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间的最后几句对话是这样的,她问:“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等你问。财大没了那些人,周围的人全然无知,你就没有怀疑过他们被施法抹去了记忆?”
我说,“不能说完全没有过这种猜测,但是我现在觉得这事其实用不着施法。”
“很好,这个世界你至少已经看明白了一半。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能看到、听到别人察觉不了的东西?”
我能怎么说呢?“我倒霉呗。”
“你没说实话,”她笑了,“我能听出来,你这句话里是带着傲气的。没关系,我来替你说——你的骨子里有一些很特别的东西,它能让你逃脱劫难。”
她说,“最困难的时候,不用从外界寻找力量,你最不能击败的一面藏在你的灵魂里。”
还是要谢谢学黑魔法的这位姐姐,就算不是代表我自己,也该代表被我伺候的水草。
很多人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一章的描述跳跃性很大,中间模糊了很多东西。我是故意的,有的事说出来可能会给大家添麻烦,有的事还没到说的时候,而我不想重历,哪怕只是在纸上。
简而言之,经过一些波折,我躲过了黑袍人——我不是毫发无伤地逃离的,但我已经知足了。相比很多人,我失去的实在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还有就是黑袍人留给我一个“纪念章”,也就是左手手心的那一大片伤痕——其实也不只是伤痕——这些我们以后再说。
后来我没再听那个叫做鬼眼的节目,所以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在播。只是有一次我和同学聊天谈到深夜的广播节目时,他告诉我燕壁文化广播只播音到一点。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他说他每天都听文化广播到半夜一点,一点以后什么也没有,这都是他自己听到的。那时候我刚上高中。
那时候,燕壁很多单位都取消了分房制度。我老妈的单位决定把单位的房子全部廉价卖掉。当时我妈刚评上教授,我们面临着要继续留在老城还是搬去新城的问题。老城区房子是小了点,但是结构好,交通发达,地理位置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关于地理位置的评价不是我说的,是大家说的。)新城的房子是大些,但是结构一般,周围也还百废待兴。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还是会留在财大附近的时候,我们搬走了。
对,我出了点馊主意,把我爹妈连带着我从老城给骗走了。我没跟他们说那些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说。跟别人我就更不会提了——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谁干净?我可不想关公面前玩大刀。
有一位长辈告诉我,有很多时候,日子你把它当安生的过,它就会是安生的。就算它本质不安生,也会给你装出个样子来。大街上走满了人,你怎么知道谁是真傻,谁是装傻?其实谁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知道自己不会是最聪明的。我不喜欢这位长辈,也不喜欢他的这些话,但是我记住了它们。
我们搬到了新城,我还住那个朝阴面的房间。很快新城周围发达起来了,燕壁最近大搞地铁工程,我们最终占了便宜。这套房子我们买下来了,以后就不搬家了。唯一的遗憾是我窗户外面还是有些东西,这曾经让我很窝火。
后来我知道了,很多东西,逃是逃不掉的。你可以逃,人家可以追。
这世界又不是你创造的,人家愿意来,你管得着吗?何况你不喜欢是你的事,有的是人欢迎。我还能说些什么?我也不是天使。
也许大家都该淡然点,一起说,信上帝的归上帝,信恺撒的归恺撒。
但是我想说的是,出门看路,小心行人。扯点离题的,我们国家辉煌的历史告诉我们,知道的越少活的越长,其实不是这样的,应该是,知道的越多越好,但是看上去要知道的越少越好。
毕竟,谁信恺撒谁也管不着,但是你得先知道恺撒是谁。
在最后,我们说回暮城财经大学,顺便提一点我自己的事情。
我从小就不是个对财经类专业感兴趣的孩子,在财大附近住的那几年让我跟这些门类的学问彻底断了联系。这一切的根源也许只是一种愚蠢的心理障碍,或者不负责任的偏见,但是我当时确实对这些不远万里而来的财经学子有了些可怕的思考,直到今天我也不觉得我那时的想法特别离谱。
我只是太过注意一点,所以没有看清楚其它,或者说我当时根本就没有一个整体性的思路。我不知道一个人一生会因为他或者她的经历而偏颇多少见识,我也不知道一个人一生要经历的磨难是不是一个定数,好在我还有机会重新认识自己错误理解的那些东西。
话说回来,就算我小小年纪就什么都懂,我也许不会排斥财经类,但是我万万不会选择暮城财大。人都是有理性的,但是人不可能只有理性。我实在是无法想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一个消失,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有反应,仿佛我的同学和老师纯粹是我自己的臆想。何况那些好好地呆在原处的人还十有八九存在严重问题。
还有那个人头,那些泡沫一样的学生,那诡异的歌声——如果上了财大,咱们可是要住在校园里的呦——
在最后的最后,我告诉各位一个很多人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的真相。
我们说,和撒旦教派的家伙们打交道,你有可能是他们的猎物,也有可能成为他们组织中的新成员。这句话的意思,大家应该自以为理解了。那现在我来问个问题,你能说清猎物和新成员之间本质的区别吗?别着急说,先仔细想。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其实没什么区别。
再次谢谢那位学黑魔法的姐姐,由衷地;虽然关于那个防御性的黑魔法组织,她只告诉我怎么混进去,没告诉我怎么混出来,虽然我知道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