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斯的祭品

六、鬼谷箫:心照不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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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耳语:在上帝和魔鬼的那场战争中,也许是魔鬼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一个牧师说的——其实这也不是一个牧师说的,这是神在人间的一位信使说的。

每个人会对自己身边的人保有秘密,我也不例外。我在父母面前对财经类专业从来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我放着能拿奖学金的金融专业不报,去独自面对电子专业伤痕累累的成绩单。我是个不愿意把自己塞在“常规”里的人,周围的人也已经习惯于接受我的各种奇谈怪论。没有人知道,让我对财经类绕道而行的并不是怪癖和偏激,而是恐惧。

活生生的恐惧。

若干年前燕壁的多数工薪阶层还住着单位分的房子,我那当时还是副教授的老妈在一片破败的老城区分到了一套两居。那房子结构倒是不错,楼层适中,南北通透。大厅连着阳台,采光一流,只可惜站在阳台上只能看到一片乱七八糟的小街巷。分给我的房间一直是朝阴面的,不过我窗外的风景最养眼。

我窗外正是暮城财经大学的校园。

那时候我上初中,正是一天比一天不安分的年纪。搬过去的第七天我发现了燕壁文艺广播每天半夜一点的一个节目叫“鬼眼”。我记得这个节目的片头是由一个中年男子用疯疯癫癫的声音播的,他说——

午夜十二点,睁开你的眼……不是人眼,是鬼眼。仔细看看这世界,神仙打瞌睡,鬼怪乐翻天!那边,那边,还有那边……你看哪,你看哪,你倒是看哪!睁开快睁开,每个人都有一只……鬼眼,鬼眼!

没错,这个节目每次都是半夜一点播,但是片头说的永远是“午夜十二点”。鬼眼专播恐怖小说——严肃地说,那些东西并不够资格叫做“小说”,说白了这就是个讲鬼故事的节目。他们从来不播长篇,永远是讲些个奇闻一样的东西,平均两三天一个故事。说实话,这些故事都很有意思。其实这些故事未必不是套路化的,比如他们的主角永远是身边的平常人,这些人永远是忽然间发现了一个秘密,然后因为贪婪、虚荣等等臭毛病陷入一个神秘事件,最后不得好死。我也不知道他们撰稿的时候用了什么手法,但他们总能让你相信他们讲的都是真的。那些故事在不辨真假的云雾中散发着特有的神秘气息,让人上瘾。

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那时候晚上十一点我就睡了。没有人知道我自己在**打着手电借助那些无聊透顶的数学题白熬两个小时,等着听“鬼眼”。

那时候我的房间很小,但是窗户很大,我的床只好放在窗户底下。我听鬼眼的时候视觉神经穷极无聊,于是喜欢支起上半身往窗外看。

不管夜多深,暮城财经的风景永远不会无聊。就算教学楼和宿舍都熄灯了,还有不少学生在路灯下忙活。有的人借光看书,有的人扎堆露天吃喝叫嚷,还有模糊成对的人影专找避光的地方——这个就看不清楚了,真的。其实那时候我眼睛还不错,时间长了还能记得一些学生。可惜时间再长一些,认出的就不只是学生了。

有这么一个人,每个周日的晚上都会出现。

一般来说,一点左右我往窗外看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在那里了。这个人永远穿一身连帽的及地黑袍,有的时候只站在学校门口不远的地方,靠着一棵树看那些学生,有的时候则步履匆匆,进去又出来。这个人一点七八分的时候就走了,而且捂得特别严实,别说年龄面目,连是男是女都叫人搞不清楚。奇怪的是那些学生不管在干什么,对这个人的出现永远置若罔闻。那样子象是见怪不怪,也象是根本没看见。

时间长了,我会早往外看两眼,试图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大约是十二点半。

有的时候我半夜起来去大厅那边倒水喝,也往阳台外面看。那片破破烂烂的街巷总是活跃异常,好像我们这种按时关灯的家庭反倒不正常。我从高空俯瞰,这片街巷以一种奇特的规律排列而成,似乎杂乱无章又似乎浑然一体。我白天的时候也喜欢在阳台上往外看,但我总觉得这片街巷白天比晚上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