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耳语:我一直觉得悖论是一种很神秘的东西。顺便说一下,我不是学哲学的,也不是学数学的。
岩浆翻滚,浓重的烟幕从深潭中溢出。近在咫尺的黑纱渐渐看不清楚了,是她停留在肩上的那只手在指挥娜依。
修长而冰冷的手,锋利而苍白的手。
娜依慢慢抬起头,深潭的上方,赫然升起一轮巨大的血色圆环,圆环里勾勒着一个巨大的六芒星。
“现在,”黑纱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妖娆。“跟——我——念,黑色之母在上——”
“黑色之母在上……”
“我,臣服者娜依以山羊蹄起誓——”
“我,臣服者娜依以山羊蹄起誓……”
“愿六芒星赐予我力量,为我召唤那迷失的亡灵,我的爱人雨宁。请降临他淡薄的身体——”
“愿六芒星赐予我力量,为我召唤那迷失的亡灵,我的爱人雨宁。请降临他淡薄的身体……”
“带走他无法承受的黑色力量,放逐他卑微的生命,把这渺小的灵魂留给光明——”
“带走他无法承受的黑色力量,放逐他卑微的生命,把这渺小的灵魂留给光明……”
“作为报答,”黑纱的声音越发诡异,“我将奉上女子最纯洁的血脉——”
“作为报答……”娜依额上青筋暴起,一字字蹦出,“我,将奉上,女子,最纯洁的,血,脉。”
“永远的奴仆——”
“永远的奴仆。”
永远的奴仆?永远的奴仆。一朝为奴,永世是仆。就算你只是一只脚迈进了我这鬼门关,也要拖着一条残腿过一辈子……当然,如果你选择把另一只脚也迈进来,那就不一样了。
我可以让你在这里荣华富贵,为所欲为。我可以给你你无法想像的力量和美貌,我可以让你掌握世俗无法遏制的生杀大权。
但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着急要这份代价,你可以先享受。享受之后,谁也别想赖账。就算你是只猞猁,我也有办法戳瞎你的眼睛,让你成为囚笼中的玩偶。我的锁链比蚕丝更细,比蜘蛛网更密,比牛筋更柔韧,比风更无处不在。
黑纱笑了,一切如此顺利。其实她早就知道,有的事,千百年来从不曾有改变。
她慢慢俯身,拉起娜依的一只手,长长的指甲在食指上一划,殷红的鲜血滴一滴一滴跌进深潭。
七滴,够了——深潭里的岩浆开始变化色彩。
这个时候,黑纱从那个古怪的黑色箱子里拿出琉璃小碗,舀了小半碗岩浆,又把那捆紫色的干花抽出一枝来碾碎,放进小碗中。
“伸出双手——”黑纱命令道。
娜依马上奉命捧起那个装了岩浆和紫色干花碎的琉璃小碗,她立刻惊奇地发现,尽管碗中岩浆翻涌着高温,这小碗的外面却是冰冷的。
“现在,我们需要等待。”黑纱幽幽地说,“等这碗变得滚烫——滚烫到你捧不住的时候。你要尽量忍耐这高温,当你真的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再叫我。记住,不能把碗掉在地上。”
“那我怎么判断……”
“很简单,用你的心来判断。你的心被烧着了,你就喊停。”
螟后和姥姥守在血焰口外面。
螟后有点不耐烦,“姥姥,我在这里呆着可是名正言顺的,你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姥姥笑了笑,不做回答。
“黑纱要是生气怎么办?”螟后嘀咕。
“我去和她说啊,说是我赖着这张老脸非要在这里呆着的,和你没关系。”
“那我不会轰你?”
姥姥冷笑,“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我跟着黑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这个老东西……还是换一种方法来劝吧。螟后想了想说,“可是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但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姥姥慢慢道,“螟后,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如果你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别忘了,黑纱也是很信任我的。”
“是吗?”螟后有点生气了,“这样看来我也有话和黑纱说吧,到时候她还能信任你吗?”
姥姥长叹一声,“到时候她要把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了。我早就看透了。在这黑蜘蛛谷里,如果攀不上高枝,也不过做一个见不得人的老妖怪。如此,早求个了断也还清静。”
“你是在说我吗?”螟后冷语道。
“我是在说我自己。”姥姥淡然道。
算了。面对姥姥饱经风霜的脸,螟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酸楚的。这个老太太和黑纱是一代人,就如自己和娜依。现在黑纱是什么地位?姥姥却只饶了个看门大妈,连名字都没人记得了。
想着想着,螟后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