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昔日重来

第十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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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

方哲远的居所不知不觉地也成了我暂时的家,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从那一天起,我再也没有回到我和茜沦的那个一直充满了阴影的房子,方哲远那间左边的卧室便成了我的又一个天地。

高兴的时候,我会常常动手做些美味的晚餐,而晚餐用的各种菜蔬都是方哲远主动买回来的,他总是抢在我之前把需要花钱的事情都做了,让我既使想花点钱去买菜也没有多少机会。我体会着他的这番细心,心里暗暗地感激着。从前我的经济状况还是不错的,节俭的日子是我所愿,而并非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换了职业,在众成公司里,秘书的薪水级别属于中下层,而我仅有的一点点存款也没了,这就使我的生活陷入了不得已而为之的节俭中。每天晚上,方哲远只要没有应酬,他总会买好菜,而且常常会有一些我从来没有买过的海鱼或北疆乌伦古湖出产的冷水鱼,我再把这些美味做成好吃的晚餐,和他一起享用。有时候,快到中午时,方哲远如果没有商务饭局,他就会给我打电话,约我一起吃午饭,并开车来接我,带我去各种我从未去过的中西餐馆品尝各种美食,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付账。

我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心里想着要在别的方面回报他,于是就尽力将我们的晚餐做得更加好吃,也替他分担了洗衣服之类的琐事,并把房间整理打扫得干干净,不再让他挂心这方面的小事。而他,有空时还会认真仔细地教授我许许多多电脑硬件、软件和编程方面知识,他教得十分细心,我学得也特别认真。上班日的早晨,假如我出门的时候他也正好要出门,他就会开着他的别克,把我送到公司门口,不但让我享受了乘坐小轿车的舒心和便利,也为我省了不少车钱。同样,我下班时,只要他有空,他也会专程前来接我回去。当然,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很忙,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应酬,所以也不能天天都送我。

有一次,他开车带着我,路过二道桥,我说想去“伊合拉斯”超市买几块土耳其的“乌里克尔”巧克力,他就陪我一起去。在那家里面只有我和他两个汉族顾客的超市里,我们一边微笑着聊天,一边逛。我本想买三

块巧克力,他却一下子取了十块,说多买点,让我慢慢吃。走出“伊合拉斯”,他说既然到了二道桥,不如顺便去逛逛大巴扎,我们就过了马路,来到了大巴扎。大巴扎里店铺很多,里面有不少风情独特、女孩子分外喜欢的东西,只要我在一条丝巾或一个镜子面前驻足片刻,他就会非买下我注目的那件东西送给我不可。我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但不敢就这样下去,于是尽快地拉着他离开了。

在过去的生活中,我周围几乎没有可以称为朋友的男人,能让我和他们说上几话的不外乎夜总会里相对固定的吧台主管、音响师或几个相对固定的服务生,而且和他们的那些少量的交往也只限于在夜总会里闲聊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至于女性朋友,我只有董茜伦一个,虽然这一行里的姐妹很多,但我一直觉得,我和她们的骨髓是不同的,尽管我和她们一样在舞场里和客人们调笑,但我终究更喜欢阳春白雪的世界,喜欢在闲暇时读我喜欢的书,喜欢重温高中时代课本里学过的唐诗宋词,喜欢抽时间在住所的饭桌上铺上宣纸,摆出毛笔和国画颜料,安静享受地画上一两幅小小的写意花鸟。我画过的那些小画儿,如今都折得扁扁的,被我揣在一个大信封里搬到了方哲远的住所里,当他看到我这些即兴涂鸦时,眼里闪出的惊讶使我非常欣慰,我知道,沉睡在我的骨头中的那些与其他小姐不同的东西正在向上奔涌,正在一点一点地改变着我的生活和心境。董茜伦虽然不会画画,也不会写文作诗,但她总有一些内心的东西与别人不同,我想,这形成了我和她的友谊,也注定使她陷入盲目的爱情。

方哲远不在的时候,我会在他的住所中那张长方形的餐桌上摆出文房四宝,有时画国画,有时画水彩画或水粉画,有时画我在罐头瓶里插的一捧满天星,有时画窗台上栽在花盆里的一株海棠,有时也会临摩一下画册里的画,比如一个正在跳舞的维吾尔族或哈萨克族女孩,或者一个在沙漠中蜿蜒前行的马队。画好之后,我会享受片刻的自我满足,然后将画纸折起来,放进大信封里,置于书架上。

也许因为我和方哲远的人生观有一点点相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过得相当和谐,我们都夸口自己是独

身主义者,他不想失去单身的自由,我则不相信男人。我们生活得十分自然,甚至自然得有些过份,互相之间藏不住太多的秘密,当然,除了我些那绝对不能说的往事。

记得有一回晚餐后,我们一边听音乐一边聊天,也许是音乐太浪漫太缠绵,映着柔和的灯,他问我:“你恋爱过吗?”

“没有,”我如实地、自豪地说,“我想当独身主义者,不想去感受爱情,也许我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感情,一个人多好啊,无牵无念,无忧无虑,不受任何人的主宰。爱情常常会害死人的,也会让一个平时挺聪明的人变成傻瓜,成为另一个人的奴隶。”

我说的是实话。没有尝过爱情滋味的人,真的谈不上是否喜欢恋爱,而且我又是见过某种爱情的,比如董茜伦的爱情,那完全不会令我产生憧憬,产生的只有憎恶。像我这样的人,谁会真正地来爱我呢?来的怕是只有骗子和色狼。

“说得很对,”他接过话来,似有深感地说,“我尝过爱情的滋味,就像你说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奴隶,而且奴隶主还兮得要呢,爱情真的会害死人。”

“哈,原来你还有过罗曼史!真让我惊讶,”我立即笑着打趣,“说说看啦,让我也感觉一下爱情的味道。”

“其实没意思,只是一个简单的初恋,我是单相思。”

“难怪,这种单恋肯定痛苦。说说,那个奴隶主是谁啊?”

“是我在西安认识的一个年轻女孩,比你大几岁吧,我那时真的很爱很爱她,也格外尊重她,她很漂亮,也很要强,在一家中外合资的洗化用品公司里做市场部主管,市场开发搞得不错,”他像是作梦一样说着,“可我总是弄不明白她的心思,她和我在一起时,从不正面谈论我们的感情,每当我想表示点什么时,她就转开话题。可每当我被她的冷淡打击么失望,不想再去找她时,她就会主动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好长时间都不去找她。她总是这样,燃起我的感情,又在见面时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她从来不说爱我,也不说不爱我,我就这样被她呼来唤去,受尽折磨。今年年初,我为了新疆的这个大项目,来到这里,才彻底打消了追她的念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