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兄,这就到了,该放我下来了吧?”楚漓拍了拍无意,僵笑着商量。无意不会说话也就算了,可不能让那江大叔看见他这副模样,特别是万一乔漠也醒了的话......
无意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楚漓,笑了下,停了脚步,小心地放楚漓落地站稳。
“谢了!”楚漓大出一口气,转身一步一步朝前晃过去。
无意看着楚漓的背影,英气的眉眼突然有了一丝狡黠,他俯身从旁拔了一根长草将两手的草药合捆了起来拎在一个手上,紧走两步撵上楚漓,错身之际另一只手牵起楚漓未受伤的右手,脸上朝楚漓灿烂一笑,扭头大步大步向前走。
“无意兄......”你这是要闹哪般啊?楚漓直感哭笑不得。
眼看马上就到地方了,楚漓顿时心中忐忑了起来,也顾不上他是被无意紧紧牵着了,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要是乔漠已经醒了,他该拿何种表情来对他?
可就那几步的距离,根本不容他细想,透过斑驳稀疏的草间,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人倚着树身坐起的身影了。
楚漓突如其来一阵心慌,满心满肺都似绞在了一起般的堵闷。
眨眼两人便走出了那半人高的杂草,楚漓一眼就望进了那双有些倦怠的墨玉眸子,他脑中一白,直觉该说些“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之类表示关心的话,可嘴张了张,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却见乔漠眼光向下一移,剑眉似是不经意地轻抬了一下。楚漓霎时就想到了乔漠看得是什么,忙一把想甩开无意的手,无意却先一步放开了他,径直朝正在帮乔漠包扎后肩伤口的江书晨两步跑过去,笑咪咪地晃了晃手里的一捆草药。
“找到这么多?正好,刚刚这位楚漠小兄弟无意中弄裂了这道大伤,我就把之前剩下的止血草都用上了,这下再出意外也不怕了!”江书晨笑着替乔漠将扎布系紧,起身拉过无意,朝一边过去,“来,咱俩把这草药处理一下。你没忘了楚漓小哥怎么教的吧?嗯,这就好,以后我要磕着碰着了,就指望无意你了啊!”
那两人自顾自地走开,楚漓却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乔漠,突然轻笑了一声,慢步走过去在乔漠身边坐下,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埋头摆弄着草药的二人,又回转过来,小声道:“楚漠?你既然要隐姓干嘛不顺道也埋了名?竟还跟着我的姓,干脆日后跟我回坠辰谷好了......”说着却见乔漠正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目光看着他,楚漓突然有些不自在,“我开玩笑的,你别......”
“楚漠这个名字,你不喜欢么?为什么?”是因为叫这个名字的人曾经对不起你么......乔漠问得有些犹豫,眼底似有一道忧伤掠过。
“啊?”楚漓讶异了,这人不吭一声就借了他的姓来掩饰身份,还问他为什么不喜欢......他是该高兴的吗,有人跟他姓楚?猛然间,楚漓想到了之前曾对别人说过“跟我姓楚”之类的话,那好像都是因为......脸突然热了起来,楚漓忙低眼咳了几声,“这个,楚漠,挺好......”想了想,又道:“你对那江大叔怎么说的,说你是我......?”
“堂兄。”
“嗯,可以,毕竟咱俩长得是不怎么像......
”
“楚漓。”
“怎么?”
乔漠嘴颤了颤,终是抿住低了眼。他听得分明,“楚漠”这个名字,从楚漓嘴里说出来,根本没有掺杂一丝的波澜,就像是一个于己无关的名字,不痛不痒......虽然早就意料到会是如此,可如此清晰地亲身感知,还是让他心中狠狠一痛,似乎连空气都在一瞬间变得苦涩起来......还需要问得再清楚些么?问楚漓,你真的不记得楚漠是谁的名字么?乔漠自讽地一笑,不用了。
“你喊我干什么?笑什么呢?”楚漓向前倾了倾身子,他可还在等着呐,这人怎么就自顾自地笑开了?
乔漠隐去笑容,目光微偏,凝在楚漓的左腕上,“你的手......”
“哦,没什么大碍。”楚漓状似无意地把手腕往袖子里躲了躲,顿了下,右手摸了摸鼻尖,抬眼看着乔漠,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其实我早就该对你说了,谢谢,这是为金玉山庄后山的那次,谢谢,这是为昨晚的。还有,对不起。”
“......不用。”乔漠偏开头,看向远处。跟我,你不用道谢,更不用道歉。
乔漠淡漠的语气只是顺应了自己的心绪,可听在某人耳中却有了别的味道。
握拳!楚漓强忍着怒意不发作,他可是诚心诚意的说这些的,可这臭小子,不光眼睛偏了开去,回应也只有平平淡淡两个字!这是不是太不将他的话当回事了?!楚漓真心觉得,眼前这张刚刚觉得顺眼了许多的脸立时又看着别扭了起来......
恰在此时,旁边突然传来江书晨的惊呼:“无意?你怎么了?无意!”
楚漓乔漠闻声一同看过去,只见无意已倒在了江书晨怀中,浑身巨颤,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嘴角渗着一丝黑红的血......
*****
“以我的判断,是追魂丝。”楚漓收了手,轻呼了口气,脸色有几分难看。
“追魂丝?”江书晨早已失了之前的沉稳之姿,忧心之态溢于言表,“是怎样的毒?无意可有救?”他毕生研究的只是武学典籍,对于医理毒经却是一窍不通。
“追魂丝是一种用来逼供的阴毒,初中者会全身轻微麻痛,半个时辰后不适却会消失,但若三日不服解药,便会全身剧痛,生不如死,直至活活疼死。”乔漠脸色同样不好,语重声沉,暗含怒意,“这种毒因太过狠辣,多年前就被三大派联合发出江湖令以禁用,违者便是与三大派为敌,没想到,竟还有人敢......”
江书晨却早就被乔漠那句“生不如死”惊得面若死灰,想到无意口不能言,此时不知正在受着何等的苦楚,心中更是痛如刀绞......他猛然转身拉着楚漓求道:“楚小哥,你一定有办法救无意的,对吧?请你赶快救救他,他,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楚漓重重叹了口气,“江大叔,我堂兄说的虽不错,但无意兄的情况却更为复杂,”他皱起了眉,“关于追魂丝我也仅是从书中看到的,中此毒之人之所以会全身剧痛,就是因为毒随血流沁入了皮肉,而无意兄,中此毒的时日看似不短,却至此时才发作,应该是定时服了减缓毒效的药物,但又不能根治此毒,以至于
现在,很可能已经毒物沁骨了......”
“毒物沁骨......”江书晨本就是心思剔透之人,此时已完全明白无意的情况到底有多糟,低头看了眼无意早已失了意识却还在微微颤抖的身子,他突然胸口一震,一口鲜血喷出,便眼前一黑,坐倒在地。
宫正沧!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竟对一个孩子残忍至此......
楚漓被江书晨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拉着他的脉搏探查一番,嘴上安慰他道:“是我的错,没说清楚,无意兄的情况虽看似不好,却也不是完全没救的!”见江书晨的眼光终于有了几分光彩,他又继续道:“恕我冒昧,敢问江大叔,你和无意是从某处逃出来的吧?”
江书晨只稍作犹豫,便点了点头。
“追魂丝若无解药或药物缓解,通常三天便会发作,从你和无意兄出逃之日算起,怕是不止三天吧?”
江书晨又点了点头,“已经四日多......”
“这便是了,”楚漓转脸看向地上的无意,一脸的笃定,“之所以会这样,也全是因了无意兄之前所吃的那些减缓毒效的药物,也就是说,追魂丝虽潜在无意兄体内时日已久,可那缓毒的药物也同样如此!”
江书晨仍是一脸迷惘,“这又如何......”
楚漓起身,开始绕着三人慢慢转圈,“依我的推断,无意兄的这种情况虽复杂,却会因此而因祸得福。素来缓毒的药物虽不能解毒,却可在无形中渐渐耗毒,日子一久,用来给无意兄缓毒的药量就会超过实际所需,也同样会在他的体内入血入肉,甚至入骨。”他停住脚步,看了看江书晨,见他竟还是迷茫不解,嘴角不由得就想抽,却听乔漠道:“你的意思是,无意若是可以利用这一点,便可以自己压制住追魂丝?”
“对!”还好有人听懂了,不枉他说了半天,楚漓朝他的“堂兄”满是赞扬地一笑,又走过去蹲在江书晨面前,“无意现在之所以会这么痛苦,应该是这追魂丝第一次发作的缘故,待他体内的缓毒药物发挥效用,这次就能过去了。但毒性不除,还是会复发的,到时只要无意能提前用内力调动缓毒药物与之对抗,应该是无大碍的。”
“那今次那缓毒的药物何时会发挥效用?”江书晨终是反应了过来,急忙问道。
“咳,这个,我也不好说,只能等等看了......”楚漓又朝无意看了眼,“呀,无意兄出了好多的汗,我来给他擦擦......”
“我来!我来!”江书晨一把扯住楚漓,自己扑了过去,掀开自己的外袍,从里衣撕了一圈布下来,小心翼翼地替那正在受苦的少年擦拭满脸满身的湿汗。
楚漓退至乔漠身边,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耳中听见乔漠轻声的问话:“有几分把握?”
楚漓斜眼看了看他,心道,果然还是旁观者清啊!“三分......”
乔漠又问:“你就没有别的办法?”
楚漓苦笑一声,“我的救急药全泡在了晴泽河里,此处又没有可供我调试解药的东西,我能有什么办法?这追魂丝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而已啊!”
乔漠不说话了。如此,就只能看这少年天命如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