几封情书外,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表示。那么,在这一年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们俩却根本就没有正式地见过面,打过交道。而苏琪也似乎乐意每隔几天收到一封情书,小小地幸福一会儿,然后带回家拆开来仔细欣赏。看完之后,她便会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收藏在自己的一个红色小匣子里;而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匣子也收藏着其他男生给她写的情书。透过这些信件,不难猜到苏琪女士的确是一位有头脑而喜欢招蜂惹蝶的主;她喜欢收藏这些她自认为是战利品的信件,也许到她垂直暮年的时候,她还可以拿出来沾沾自喜,以示自己这一生并没有白白地走一遭。可是她也不会明白陈伦写信相交的初衷,她甚至以为陈伦是允许她在外面“玩”。可惜,陈伦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在苏琪那张永远没有忧虑的脸上,他看不到爱情的影子。苏琪屡次三番的变卦,令他无法信任这个朝三慕四的女孩。他曾想到过放弃这段可笑的缘分,问题是这样做会令他痛彻心扉。每每想到即将失去这个自己深爱的人儿,他内心的痛楚便会增加一分。到最后,他还是屈服在这段情感之下。不过,他选错了方式。一个混日子的女生随时会寂寞,随时需要男生的呵护。写信,填满不了时间的空虚。不过,好在这学期也要结束了,苏琪似乎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消磨。他们俩这若是既非的关系,就继续地显摆在时间的空隙里。

春节期间,退役回家的陈枫专门走访了陈伦。自小玩在一起的兄弟两年多的时间没有相见,情意自然格外浓烈。陈枫当兵,实在是陈明清的无奈之举,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疙瘩去受这样的苦;妻子周萍也一再反对。可是,为了儿子的将来考虑,他不得不痛下狠心,把儿子送去了广州军区。不曾想到,儿子也然争气。不到一年,陈枫当上了班长,入了党;但因为无法适应部队枯燥的生活,他最终选择了回家。陈枫回来,往日的狐朋狗友想继续拜在这位“大哥”的门下继续兴风作浪;不过,历经世事的他自然不会再吃这一套,该疏远的自然就不会再继续交往下去;而对于自己的兄弟,他显然会格外照顾。今天他来拜访陈伦除了叙旧以外,还有他的个人问题他也非常关切。而在陈伦的印象当中,他一

直视陈枫为自己的哥哥。不管别人怎么看陈枫,在他眼里,陈枫不失为一个男子汉,铁骨柔情,哪一样都不少。陈伦记得在陈义云受许多人节制要账的时候,陈枫身穿警服,前来助威,并拉走陈伦,以免他受到伤害。他还记得某日黄昏,在村前的小河边,陈枫和他整整交谈了大半个夜晚。他告诉陈伦自己的生活经验,告诉他成长中每次的思考都会令人渐渐成熟。而正是这些,陈伦才能在孤单的日子里,吸取养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在这新年喜庆而淡雅的第一天里,两人分外高兴。他们漫步在村际的那条公路上。他们没有谈起曾经建设这条公路的陈义云,因为那些父辈们的荣耀并不属于他们自己;而他们要走的路,是如此的漫长,也要更加的辉煌。在须臾间,陈枫问道:“你准备考什么大学?”

陈伦一怔,他脑海中压根就没有上大学这个概念;而如今陈枫说起,他心中惊诧不已。但在短促的时间内,他又若无其事地应道:“我现在在学美术,画画!”

话语落音,陈伦原本以为陈枫会劈头盖脸地训斥他不学无术;然而,陈枫却是喜出望外地笑道:“真的!我也是喜欢音乐的。那些节奏明快的旋律,那些忧伤而充满情感的曲子,很容易引起人的共鸣。这些年,我深深地为它们着迷,口里咀嚼着它们,我才感觉到活在人间,不麻痹,够清醒。可是,大人们似乎并不希望我这样!”说完,他脸上便呈现出一丝忧虑,仿佛緼含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纠结。

此刻,陈伦劝慰道:“我想陈叔叔也应该是为你的前途着想。在这个庸避的小城里,想要有个好生活,得有个好职位。可是,如果你去学音乐,恐怕只有喝西北风的状况。再说,哪个父亲不希望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呢?陈叔叔自然有他的良苦用心。”

“他的良苦用心?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了。他现在堕落了,没有原则地收钱收礼,甚至也不跟别人把事情办好。浑浑噩噩地整天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我没有让他为了我去违法啊!还有,上次在城里,他见到你是不是没有搭理?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势利?我看不透,也不明白他了。”陈枫满腔怒火地怨恨道。

听完这些,陈伦沉默了。他自然理解陈枫的不解,但是他更明白陈明清堕落的缘由。他也因此深深思考过腐败的源泉。人们天生的利己主义激发了官场的享乐主义,贪婪腐化戳穿了公德心,有志之士因此屡屡受到挫折。他们的理想得不到实现,也看不到一丝光明,悲观情绪蔓延到各个地域,不进就退的规则使得他们或堕落,或离去。这正是身在官场,身不由己。老百姓都单纯,他们不明白其中的原委,谁替他们做主办事情,谁就是救世主;反之,他们就是庸官就是贪官,反正不是好官。还有一个根源在于官民交往的几率少了。脱离群众的官员变得高高在上,“官老爷”的威风日趋张扬;脱离群众,他们的事情少得多。他们不需要知道张家的牛被谁偷了;即便是知道了,这种没有“上纲上线”的小事,他们管不着。于是乎,“官风”变得不知廉耻而庸俗,显露出暴发户一般的浅薄和无知。好在此时的总理并不糊涂,许多矛盾还不会激化,老百姓安乐,一时半会不会有大事发生。在这个时机,陈明清之流顺应潮流地“坏”了起来。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原则。是贫苦农民找他办事的,他会积德把事办好,不受或少收;而富户大款类的人物,总会说出价码,通常还会价高者得。他这么做,自然知道厉害得失,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为了生活,如果全家仅仅靠他那点工资,恐

怕不是饿死就是快要去讨饭了。反正没有前程,捞点好处也是人之常情。陈明清如此心安理得,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作为旁观者的陈伦当然厌恶这样自甘堕落的长辈,可是,他有需要客观而现实地看待问题。

半晌,他从沉思中回过神,安慰道:“枫哥,陈叔叔这一代人有他们着实的苦衷。就像我的父亲,明知道宽容待人会难以服众,大家都怕狠,可是他依然客客气气对待每一个工人,以至于其他人说他软弱好欺,拆了他的台。陈叔叔当初不是一名好警察吗?以前,你经常称赞他,还要以他为榜样。现在他变了,可他是不是心灰意冷,是不是身不由己?你又问过吗?”

陈枫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的愤恨合情合理,一切都是父亲的堕落;可是在陈伦的言语里,事情又不是那么简单。或者过久了部队里安稳而简单的日子,再回到社会,许多事情的理解都变了。他不得不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可是,他不理会你又作何解释?他不是势利又是什么呢?”

“或许他是吧。可是,又可能不是。但至少你现在来看我了,他也没有制止。”

“那我回去问问他吧。难道你我两家几十年的交往他真就背信弃义了?”

“不必。也许是我不争气,没能达到他的原来的要求。记得他曾经要求我们都要考上中国人民警官大学么?或许这也是他失望的原因。可叹我们都没有随父辈的意图去前行,落得现在的变化。或许他怕今后你我的衣食都没有着落,才会出此下策的吧.这似乎是穷怕了!”

“呵呵,就算是这样吧。你这么一说,我到原谅他了。可是,他若这么长久下去,早晚也会出事的。”陈枫忧虑道。

“你觉得他会在这个上面栽跟头吗?他曾经当众扬言自己就是贪污腐败分子,他早有准备,他不怕!”陈伦冷静地说道。

“或许连父亲他也希望进一步改革!”陈枫叹道,“社会就是如此!我们换个话题吧,这太沉重了!陈伦,老实说,你现在谈女朋友没有?”

陈伦笑了,他有些腼腆难以说出口;但是他还是说道:“有好几个意向的,不过,没有交往过!”

“是吗?趁着现在赶快谈一个,到了以后,好女孩不多的,那就难了。不过,我始终觉得娶个外地的老婆比较好,能飘来飘去观赏无限风光。本地的女孩子没情趣啊!”

陈伦淡然一笑,说道:“不急!你看,我们的乡村与城市相比,要落后半个世纪啊!”

“半个世纪?那是多少年?”陈枫心情一沉,猛地问道。

“五十年!文化,教养,经济水平,个人素质,都远远不如城市人口。这么讲,在城市,十个人中至少有八个像你我父辈一样的人物;而在农村,可能一个都没有。这样巨大的差别,很可能就会令农村农民更加贫困!”陈伦煞费苦心地说道。

“有这么大的差别,难以置信!如果你上了大学,也还要呆在这里吗?和我一起住到城里吧,我信任的人太少了!”

“我想我还是要留在农村,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的根。我压根就没有上大学的念头。若是没有人在农村折腾,没有人为农民说话,我们的国家堪忧,父辈的心血就要白白浪费了!”陈伦深沉道。话音落完,陈枫有些许失望,也有些许敬佩,他不再言语。只是耷拉着陈伦的臂膀继续向前进。

夕阳就要下山了,蜿蜒的公路上,一高一矮的两个清廋的身影在来回晃悠。前面的路该如何选择,看来早有定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