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长林示意他别吱声,说,到大院里去。
吉云梅掩上门,给他倒一杯水,说,你怎么到村口等我们?
“唐副政委告诉我,司令和你上午去乌家村,我算一算时间,你们该回来。”吉丙叶说,“我要汇报的这事有点古怪,因此想直接跟司令讲。”
汤长林拍一下他的头,说,你别“司令司令”的叫,我听着别扭,还是叫队长吧。
“那怎么行?别人叫我中队长,我倒叫你队长,这不合适,你以后听多了就习惯。”吉丙叶说,“跟你说一件事,今天中午,一个货郎在村口晃荡,我觉得奇怪,我们村民买东西都是去镇上的,没有货郎来过我们村。我想这个货郎可疑。”
“那你做了些什么?”汤长林边喝水边说。
“我们临时组建一个家庭,让吉芳扮成建新的妻子,把货郎叫到她门口,吉芳故意在挑这挑那。货郎左顾右看,问她这问她那,吉芳则虚虚实实地应付他。”
“这真有趣,建新与吉芳是相好,演夫妻两人。”吉云梅抿着嘴笑,“丙叶,亏你想得出。”
“让他们提前体会家庭生活。”
“丙叶,你别看得太紧,让货郎表演够,多安排人去买他的东西,你派人暗中监视他,看他对什么感兴趣,看他跟谁联系。”
“我让吉芳和建新有意隐瞒我们游击队的实力,例如说,我们只有200来人,你看行不行?”
“示弱!不,相反,让吉芳透露,我们有1500多号人,使敌人不敢贸然进攻我们,这样我们有多一些时间训练新队员。另外,让吉兴带着全部队员训练,把声势造大,而且有意无意地让货郎听到;还有,散布游击队缺粮的假情报。”
吉丙叶歪着脑袋想,说,这种消息对游击队不利,真要去讲?
“你先去做,回家后慢慢想。”
“那我去办。”
“云梅,你刚才说建新跟吉芳相好?我一点也不知道。”汤长林在吉丙叶离开后,问她。
“你整天忙于队伍的训练、打仗、筹集经费,哪有时间关心这些事。我告诉你,吉兴跟刘八妹相好,吉丙叶和郭青青相好,乌朋和靳芬是一对,吉旺和田素素相爱。”
“这四个姑娘是你医疗队的,怪不得这些中队长时不时地往你的医疗队跑,这回我算明白了。”
“他们处对象的事,在医疗队已经公开,但在队员中没有扩散。建新和机要室的吉芳相处有一段时间,大伙都知道。长林哥,只要不影响工作,你别出面说他们。”
“这是好事,我干预做什么?再说,这该唐副政委管。对了,卢老师已经37岁,你看有没有合适的,给他介绍一个。”
“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队伍,卢老师早就结婚了,他爱人从事秘密工作,据唐老师讲,卢老师和他爱人已有7年没见过面。唐老师也一样,和她爱人好长时间没见过面,另外,唐老师已经6年没见过自己的孩子。”
汤长林眼眶湿润,唏嘘不已,说,唐老师和卢老师值得我们尊敬。为了革命,为了打击日寇,他们付出太多。
吉建新笑嘻嘻地敲门进来,说,这个丙叶,硬拉我去,让我和吉芳假扮老公老婆。司令,你看我这装束,像不像榨油工?
“你本来就是农民,还需要扮吗?”汤长林拎着他的耳朵,说,“你跟吉芳相好,偷偷摸摸的,不告诉我一声。”
吉建新摸一下自己的耳朵,说,司令,你的手劲够大的,疼死我。吉芳一直拖着,不肯点头,我怎么告诉你?
“那她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好的?”
“你提我做参谋长的那天,她说,我跟着你有出息,愿意嫁给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感谢你,不是你带着我,我怎么可能当参谋长?”
“要谢就感恩组织,努力工作是最好的感谢。说正事,货郎有没有露出破绽?”
“丙叶是一个弄情报的高手,他眼睛毒啊。那个货郎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特务。他先夸自卫队,送给吉芳一盒雪花膏后,就绕着圈子问自卫队的事情,还打探你住的地方。”
“参谋长,你去告诉丙叶,货郎走的时候,不要派人跟着,别惊动他。我们给鬼子演一出戏,吓唬一下鬼子。”
吉兴带着队伍在靠近村子的空地上进行分列式训练,喊声震天动地。
货郎兴奋,假装不经意地说,大嫂,他们在做什么?这么大声音。
吉芳坐着纳鞋底,说,这是游击队训练,每天都弄,把我的耳朵都震聋了。真是吃饱了没事做。
“不是自卫队吗?怎么变成游击队?”
“我前两天听人说,他们把‘自卫队’改做‘游击队’,他们的队长变成司令了。”
“我走村串户,听到很多汤长林队长打日本人的故事,都对他竖大拇指。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住哪,我想去见一见这位大英雄。”
吉芳故意瞪他一眼,说,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他住的地方老是换,我不知道他住哪,你这个人不相信人。
“大嫂,误会误会,我怎么不相信你?我只是随口一说,算我说错,我送你一盒胭脂。”货郎笑着递给他。
吉芳挡开他的手,说,这个东西不能吃,我不要,你能送点吃的东西给我就好了。我们村子和游击队都缺吃的,老是吃不饱。就是这种半饿的日子,也没有几天好过。
吉建新抽着旱烟,走出门口,说,做什么呢?拉拉扯扯的。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老婆不要你的东西,你硬要塞给她,想干什么?
货郎拱拱手,满脸堆笑地说,我刚才说错话,想送她一点礼物,表示我的歉意。
吉建新抬头看一看天色,说,这太阳快要下山了,游击队马上要查户口,你快走吧。
“大哥,我只知道鬼子在城里查户口,游击队在村子里也要查户口?”
“游击队很严的,否则怎么能把鬼子打屁滚尿流的?我告诉你,游击队不仅查户口,到了晚上,还派人在村口走来走去,见到陌生人就抓。”
“谢谢大哥,那我走了。”货郎额头冒汗,挑起担子,一颠一颠地溜走。
吉丙叶将货郎的问题和吉建新、吉芳的回答向汤长林汇报,说
,敌人主要想得到我们三方面的情报,第一,游击队的兵力和武器情况;第二,营地岗哨和机关的设置;第三,游击队领导人的住地。
吉建新说,货郎对司令的住地问过两次,这是一个信号,敌人可能采取非常手段置司令于死地。因此,我建议,司令搬到茶树林的石头房里。
“敌人不会派突击队来,因为它吃过亏;我估计,敌人会用迫击炮对付我们。”吉丙叶说,“鬼子前段时间从衡阳调来一个中队,本来要进攻我们,由于我们得到情报,端掉它的炮兵小队,所以敌人推迟来。”
“丙叶的分析有道理。鬼子对塘村已了如指掌,基本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只有暗堡,敌人还不知道。医疗队和机要室要陆续搬出吉大大院,转移到山坳里,以免遭敌人炮击。”汤长林说,“村子也不住人,我们以中队为单位,分散住在茶树林已搭建的茅草房里。”
“据我们的侦察员监视,货郎没有找人联系。”吉丙叶说,“同他接触的人全是我安排的队员。如果货郎还来,我们怎么办?”
“你就派两个侦察员看住他。”汤长林说,“就是让他转告,我们游击队纪律严明。”
“如此一来,敌人会不会派人打进我们的队伍?”
“很可能会的。我们要好好合计,充分利用山田派来的密探。”汤长林说。
“我们是这一带影响最大的抗日武装,名气最响,不断有人前来,要求加入我们。敌人派特务混进我们的队伍,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唐菊茹说,“近10来天,我们的队伍急剧扩张,到今天下午5点为止,队员为917人,管理有些力不从心,也为特务可能混进来留下漏洞。”
“这么多人?而提高干部带队伍的能力需要时间,训练新队员同样需要时间,而敌人又逼得紧。我的意见,从明天开始暂时停止吸收新队员,集中全力做好反扫荡的准备。”汤长林说,“同时我们要加强内部的纪律,任何人离开队伍要请假,而且不能单独行动。”
唐菊茹、吉建新表示赞同。
次日上午10点左右,货郎出现在村口。吉娃带着人拦住他,说,你怎么又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
“我叫宋大江,衡阳人。”他放下货担,说,“请兵爷检查。”
吉娃搜他的身,翻看他的货,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宋大江走到哪里,吉娃他们就跟到哪里。宋大江没有生气,反而拿出两块银圆,笑着说,兵爷,你们行行好,别跟着我,让我做点生意,行吗?
吉娃不为所动,拒收他的钱,说,你做你的生意,我们巡逻我们的。
宋大江翻动眼珠,说,求你们别跟着我巡逻。你们跟着我,我这个生意怎么做?村民会被你们吓住的。
“你不让我们巡逻,你心里是不是有鬼?哎,你会不会是日本人的特务?我们司令时刻提醒我们要提防鬼子的奸细。”
宋大江慌了,忙摇手,说,兵爷,这个话可不能乱说,要掉脑袋的。我一个货郎,怎么可能是鬼子的特务呢?行,我走,不做你们这个村的生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