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专属:冷宫弃后

22 赏罚分明(上)

字体:16+-



宫里出了大事,我心里知道却不能明说,在惠芳宫里又无所事事,又闷又烦。

午时已过,宫里的人才陆续醒转。

在此之前,云裳公主特地到访惠芳宫,一进来便急着寻找前桑之。她的消息倒是想当灵通,只不过动作却慢了点,他和云珏前脚刚走,她才赶至。

我安慰了云裳公主许久才将她连哄带骗的糊弄回去。当然没敢给她提及前桑之右臂受伤之事,没人可以应付了云裳公主的脾气,若让她知道此事,定是又要闹上一回出宫,到时候不止云珏会恨死我,简陵太后也不会放过我的。

不过,心下倒是有一丝疲惫后的欣慰。云裳公主虽然面上仍是口角针锋,但相处起来却与初始大大不同,她或许就是这样孩子的脾性,却早已把我做自己人看待。

我也不图她什么,在这宫里,只要别人对我不藏祸心,真率相待,我即已是心满意足。何况对方还是后宫中唯一的明珠云裳公主。

元秋醒得最晚,她一醒来便首先惊慌失措的跪在我身前,她一下子再没了沉稳精明,冷定灵动的气质,只像个吓傻眼的孩子,一劲儿慌道,“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奴婢有错,奴婢昨晚实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睡到这时才……”

元秋懊恼不已,清秀的眉掩不住深深自责。她不敢看我,目光躲闪间有泪光连连。

我撤走了醒来后同样惊慌失措的宫人,只留怜冬给我沏茶。对于元秋,我还没及说些什么,她便又泫然欲泣起来,“娘娘,奴婢在宫中伺候十六年,从未有犯过宫规,处处仔细谨慎,从小到大在太后宫里更是滴酒都未沾过,请娘娘务必念在元秋是初犯,饶恕元秋一回吧。”

我心里有些吃惊,不过是如此小事,竟在元秋眼里如犯大罪一般,她话音还未落尽,面上已是泪雨斑驳。

我本不想怪她,却被她这么一弄,忍不住道,“要是偏不饶恕你呢?”

元秋一听,立马呆若木鸡,她不敢置信,楚楚可怜道,“娘娘、娘娘,您真的能不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吗?奴婢真心知错,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奴婢求求您,千万不要撵奴婢走啊。”

我一愣,知此失言。但更不解元秋怎会这般认真,脑子里微微一转,联想起元秋初来时候的体贴细致,不觉好奇不已:以元秋的伶俐乖巧、聪慧得体,在宫中绝堪称一等一的宫女,太后喜欢她,本应该留她在身边,可奇怪之事便是太后将她赐我。令人愈想愈不明白。而元秋就算不侍候我,也大可以侍候别的好主,何必如此害怕我不留她?

“元秋,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这只是说笑而已。”我道,见元秋缓缓起了身,才继续疑声,“你那么能干,为何非赖在冷冷清清的惠芳宫里?”

“娘娘一日为主,元秋便要尽心服侍。况且要被主子撵走了,元秋还有什么颜面在宫中立足呢?”元秋一脸恳声,令我也不得不信。

我又问,“你这样好的姑娘,又在简陵太后身边待了许多年,几乎可以说是她从小看大的。我一直不懂,她怎么舍得将你送来伺候新主子?”

元秋迟疑一下,但很快神色如常,低声道,“奴婢也不知缘由,许是奴婢有哪里不甚符合太后心意。”

我点点头,注意到元秋额上一层细密清晰的汗珠,便不再就论,转了话锋,“差点忘了,你快告诉我,皇上昨晚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你们个个烂醉如泥?”

听了这话,不等元秋回声,身旁伺候的怜冬便忍不住笑了出声。

我回眸扫她一眼,怜冬只得边笑边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怜冬失礼了。只是,只是皇上昨夜的行径,让奴婢想起来也

觉得实在可趣。”

“哦?”我来了兴致,仿佛提起云珏总便最有趣最能解闷的事,“那你说说,究竟有何可趣?”

“皇上他昨夜熄灯时突然驾到惠芳宫,宫人们都慌促一团,在宫门接驾。可皇上进来问了元秋几句话,命人将惠芳宫的灯通通点上,便一人坐在内厅。奴婢马上沏茶,皇上只喝了一口,又立刻要人取了五十坛子酒来。酒一上桌,皇上就召来所有宫人,要所有宫人都陪同他喝酒,奴才们自然不敢,全全跪了一地。但皇上却道要奴才们陪他喝酒是圣旨,抗旨当诛,还说什么喝的最少之人要被拖出打五十大板,奴才们自然不敢违旨,这才便争先恐后将自己灌醉了。现在想想,那是虽然害怕,但却可趣极了。大家争先恐后又颤颤抖抖抢着皇上亲自斟满的酒,想来,真不住好笑呢。”

我也不由笑了,“云、不,皇上真是这样强灌醉了你们?”

元秋笑着瞪一眼怜冬,出声答道,“皇上确实如此。元秋几番规劝,却被皇上硬是足足灌了两坛子的酒。没想这皇宫里的御酒都这般难喝,奴婢下次,可打死也不敢再喝什么酒了。娘娘岂知,昨夜到如今,奴婢胃里全是酒,十分地不舒爽。”

“皇上真不像个皇上,竟然喝个酒也要把一屋子人都灌醉。”说着,我恍然想到云珏那样不服输又爱欺压别人满足快感的性子,兀地心里一冷,再也笑不出来。

——他对他人是如此,对我也是如此,一切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我和这些宫人面对他时的处境和地位不尽相同罢了。

我缓声,想起昨日,“对了,皇上昨夜为何会来惠芳宫,又是如何得知我不在宫里?我昨夜不知糟了什么霉运,竟然遇上大胆的奴才,险些将我焚尸灭骨。”

听我说得这样险怖,元秋先是惊讶后是释然,“这些奴婢倒是不知巨细,仅仅有些耳闻,好在娘娘终是平安归来。”她莞尔,这方一如常态,想起什么又道,“皇上昨夜……看来真是担心娘娘了。”

“此话怎讲?”

元秋摇摇头,“娘娘记得昨日我拿给娘娘装点心的盒子吗?”

“当然记得。就是那个精致的锦花食盒?”

“正是。宫里的规矩,各个宫里的用具是固定的,可以新制但不能混用,因为每个餐具都会在食盒下方刻上宫名。娘娘粗心没有注意,其实那锦花食盒是皇上的赏赐,盒子下角、盒底也都有惠芳宫的字样,所以这盒子只要到了皇上手中,皇上必回知道是娘娘送去的。”

我心里霍然朗然,“原是这样!害我虚惊得好不艰难。看来这宫里的规矩,有时候确实有用嘛。”

怜冬也闻声笑了。

元秋又道,“昨夜皇上来时,很是焦急。皇上问奴婢娘娘是否归来,奴婢觉得娘娘未归必是出事,便仔细答了皇上,将糕点谢恩一并说了。本是可以传人问话,却亲自走了一趟惠芳宫,还急急派遣潘公公传来穆大人去接娘娘回宫,元秋觉得实在不易。”

我想了一阵,越发好奇云珏看到万美人手中拿着的食盒,发现蹊跷后,究竟是如何问她的。而且云裳公主出宫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并算上了?今日未闻太后那边的动静,想来此事并没惊动太后,能做到如此,宫中只云珏一人可以。

想必是云珏听了禀报恰巧同时发现了惠芳宫的食盒,算出时间,猜想到云裳有可能与我一路,聪明如他,便委派了最得力的穆寒前来接回我们。

这个云珏,说他是只狐狸,真真名副其实、不负虚名。

“他当真很急?”我问。

“当然,奴婢不敢对娘娘半句假话。”元秋竭力点头,“皇上对穆大人的命

令下得急促,但却没还忘关照您呢,不是还让穆大人捎了披风给您吗?”

我心里不觉一热,想起了昨晚的白狐裘披风。

但嘴上却还是强调,“皇上若是有心关照,昨夜怎会又口口声声将白狐裘披风收了回去?”

“啊?”元秋听我这么一说,也愣了愣。

她顿了顿道,“其实那披风是有些古怪。穆大人来时,潘公公怕夜里冷,给皇上加了一件披风,正是那给娘娘捎去的白狐裘披风。皇上本来披着披风,站在宫门与穆大人说话,临末吩咐他照应您的身子时,才发现去取衣物为时不及,惠芳宫里的衣物都还很不齐备,便索性自解披风,让他带去。但现在仔细想来,皇上将披风递给穆大人时,确有一丝古怪。”

“哦?什么古怪?”

“皇上像是不舍。”元秋眨眼,想了一想。“奴婢觉得不过一件披风,皇上舍不得,倒是不太可能,但皇上的表情分明是这样说的。”

我听着元秋的话,忽然便起身,去香浴间一看,那白狐裘披风正好端端晾着,便取了下来,仔细地看着:云珏说是宝物的东西,倒真叫我好奇。

可看了再久,也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披风,除了这白狐皮毛纯至无杂、皤白如雪,让人觉得有些罕见,连做工都并不精细,在我眼下一瞧,竟连我家日里的衣服做工都不及,一点也不像宫里的东西。

傍晚。我在窗前望月,夜色漆朦,月光明如常昔,总是一成不变的狼牙一弯,氲着幽幽冷芒。有时照在树木上,一流银瀑,有时照应人面,一留芳寂。

太平常,会让人惯,太平常,也让人倦,倦的忘了初见时美。月,便应此。

我正想入非非,对面的消殒房里灯火忽然一点一点亮了。一行人抬着一顶轿子落在宫门口。隐约里我觉得是潘能海在服侍云珏下轿。

宛如一面无波的湖水被一颗不速石子戳破了平静,我的心里像有无数乱麻交错,它们纠缠一起,扯得我隐隐作痛。云珏,你今早才说要给我一个交代,怎么今晚便又去了消殒房?你还嫌我丢脸不够、还嫌我这个准后不够窝囊吗?

你的美人欺负到我的头上,我只是还没作计较罢了,你就当我不怨不怒,自甘无谓吗?

若我如此都不计较,那我墨蓉也太好欺凌了!本是想要淡然,本是不断告诫自己淡然,但是见到那方的通明灯火,又仿佛闻见的脂粉气味,又仿佛听见的嬉笑怒骂,我的唇险些被自己咬破。

一丝渺小却尖锐的疼痛惊醒了我。我低声,惊动了一旁站着的元秋,“那去往消殒房的美人们每日是怎么送来的?”

“都是由宫女太监领着,走路去。她们没资格住宫殿,也没资格乘坐轿子,但她们的住处很远,所以过来时较为辛苦。”元秋缓缓走近,顿了顿道,“娘娘,娘娘,早些休息吗?”

“不,把那件白狐裘披风拿来,本宫现在就给皇上送去。”我道,眼睛直直地看着对面的消殒房,陆陆续续、影影绰绰的人渐渐灌入。犹如入口之鱼,教人难忍。

元秋知会我意,顺我眼光看了一眼,“那,奴婢陪您去?”

“不,”我道,心中一腔怪异的气流填堵在胸口,叫我一瞬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不仅仅是你,把宫人都叫来,备轿去消殒房。还有,本宫要梳妆打扮,元秋,你去给本宫找见最华艳贵气的衣裳来。”

“备轿子?”元秋微微诧异,“惠芳宫到消殒房的路程短,是用不着轿子的。”

“夜里出行,轿子安全。”我将窗户阖上,不经意地在关合时用力推下,令“吱呀”一声加重,“何况不是轿子才更显出身份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