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老手,白鲨鱼没那么容易被打击退场。再者,带刺的花儿到底什么味儿不是问题,问题是有的虫子就觉得她们香。在白鲨鱼看来,青面鬼一样的鬼谷箫自然比温柔小家碧玉的水草有意思。就算是为这点新奇,多些耗费也没什么,何况白鲨鱼对他以后还要耗费多少并没有一个清醒的概念。
唯一让白鲨鱼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的是,鬼谷箫似乎总在看他的左眼。
就在当天晚上,还是在宿舍,白鲨鱼又出事了。
这一次他就没有上次那样命大了,因为是半夜,同宿舍的人又都搬走了,白鲨鱼的处境被动得一塌糊涂。直到第二天中午,舍管大妈才在水草的反复哀求下用备用钥匙打开了白鲨鱼宿舍的房门。
门一打开,一股臭被窝味扑面而来。大中午的,窗户紧紧关着,窗帘也拉得严实,整个房间里一片混沌。
“这是怎么话说的……”大妈很不高兴,“这不就是睡懒觉呢吗?用你这么大惊小怪的,要闹起事来算谁的?”
水草被弄了个大红脸,“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这小姑娘看着倒也还是个好孩子,不过一时着急……大妈见水草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就心软了,只说,“还是你男朋友的错。这年头有的孩子就这样,考上了大学也不读书,青天大白日的只管睡懒觉。要不你去叫他起来,这一回就算我给你破例了,以后可不行了。”
大妈看着水草忙连连道谢,又看着她走进了宿舍,自己则提溜着一大串钥匙在门外等着。火是不能冲这个小姑娘撒了,不过还得说说她这个男朋友,这也太不像话了!
但是大妈等来的,却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大妈闻声进去先拉窗帘,窗帘居然拉不开!她转身又去开灯,灯居然也是坏的!慌乱中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就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边流过……然后灯居然又自己亮了!
宿舍里到处散落着黑纱,有半面墙也被黑纱遮住了。白鲨鱼浑身青紫,被人用沾了水的牛皮筋绑在了上铺床板的背面,肩膀上有一道发白的伤口,足有一尺长。水草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怎么拉也不出来。大妈随手掀开一块黑纱,一摊紫色的血象一只被踩扁的青蛙,愣愣地看着她。大妈别过头去不看,转身却碰掉了遮着墙的那块黑纱。黑纱落下,墙上赫然画着一个血色的七芒星,旁边写着……
白鲨鱼没有去医院,去医院的是那个舍管大妈。三天以后,大妈死在了医院里,死因是心脏病突发。大妈的心脏没有前科,当天人也在医院里,当然,至少有人知道医院是无辜的。
这次事件莫名其妙地消隐着,谁也不会相信暮关财经出过这样的事。白鲨鱼宿舍里已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一切都和一间再正常不过的学生宿舍一样。
白鲨鱼没死,水草也没死。
水草是虽生犹死……
白鲨鱼是生不如死。
先别急着疑惑这个或是那个,你只需要知道两件事。第一,白鲨鱼也好,水草也罢,都不过是普通人,他们的心态、理性面和情绪都和普通人一样。第二,恐惧和安全其实都是相对的,二害相较取其轻,就是这个道理。
写手想说的是,这件事过去以后,白鲨鱼依然住在原来的宿舍,依然是一个人住。水草依然天天和白鲨鱼在一起。
但是大家都渐渐地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他们依旧和平常一样在校园里穿梭来往,依旧和熟人打招呼,也没有躲着谁……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其实应该是神态。这两个人变得有点神经恍惚,不与人交谈的时候总是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时间长了很多人发现,这两个人越来越受不得惊吓。一点不大的动静都可能让他们有发疯一样的反应。
在舍管大妈去世之后,又发生了几件事。这期间暮关财经大学死了三个人,一个是国际会计专业的本科生,一个是管理学院的讲师,还有一个是对面燕壁师范大学的本科生。这三个人的死因分别是,自杀、车祸和高空坠落。
据说平均每年每所高等学府都会有一个学生自杀。如今这样的事在莘莘学子中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扯淡题材而已。
车祸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现在有车的人越来越多,有驾照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是真会开车的人其实还是少数。这两年的新闻大家都看过的,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三个人里,也只有这个高空坠落被众人新奇了些日子。
据说这个师大的学生那天来财大找一个朋友。其实这个学生之前不怎么过来走动,所以对这边不熟。当时正好是晚上,校园里有几处灯光也不太灵,这个倒霉的孩子一个没看准,从体育馆大门口两层楼高的平台上掉了下去。按说两层楼摔不死人的,但那几天体育馆在大修,建筑材料就堆在体育馆旁边……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人出生,也有无数人死去。据说阴阳两界的高速公路经常堵车——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问了。反正我们都知道,不走高速公路的人对堵车这间事常常很冷漠。
这三个人没有在人们的视线中停留太久。
不会有人因为他们追究什么。
更不会有人把白鲨鱼和水草跟这几件事联系起来。
当然,这里说的是一般人。有的人属于例外,比如鬼谷箫。
按照白鲨鱼原本的计划,在第一次见面后一周之内他就该再联系鬼谷箫的。前前后后一共送掉了四条人命以后,白鲨鱼才开始频繁想起第一次见面鬼谷箫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白鲨鱼并不清楚的是,其实这期间水草经常给鬼谷箫打电话。
经过一系列的特殊事件,水草早已经草木皆兵,有趣的是她似乎一直对鬼谷箫信任有加。那些根本不可能和别人说的疯话,她倒是能很自然地告诉鬼谷箫。
鬼谷箫家住燕壁新城,那个地方原先就是老城外的荒地,她房间的窗户朝西,外面有一个大水洼子。
白鲨鱼第二次见鬼谷箫的时候才发现,她家楼下的茶馆正对着那个大水洼子。水洼旁边的石碑在夕阳下幽幽地立着,看不清上面的字。
鬼谷箫依旧盯着白鲨鱼的左眼,似笑非笑。白鲨鱼的左眼开始痛了起来。
白鲨鱼想到水草一见到鬼谷箫就会流露出的那种心安理得,那种如同吃了迷魂药一样的安分,又想起第一次见面回来以后的经历,不由得毛骨悚然。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到底是谁?自己不会是在自找麻烦吧……
水草对白鲨鱼说过,“有一阵子鬼谷箫到处跟别人说她想养蜘蛛……”
水草还说,“鬼谷箫原先收集过琥珀,但是她是秘密进行的,她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收集这个。她专门找那种里面有死虫子的琥珀……后来有人知道她收藏这个,却找不到她把这些东西藏在哪里。”
白鲨鱼问过,“后来她不收集那些东西了?”
水草答,“不知道。”
水草还对白鲨鱼说,“我们小时候,有个先生给我和鬼谷箫算过命。给我算的很准,后来都一一应验了,给她却算不出来……”
还有一个人对白鲨鱼说过,“黑蜘蛛谷的人并不象人们想像的那样,只在谷底生活。不管身处哪个组织,夜行客都有普通人的身份。黑蜘蛛谷的人,除非她自己承认,就算是头狼也无法判断她的确切身份。但是多数夜行客都和最平庸的人一样,那些看上去很古怪的,反倒不大可能和‘那边儿’有什么瓜葛。”
白鲨鱼问过,“没有例外么?”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呢?不过是在是少之又少。”
“那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分辨出一个人到底是不是……恩,到底正常不正常呢?”
对方脸色变了变,小声说,“鬼眼——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两个字了。”
十分钟后,白鲨鱼独自坐在茶馆里,他看到水洼边的那块石碑后面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盯着他。白鲨鱼一惊,失手打碎了茶杯。再看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不见了。那是一双猫眼,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了问鬼谷箫是不是在养猫。
那只猫刚刚在盯着他的左眼看,它的眼神和鬼谷箫一模一样……到底是不是猫啊?其实白鲨鱼自己也不能肯定。
白鲨鱼就是再笨,也知道鬼谷箫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求鬼谷箫了,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借助水草去求鬼谷箫了。
回学校的路上,白鲨鱼越想脸色越难看。能再等了,今天回学校就得跟水草那丫头说去。她不是说自己和鬼谷箫很熟吗?看她那个意思,还是鬼谷箫巴着她呢。好在自己这些个日子把这小娘们哄得不错,就算他白鲨鱼拿不下鬼谷箫那个怪物,曲线救国也是可以的。
白鲨鱼想了想,在学校门口的地摊上看了一打玫瑰,又想了想,退掉了十一枝,卖了一枝回学校。
这个时间,水草应该在自习室里。
白鲨鱼刚一到楼道口,就被堵在那里了。水草满面苍白,眼眶通红,双唇发颤,直勾盯着白鲨鱼。
白鲨鱼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谁死了?”
“死——”水草呆呆地说,“是,有人死了。”
完了,第五个。白鲨鱼忍着一阵阵眩晕,追问,“是谁?你看清楚了吗?是谁死了,怎么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