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看着她哭,我只能等着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我……余砂白最近……很……我特别……担心……”终于,她抽抽嗒嗒地说,“他……以前……挺……开,开朗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就就就……”
“就神经恍惚,脾气大涨?”我知道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咸不淡的。
水草听不出什么,只是拼命点头。
我就知道。“他让你来叫我干什么?”
“他……说只有……你……能帮……他……了。他说……的时候……表情……我又……害怕又……难受……”
说实话,白鲨鱼这小子别的地方我是根本不稀罕看的,但是他身上还是有这么一点让我羡慕的东西。他能把水草降服成这个样子——我要是有这本事,也就不至于在这位极品温柔的鄙视下生活五年了。
不过我想,现在她大约也温柔不好,鄙视不动了。
等水草哭得差不多了,我才听她一点一点地把来意讲清楚。
“砂白说了,有的事他不能一点不剩地告诉我,他担心我受到牵连……我说我想和他分担,他说我不懂,可能会给他帮倒忙……”水草说得凄凄惨惨,“其实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一般人不一样……我……可能就是看中了他的与众不同……”
那我还与众不同呢——我心说,您又把我当什么了?
“可我也不知道,他在经历这么艰难的事啊!他真是个很认真的人,只要认准了什么,就要一直干下去,直到做到数一数二!”
哦,您这是跟我炫耀来了?
“所以,”水草终于说,“所以现在我只能帮他实现他的理想。他做的事情我懂的不太多,我能为他做的,只有来求你——你就帮帮他吧!”
怎么,这都可以?
我心里升起一股恶意。白鲨鱼想跟我斗,我先前说的那些他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到现在还一意孤行,还要把我也抓上。是啊,他反正是有办法让水草给他卖命的,他反正是能把自己的脸皮揭掉,然后直接贴在水草脸上的。
一个不要脸,一个二皮脸。
水草还紧紧抱着我的行李,这个时候离开始检票也就十分钟了。如果我一个耳光抽过去,她肯定会松手,我的包也未必会掉到地上,但是就在我拖着一大堆东西往检票口走的时候,一身轻松的水草还是会追上来。而且在白鲨鱼的指导下,你很难推测她会干出什么来。
水草,对不住了,看来我也得耍你一耍了。
我做出一副自然平和中带着关切的样子,说,“这个好说,你先把包给我,等下我要上车了。”
水草有点犹豫。白鲨鱼大概告诉她说我会比较难缠,她还死死抓着我的包,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又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你家老余的事我知道——那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只是他刚接触这方面,很多情况不了解。他跟你说过前几天和我见面的事吧?”
我说得飞快,水草只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那天可能说了什么把他给吓着了,你认识我五年了还不知道,我这个人本来就不面善。他才认识我几天?我估计啊,也就是这样产生了点误会而已。我从来没有说过不帮你们的,我说过吗?”
水草的面色渐渐缓和,“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既然都答应帮忙了,你就把朱砂核桃串儿给我吧——”
朱砂核桃串。
闹了半天是拿我的包当人质,来换东西的。白鲨鱼,你别聪明过头了!我笑了笑,“可以呀,不过交给你我还不太放心呢,这东西娇贵得很,携带的时候有一点不妥当都有可能出大事。如果你带给你家老余一串灰色碎片……你说呢?”
“那……携带要注意什么?”
我把她拉到一个角落里,从拉杆箱的最里层拿出一个黑丝绒袋子。“知道为什么放在这里面么?这东西很怕光,一定要这么捂严实了才行。只有月光不会侵蚀它……”
水草只顾盯着看。
“不行……”我顿了顿,忽然说,“我不放心,还是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让你家老余来找我吧。”说完我飞快地把黑丝绒袋子塞进箱子。
“别别别!”水草如梦初醒,“交给我吧——砂白等不了那么久的——我会保护好它,保证一个渣都不让它掉!”
我冷眼盯着水草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你说什么都没用,关键是行动。你要知道这东西的珍贵程度是你无法想像的——”
“就是我自己出事了,也不让它出事!”水草赶紧表态。
我沉默片刻,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检票了。
水草带着那个黑丝绒袋子如获至宝地离开了,而我拿上我所有的行李,从燕壁再次准备滚往常青。
没错,那个袋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朱砂核桃串儿。那里面只有一堆牛骨雕花珠子,我自己都忘了那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了。
临上车前,水草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都没反应了。
她一如既往地看不懂我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经道,“箫啊,谢谢你了。通过这件事我发现,你的人品比以前要好了。虽然我一直在影响你,但这和你自己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如果说在这件事上,我对水草还有那么一点点内疚,她这几句话一出口,我就释然了。
“箫,我相信砂白也很感动的。现在我要走了——再见!”
恩,谢谢。请赶紧滚吧,我就不送您了。
然后我就上车了,车就开了。
此刻距离那次诡异的出逃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在学校呆了一个学期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其实再次回到燕壁的时候,我也算是有心理准备的人了。我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