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荣华

正文_第五十九章 按部就班

字体:16+-

臻华宫。碧纱窗,水沉烟,榴花开欲燃。伊人问花花不语,乱红自过秋千影。

连笛正对着一朵火红的石榴花出神,手中握着毛笔,锦帛上画着朵硕大的红色花骨朵,不过,似花非花,恐怕连笛也说不清楚。

"公主,您都快盯了一个时辰了。您画出什么来了?" 紫菀捧着托盘走过来,为连笛换上凉茶。

殷昭仪被皇帝带出了宫,再加上皇帝恢复了连笛的封号,后宫里的人们嗅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都觉得连笛是要复宠了。这不,殷昭仪前脚刚走,司膳局就送来了时令的新鲜瓜果,还有消暑的凉茶。

连笛努努嘴,示意紫菀看案几上的锦帛。当一个艳红色的圆圈映入紫菀眼帘时,她不争气地笑喷出来:"公主,哈哈,公主,这当真是您画的?哈哈哈。"

连笛无奈地看着眼前没大没小的紫菀,臊眉搭眼地灌了口凉茶:"去去去,这是我还没酝酿好,给我换张锦帛。我重新画!"

"是是是,公主。就是那花没长好。" 紫菀边笑边为连笛换上新的锦帛。

"呦!小丫头片子!你敢打趣我了啊!" 连笛挽起袖子,作势要打她。

紫菀连忙躲到一旁:"公主,您可别打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

重要的事情?难不成皇帝又来了?连笛琢磨,要不要往脸上画两道墨水,彻底绝了皇帝临幸我的心思。

紫菀瞧自家主子拿起墨笔就要往自己脸上画,知道这又是心思拐弯了,自打来了章随后宫,自己主子是越来越不可思议,她都习惯了。

只见紫菀拉住连笛的手:"公主!您又在想些什么,是靖安殿下来信了。"

靖安殿下?连笛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突然一个眉目清朗,英武气概的男子跳入脑海。连笛恨不得撞死在旁边的石榴树上,天哪!这是‘前任‘惹下的风流桃花债啊!

让我在宫里好好混吃等死不行么!你个皇子给我这个皇妃写什么信,是嫌我死的不够快么!还是说,其实你被殷昭仪买通了,是特意来害死我的!

紫菀看着连笛变幻莫测的神情,时而迷茫,时而恼怒,突然想起昨夜公主讲的那个猫脸婆婆的鬼故事,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会要不要去膳房寻点新鲜的鸡血,只听说黑狗血有用,也不知道鸡血能不能派上用场。

连笛无奈地咳嗽了两声,把紫菀从幻想中唤回来:"他的信怎么会送进宫里来?还是我这个被禁足的妃嫔。"

连笛被关禁闭的这几天贪玩之余,也没闲着,按着脑海中的记忆,大致摸透了六国的情况。

现在是公元221年,六国割据的阵势已经形成百年,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章随国富兵强,堪称六国霸主,北方与胡苗国隔洛雪河要相对峙,两国纷争已久,可谓是世代国仇;东方接壤青朗和北齐,都是武力征服的属国,北齐下方是荣国,荣国以西为棣

唐,民风尚儒,与世无争。六国纷争,风起云涌,乱世之秋。

虽说章随与棣棠并无利害关系,但要想往戒备森严的后宫里传信,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公主,我也不知道。是我今早去拿司膳局的食盒时,在食盒底部发现的。"

连笛摸索着信签,上面用隶书写着连笛前任的小名-团团,她认得出那确实是靖安殿下的笔记。但她心里真的很想吐槽,团团,这明明是大熊猫的名字!转瞬一想,难道那个靖安太子叫圆圆?或者还有平平,安安?

"这封信看来真的是靖安殿下送来的,你闻,上面还有那熟悉的茉莉香粉的味道。" 不过,他还真是好大的本事,想来章随宫中是有棣棠的人。

紫菀为难地看着连笛:"那我、去把它烧了?"

"这封信还有谁知道?"

紫菀摇摇头:"我谁都没说,就连扁青姑姑都不知道。"

连笛看着信,心里痒痒的。她心中有熊熊的八卦之火在燃烧,那是情书啊!还是写给‘她‘的情书,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皇后娘娘到。"正当连笛的手忍不住去拆开信封的时候,宫门外侍卫的通传吓得她立马把信背过去藏到锦帛下面。

连笛带着紫菀迎向宫门口,暗忖,顾芷莜来这干嘛?"参见皇后娘娘。"

顾芷莜瞧着盈盈下拜的连笛,心中百感交集,鼻头一酸:"起来吧,毓婕妤。"

坊间花,玉头钗,频相顾,两无言。顾芷莜禀退众人,带着连笛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二人相顾无言,眼中皆有莹莹波光。

倒是顾芷莜先打破了沉默:"淑婕妤去了。"

连笛心中似有碎石零落,一股悲凉之感油然而生,闷闷地问:"怎么去的?"

顾芷莜想起前些日子与陈千暮的对话:"为家族而死的。"

"啊?难道是她家族犯了株连九族的罪?"

树、大、招、风,顾芷莜在心里默言。"公子冉也不治身亡了。"

许是陈千暮心中还颇有些怜香惜玉之情,又或是觉得杀妻犯忌讳,只把淑婕妤贬入西苑。谁成想,当夜她就用一尺白绫,了结了性命。此事,顾芷莜未敢报备给陈千暮,怕他知道了心里添堵。只是,暗中吩咐着人敛了尸首,送到宫外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连笛垂下眼眸:"稚子无辜。"

二人一时无言,暗流涌动的后宫里,身家性命早就该抛之度外,或许昨日还夜夜承欢,早上就会被打入冷宫,早已屡见不鲜。人心,是世界上最恐怖的鬼。

"真的是淑婕妤害了公子冉和我么?"

顾芷莜看向辽远天际:"证据确凿。"这话,既是说给连笛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从此以后,宫中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淑婕妤‘这个称讳,人人闭口不谈,讳莫如深。一如她,从未来过。更不会有人想要探究她背后真

正的秘密,那并不重要。

"你记得,若是日后你放出来之后,要安守本分。包括你见到陛下后,也不得造次,否则我帮不了你。"顾芷莜摘下亭子外的一朵石榴花,放在指尖把玩。指若柔夷,丹蔻妖艳,美的仿佛一幅画。

连笛讶异地看向那突然释放关心的女子,心中百转千回:"谢姐姐提醒。"

顾芷莜倨傲地点点头,起身往连笛摆在石榴树下的画案走去。连笛突然想起藏在锦帛下的那封信,脑中警铃大作。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顾芷莜身后,心中懊恼为何不把信藏到身上。若是被她发现了,又会是一场风波,到时候给自己扣一顶秽乱宫闱的帽子,那岂不是冤死的鬼!

顾芷莜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锦帛的一脚,提到眼前,不禁莞尔:"连笛公主的画风还真是清奇,不如哪日与宫中画师切磋一下,让他们领略一下荣国的风采。"

天大,地大,你最大。我忍!连笛暗暗翻了个白眼:"皇后娘娘过誉了。"

锦帛被掀开后,那封信赫然出现在案几上,二人的余光死死地盯着那封信。顾芷莜心有犹疑,连笛心如擂鼓。

顾芷莜轻轻地把锦帛放回案几上,涂了丹蔻的指甲上缓慢地划过信封,在连笛的耳朵里发出‘刺耳‘的声响。顾芷莜调笑地看着她,心里记下了信封上的笔迹。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连笛甚至感觉到她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水晶帘动,榴花偷香,云涌风波,满心狼籍。

良久,顾芷莜嗤笑一声,摇摇头把锦帛盖于信封之上:"天色晚了,本宫先走了。你且安心在宫中反省,好好准备下月祭礼。"

提起这个祭礼,连笛心下又来了兴致,虽说那几斤重的朝服罩在身上,一天下来非得虚脱了不成,但是那是原汁原味的宫廷祭祀啊!果断要参加的。她转念一琢磨,她是“待罪之人”,怎么能随意出宫,多半是自家姐姐体贴自己。

连笛心中讶异,表面上强压住自己的欢喜:"恭送姐姐。嫔妾必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望。"

“你老老实实在宫中待着,不给本宫惹事,就是对本宫最大的感恩了。”顾芷莜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宫门处走去,大红色的朝服是天地间最耀眼的颜色,连臻华宫的满堂石榴都黯然失色,相形见绌。举手投足间,仪态万显。

"顾芷莜,你为什么之前不认我,现在倒来提醒我。" 连笛眯起眼睛,冲着顾芷莜的背影大喊。

闻言,她的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个悲凉又冷淡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连笛的稚嫩与鲁莽,又或许是在感叹人生的无常和捉弄。

顾芷莜没有回答连笛的问题,连笛也没再问第二遍。有些事,心照不宣要比摆在明面上显得高明的多。

待顾芷莜真正离开臻华宫后,连笛叫来扁青:"按日子算,今日陛下是不是出宫巡视了?"

扁青点点头,看不懂连笛眼中意味不明的深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