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星辰璀璨,光华流转。连笛倚在窗檐边,面前万里长空,清风齊月,杨花扑绣帘;身后灯烛明灭,婢女长跪,漫漫暗夜路。一扇窗,隔出了两个世界,千山万水,路遥心意迟。
连笛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絮,素指轻捻:"可怜杨柳花,忍思入南家。"
身后跪伏在地的婢女琴儿闻言,身子一颤:"娘娘明鉴,您对婢子恩重如山,婢子怎敢背叛娘娘。"
琴儿已经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之久,连笛只是一味地品茶赏月,她自是不敢先开腔,但却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出了好几身冷汗。
立侍一旁的婢女紫菀知晓个中缘由,酸声酸气地说:"呦,琴儿姐姐这巧嘴还真是会说,怪不得淑婕妤这么信任你呢。但你可小心了,害人性命,迟早要遭报应的!"
"紫菀姐姐,吾害何人性命了,您断不能如此诬陷吾,那可是砍头的罪!婢子担待不起。"
连笛气闷,她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而且绿荷竟是冤枉而死。绿荷也不过二八年华,却因自己悬梁自尽,一种负疚感涌上眼眶,她自嘲地想,穿越过来的这几日倒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干了。
"放肆,在娘娘面前,还敢胡言乱语。果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扁青忍不住呵斥道。
琴儿长相清秀,颇有些小家碧玉的美丽,如今泪眼盈盈,颇惹些怜爱。她悄悄握紧裙子:"婢子愚钝,请娘娘明示。"
连笛转过身来,静静打量着琴儿:"好。那本宫问你,你今日下午在哪。"
"回娘娘的话,吾在膳房帮忙。"
"在宫中,可有与你长的一模一样之人。"
琴儿一愣,诺诺地答道:"回娘娘,并无与婢子相貌相似之人。"
"既然如此,本宫在西歇台后门见到的,莫不成是鬼?" 琴儿在臻华宫的膳房做事,离开西歇台后又急急忙忙赶回膳房,消息闭塞,并不知晓公子冉落水一事,更不知道今日下午连笛也在四季园之中。
琴儿心中一惊,想着莫不是被谁看到了,转念一想,毓婕妤没有证据,自己死活不认,毓婕妤可能会当作是谁眼花而已。"回娘娘的话,婢子今日一整日都待在膳房之中,并未踏出臻华宫一步!"
连笛看着眼前琴儿的诡辩,脑中闪过绿荷上吊时的惨相,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膳房的王婆子和素冰传来。"
"喏,传王婆子、素冰。"
"参见婕妤娘娘。"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婆子和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俯身行礼。
连笛颔首:"你们说说吧,今日的琴儿姑娘在哪。"
"回娘娘的话,今日下午琴儿曾因腹痛告假,修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 王婆子率先说道。琴儿本算是连笛身边的贴身侍女,往日净做的是些伺候人的活,即便到了膳房做活也是挑三拣四,拿着小姐脾气,惹王婆子十分不喜。
"回娘娘,今日下午婢子去取浣好的衣物时,刚好看见琴儿从偏门进来。当时婢子还去问她,去做了何事。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素冰长的聪明伶俐,只是脸上
有些许小雀斑。在连笛眼里,倒是觉得可爱。
琴儿哭喊地伏地:"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都是他们污蔑婢子啊。"
连笛都被她气笑了,厉声说道:"那你还要什么证据啊,是本宫的亲眼所见!还是你鞋底比一般婢子多的污泥!"
她讶异地看着眼前巧舌如簧的婢子,她记得初见时她还是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如今却成长了不少,到有些临危不乱的‘大将风范‘了。
琴儿被连笛的严厉,吓得打了个小哆嗦。这并未逃脱连笛的眼睛,她凑过去伏在琴儿耳边说道:"你是本宫从荣国带过来的人,本宫记得你还有个姐姐在本宫母妃宫里当差。"
连笛瞧着琴儿变化莫测的脸色,心里觉得有门,挥手示意王婆子和素冰下去。
琴儿哭哭啼啼地说道:"请娘娘恕罪,婢子今日下午确实去见了淑婕妤。"
连笛扯起嘴角,冷笑一声:"所为何事?" 她端起皇妃的架势,心中却空洞洞的,冷风呼啸而过。这是背叛啊,来自曾经信任过的人的背叛。
琴儿摇着下唇,眉头紧蹙。一副不肯说的样子。
连笛再无心与她周旋,脑海中满满都是当日绿荷惨死的模样。"呵呵,当日下毒之人便是你吧,还让绿荷给你当了替死鬼。扁青,把她缚住,送到皇后娘娘那里。"
扁青刚要动手,就见琴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一下子扑到连笛脚边:"娘娘,娘娘。当日下毒一事,绝非婢子所为。婢子去见淑婕妤,是为了。。。为了。。。。"
紫菀瞧着琴儿还是吞吞吐吐的样子,狠啐了一口,挽起衣袖:"扁青姑姑,走,咱们把她送到皇后那里去。"
"别,吾说,吾说。"琴儿一闭眼,想着再大的罪过都大不过下毒一事:"婢子去见淑婕妤,是为了,为了见陛下。"
此言一出,连笛、紫菀和扁青面面相觑。连笛问道:"见陛下?为何?"
琴儿知道今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全盘托出,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淑婕妤曾经派人传过话来,说是、说,她可以想办法让婢子得到。。。" 琴儿紧咬下唇,有些难以启齿。
"得到陛下的宠幸。"连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
"婢子知错了,婢子知错了。请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琴儿跪在地上磕头,用力到额头上渗出丝丝鲜血。
连笛恼怒地握住茶杯,克制自己千万不要把茶杯甩出去,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啊!她指着琴儿的鼻子,怒斥:"我饶过你一次,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琴儿从没见过连笛发这么大的火,只能瑟瑟地发抖,心里祈求着神佛保佑。就连一旁侍候的扁青和紫菀也被连笛的火气吓到了,扁青连忙冲上前为连笛顺气:"娘娘,您若是为这种贱婢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贱婢妖媚陛下,毒害皇妃,罪无可恕,我现在就把她送到皇后娘娘那里处置。"
琴儿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勇气,高喊道:"娘娘,若是因为婢子心思大,背叛了娘娘。婢子认罚,生死随您处置。但下毒一事,千真万确不是婢子做的。婢子愿以家人性命起誓。"
连
笛瞧着她眼泪横飞的样子,心中恻隐:"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公主!您又心软了!"紫菀见自家公主蹙眉,就知道又是犯了心软的毛病,在一旁急的直跺脚。
"娘娘,婢子知道此番犯了大罪,已经难逃一死。但是为了娘娘的安全,婢子万不敢担下这个罪责。"琴儿心里明白,奴仆生出二心,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被主子秘密处决,尤其是自己这种还想着往上爬的人。
连笛一想,如果不是绿荷,那绿荷又为何要自杀,所以觉得她似乎说的有些道理,但心中万不敢再全然相信她了:"你可知道什么内情?"
琴儿抹了把眼泪,琢磨着,这应该是个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娘娘,婢子唯一知道的是,绿荷在刚刚到达章随之后,偷偷地见过淑婕妤几次。"
扁青见连笛痛苦地闭起双眼,只好问道:"你可知,所为何事?"
"婢子不知,绿荷做的严密,每次都是半夜偷偷去,子时左右回来。婢子是一次起夜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个情况。自绿荷自杀之后,淑婕妤才来找的婢子。"
连笛再开口时,心里难受得紧:"行,本宫姑且再信你一次。"
"谢娘娘。婢子还有一事相求。"
紫菀瞪起眼睛:"嘿,你这婢子,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连笛伸手示意紫菀:"让她说。"
"娘娘,婢子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求死后,请娘娘把婢子的尸身烧成灰,撒与东方。让婢子最后看一眼姐姐。" 琴儿提起姐姐,眼角又有些湿润。
连笛的内心是崩溃的,怎么你还要求火葬,你咋不上天呐你。她抚着额头,叹口气说道:"本宫没打算杀你。扁青,你去把她带到后院,找个空房间安置好了,严加看管。"
"喏。"扁青带着满面愁容的琴儿,往后院的偏殿走去。臻华宫是为连笛和亲而新起的宫殿,宽一百一十五丈,宫内空置房间许多。
琴儿心中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此一来,心里倒又忐忑起来。
待二人走后,紫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公主!您怎么能放过她!她极有可能就是下毒之人!"
连笛摇摇头:"不会,我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出了叛逆之事,必死无疑。横竖都是死,她没有理由还要逃脱下毒的罪名。而且我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没有弄清楚。" 连笛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左手皇帝,右手王爷,左拥右抱,不亦乐乎。自己呢,却要用自己的猪脑子,化身福尔摩斯!跑来这里玩推理!
"你们这里?"紫菀小心翼翼地询问连笛,她总觉得自己啊公主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还说不上来。
连笛反应过来,失言了,只能掩饰地说道:"啊,若是这点没弄清楚,恐怕永远找不到真凶。"
"哪一点啊。"果真,紫菀的注意力被牵走了。
"如果非绿荷所为,那么绿荷为何要‘畏罪自杀‘?"
二人对视一眼,陷入沉思。突然连笛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哎呀!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问她了,你快去把她叫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