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怪谈

第八篇 愿灵(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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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6月。

正如愿灵所言,SARS开始在全世界扩散。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日内瓦时间2002年11月1日至2003年6月9日下午2时,席卷3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SARS疫情,已经导致全球累计临床报告病例8421例,其中中国内地5328例,占63%;全球死亡病例784例,其中中国内地340例,占44%。

而蒋凌历时数月的研究,却陷入了瓶颈,一时难以突破。他从来没有碰到过那么棘手的问题,眼看疫情日益严重,治疗药剂的研究绝不能一拖再拖。尽管他始终相信,只要假以时日,自己必定可以成功,但眼下时间紧促,已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另辟蹊径——他不再犹豫徘徊,决定再次求助于愿灵。

好容易熬到晚上。蒋凌打开自己的QQ,时间正好是23:45分——他记得上次也是在这个时候——愿灵的QQ好像刻在了他脑海里一样,几个月来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他点开“查找联系人”,刚刚输入愿灵的QQ号码,整个界面突然消失了,一个对话框忽地弹出来,正是愿灵:“很久不见,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

蒋凌吓了一大跳:“这是黑客技术?”隔行如隔山,他对电脑并不是很在行,也懒得去研究,直接问道:“你上次说有SARS的治疗药物?是真的吗?”

愿灵回答:“不错,我有专门针对SARS的治疗方案,以及相应的药剂配方。”

蒋凌沉思了一会,问道:“既然你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公开?就算自己投资生产,也能获利啊。”

愿灵回答很冷漠:“我没有公开的义务,也不需要物质财富。”

蒋凌心头燃起一股火苗,他最恨这种自私自立的人,一时竟忘记自己是在和愿灵交易,愤愤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种病蔓延开后会对人类造成多大影响?你知不知道如果传播到那些贫穷国家后会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会给多少人蒙上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你知不知道会给经济的发展造成多大制约?……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感和怜悯心吗?”

愿灵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责难,只是说:“凡事皆求公平,付出应有的代价,你的愿望自然实现!”

“妈的!”蒋凌彻底恼了,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终于爆发。他狠狠一拳砸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吼道:“社会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王八蛋,才会越来越腐朽,你他娘的成天就想着利益、利益,就不怕遭人唾骂?就不怕遗臭万年?就不怕他妈的死后下地狱……”

他越骂越恼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发泄够了,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电脑上的键盘被他砸出一道深长的裂痕,屏幕已经花白一片,然而愿灵的QQ对话框依旧清晰可见。他郁闷不已,皱眉道:“糟糕,本来是要和他交易的,现在可好……”话没说完,对话框徒然弹出愿灵的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非常人,人世间的一切喜乐愁苦,又与我何干?”

蒋凌心中一跳,喜道:“怎么电脑还没坏吗?”他看看面目全非的键盘,眉头又皱起来:“这下该怎么和他沟通?”

正没做理会处,愿灵又说话了:“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可以继续交谈!”

“什……什么?”蒋凌大骇,突然觉得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的打颤:“你……你说我们可以继续交谈?”他瞟了瞟左右,四下里寂静无声,整个实验室空无一人。“就……就这样可以交谈?”

“是的,”愿灵在QQ上回答,“你想要SARS的治疗方法,就拿足够分量的东西来交换吧。”

蒋凌狠狠地捏了捏大腿——好痛,不是做梦——他咽了口唾沫,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什么东西?”

愿灵冷冷的回答:“这个问题不在我们的交易范畴,我没有回答的必要,你也没有知道的意义。”

蒋凌深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问道:“那么……我该付出什么,可以和你交换全部的治疗SARS的资料?”

过了一会,愿灵回答:“用你余下所有的生命!”

“我余下所有的生命?”蒋凌大

吃一惊,“怎……怎么会要这么多?”虽然觉得很荒谬,很不科学,但是,蒋凌本能地知道,愿灵的话是真的。他还有很多研究没有完成,很多梦想没有实现,自己不想死得这么早……

愿灵说:“既然你心念世人,为此做出必要的牺牲,也是理所当然。”

“不……不可能,”蒋凌叫道,“虽然我很想要那份资料,但是,我没想过要赔上一条命……”

蒋凌刚要站起来,实验室里居然莫名地吹起一阵风。那阵风一闪即逝,却将一份报纸轻轻地刮到他面前,报纸上刊登的赫然是SARS疫情泛滥的消息。蒋凌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病患的痛楚,国人的恐慌……他沉默了……

数分钟之后,蒋凌深深呼了一口气,对着电脑屏幕淡淡地说道:“好吧,你赢了,我同意交换……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可以答应。”

愿灵问:“什么要求?”

蒋凌说:“我想你多给我几天时间,至少让我把治疗方案传播出去。”

隔了几分钟,愿灵才回话:“我可以给你7天时间。”

“那好,你现在就把资料传给我吧。”蒋凌闭上眼,过往的点点滴滴不由自主地在眼前闪现,他揉了揉眉角,听着一旁打印机滴滴答答的声音,忽然道:“看来你早就埋下伏笔了吧,所以上次我想和你交易这份资料的时候,你就不声不响的消失了,直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才同意交换——你料到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是吗?”

愿灵回道:“不完全是,你的寿命只剩下3年8个月零7天,而这段时间世界上并没有研究出直接针对SARS的药物,你用你余下的生命换取了攻克SARS的时间,也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这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你这么说,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蒋凌自嘲地笑着:“想不到我‘日夕怀空意’,居然如此短命,呵呵呵……”

等到打印机停止运转,已经过了十几分钟,这时愿灵发来最后一句话:“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付,我们的交易就此终结,祝你好运!”说完瞬间消失不见……

蒋凌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待回过神来,他立马奔到打印机前,拿起那份厚厚的资料,一页页翻着,心中越来越激动,即将永别人世的阴霾很快抛之脑后。

半饷,他才听到一通急促的敲门声,扭头望去,原来是公司的保安小刘在拍着实验室的大门,他有些着恼,走过去把门打开,也不问究竟,劈头盖脸骂道:“拍什么,拍什么,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屁事?不晓得我在做实验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小刘向实验室里张望了一下,见并无他人,就问:“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我在外边听到你又叫又闹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蒋凌心中咯噔一下,暗想愿灵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尽管说了也未必有人相信,不过实在没必要节外生枝,他就装做不耐烦的样子驱赶小刘:“去去去,我能有什么事,这儿就我一个人,随便吼两声提提神而已,我还要继续做研究,你别来烦我。”

小刘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蒋凌,半天琢磨不透他那匪夷所思的作为,只好摇摇头走开了——在他看来,公司这批“宝贝”,个个都是脾气古怪、眼高于顶的主儿,实在难伺候得很,自己还是少惹为妙。

第二天,是2003年6月13日。蒋凌按照资料上的化学方程式调制出了药剂,跟着马不停蹄跑到医院,配合一系列方案给几个病情严重的患者治疗,没想到不出几天症状就明显好转。兴奋不已的蒋凌立即拿起电话,就要向公司总裁宣告研究成果,可是拨打前他又犹豫了。他觉得,如果给公司掌握了这份资料,一定会把它当成商品来运作,这样一来,产品的出产周期必然拖延,而且价格不能确定。倘若定价过高,普通病患者无力接受的话,治疗措施必然难以推广,疫情的控制就会因此受到影响……

念及此,蒋凌觉定将这份资料连同他数日来在治疗过程中记录的相关事宜、批注、手记等全部交给省疾控中心的领导,他相信在政府的推广和控制下,再难有人从中牟利。虽然对不起公司,不过自己命不久矣,大义当前,也顾不得许多了。

6月18日。蒋凌在公司实

验室将所有资料整理了一遍,装在文件袋中,随即直接出发前往疾控中心。不料还未走出公司大门,就被项目总监拦了下来:“蒋凌同志,陈总一直很惦记你的研究,他听说你最近进展不错,在某医院对SARS的临床治疗,取得了相当显著的效果,陈总现在邀请你到他办公室,一起磋商药品生产的相关事宜。”

“糟糕。”万万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资料只有一份,绝不能先落在他们手上,蒋凌暗暗决定。便说道:“我从来就不参与生产流程的决议,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资料还不完善。我现在正要去医院验证我的研究,你和陈总说一声,他那里我就不去了。”说着绕过总监,就要离开。

随后跟来的两个保安立刻挡在了他面前。蒋凌回头对总监怒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总监笑笑,说:“公司规定,为防科研成果外泄,在产品研发生产期间,不得擅自外出,资料也一律收归公司保管。”说完一把将蒋凌手中的文件袋抢了过去。

蒋凌猝不及防,又惊又怒,刚想冲过去夺回文件袋,却被两个保安架住了,他一边挣扎,一边叫着:“你们……简直毫无人性……”

总监不理他,径自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资料看了看,说:“不愧是公司的第一把交椅啊,这么快就把SARS的治疗药物和方法研究出来了。”他放回资料,对着蒋凌道:“这是属于公司的财产,该怎么处理由公司决定,轮不到你自作主张。”说完又补充一句:“还有,陈总交代了,在这个产品推向市场以前,你就委屈点,住在员工宿舍,期间未经批准不得外出。”

“你们无权这么做,这是违法行为!”蒋凌叫道。

总监冷笑一声,说:“你的所作所为就不违法吗?我懒得和你争辩,不服气的话,产品出来以后咱们法庭见!”说完带着资料离去。

保安小刘扯着情绪有些失控的蒋凌,好言相劝:“我说老蒋,你就别让咱俩为难了好不好?有这会儿抱怨的时间,你不如去多搞些研究,虽然公司想着赚钱,不过你开发的东西卖出去了,终究对大众是有益的嘛。”

一番话令蒋凌顿然醒悟——自己不久于人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争执上,要尽快想办法把资料送给疾控中心。他思索了一会,把小刘拉到角落,说:“小刘,我求你一件事,我要你帮我送一份资料给疾控中心的袁教授,请你务必答应!你不是技术部门,出入应该没那么多限制。”

“那不成,”小刘拼命摇头,“这种事我可不做!”

蒋凌忙道:“你也看到了,这种病那么厉害,想想看,假如在你的家乡泛滥,又没有便宜的治疗药物,那该是多大负担……”

“这个……”小刘有些犹豫了。蒋凌见他已经动摇,继续软磨硬泡。最后他实在拗不过蒋凌,又被其慷慨激昂的游说打动,终于同意传递资料。

于是,蒋凌凭着记忆,开始不眠不休地撰写《SARS治疗措施与药物》。无奈原来的资料太多,很多细节和关键部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期间他曾想过寻找愿灵,希望它能再给一份,然而愿灵的QQ像从他记忆中消除一般,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6月20日,午夜00:00刚过,正在试验台上奋笔疾书的蒋凌突然觉得眩晕耳鸣,跟着好像有一股热流从身体抽离一般,没过几秒就倒在了地上……

蒋凌的尸体是被保安小刘发现的,法医鉴定的结果是疲劳过度以致猝死。公司象征性地开了个追悼会,同时以回收商业机密文件为由,派人细细搜索了蒋凌的住处——据说蒋凌去世的当晚,公司管理及其严格的资源中心莫名其妙地发生了火灾,烧掉了几份文件,其中就有项目总监从蒋凌手里夺来的资料——他们希望从蒋凌的遗物中找到备份文件,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后来公司果然一直没有生产与SARS有关的药品。

小刘则不负所托,顺利将蒋凌的手稿送到了袁教授手里,虽然残缺不全,但是对治疗SARS仍然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2004年6月24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宣布解除对北京的旅游禁令,中国内地抗击“非典”终于取得胜利。人类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了病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