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深渊被封锁了很多年,当这个地方被试探着打开的时候,冥河的人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山谷,山谷里长满了黑色的荆棘。
黑祭坛后来有过一次地裂,原来的一切都被一大片水域吞没。据说这片水域连通着卡戎的河流和斯提克斯的水。那半截血木被沉在了不归湖的湖底,它是一种无声的守卫,如果有必要,有一天从它的身上会冒起创世之神的火焰,而整个不归湖的水都会被烧干,血木之下的那片淤泥里埋藏的东西会重见天日……
在此之前,会有一条巨蟒守卫那片淤泥里埋藏的东西,那是不归湖的第一条巨蟒。
后来过了很多年,不归湖上立齐了很多石碑,石碑上有很多受罚的亡灵,这些亡灵有时候回唱一些无比悲戚的歌,听过的人都害怕得不行。
其实那本是一首很美很忧伤的歌,只是那些受罚的亡灵学走了样才这么怪怪的。
也是,天使的歌声,孤魂野鬼怎么能学到精髓呢?
结尾好像有点仓促……
大汉胡看到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笑了笑。这家伙竟丝毫看不出众人眼神里的意味深长。
“讲完了?”海漠问。
“啊……就这些了。这个故事比较短。”
是挺短的。听上去这个故事并不简单,却这么一会儿就讲完了,其实仔细想想这中间还有很多细节显然另有意思。
“也没有说短的故事就不是故事,”老玻璃开始打圆场,“既然已经讲完了,就交给七婆婆好了。”
篝火边安静下来——不,他们当然不是在等七婆婆的裁判,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七婆婆会怎么裁判。按说大汉胡讲的这个故事,篝火边没有几个人会完全不知道,但是多数人知道的也不过是一点轮廓,真正知道一切细节的会是什么人呢?
七婆婆摸着水晶球看了很久,忽然问大汉胡,“这个故事你是从哪知道的?”
这叫什么问题……不是说要讲和自己有关的故事吗?既然和自己有关,那就不太可能涉及到从哪知道的问题。可是大汉胡说,“他们经常聊天,我就听到了一些。”
这句话更是没头没尾,众人还等着七婆婆再问点什么,可她只是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七婆婆说,“你——你们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来我这边坐。”又转头对娜依说,“麻烦八姨挪一挪。”
七婆婆一侧坐的是老玻璃,另一侧坐的是娜依,只是娜依和七婆婆间距离比较远,并不是紧挨着。而大汉胡和娜娅则几乎没挤到篝火边,一直处于比较外围的位置。大汉胡听了也不问什么,就拉着娜娅到紧挨着七婆婆的地方坐下。大汉胡坐下的时候,七婆婆还冲她笑了笑。
再看娜依,已是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她说,“看不出不可一世的七婆婆,竟然也会巴结别人。”
洛思竟也来帮腔,“人在屋檐下就是这样。在这么个破地方,一百年才能见到几个活人,怎么能不把握机会呢?”
“怎么,”海漠问,“难不成你们都知道人家的底细了?你们很聪明嘛。”
有几个人偷笑的声音传出来。鬼谷箫说,“不是我们聪明,是有的家伙好几百年就知道玩,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
海漠的脸上挂不住了,“我不学无术,你博学多才,那你倒是告诉我呀!”
“这么容易气急败坏可不好,”鬼谷箫说,“幸好我没那么傻,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也要看看听的人都有谁才行。”
“行了行了,”七婆婆不耐烦了,“知道了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是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在这里都要听七婆婆的,而七婆婆又先把人家拨倒了自己跟前,别人就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还不如不知道。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巴结别人的,鬼谷箫看着大汉胡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心想,这么个家伙,别巴结半天再把自己给巴结进去。
水草凑过来问,“那个……他到底是谁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鬼谷箫反问,“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你们都知道了,我就是想……”
“篝火边的这些人里,”鬼谷箫说,“除了七婆婆意外,那个大汉是年岁最高,资历最老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个大概来了吧?”
水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篝火边的故事也讲了不少了,来来回回清点一番,无非就是篝火边这些人看到的事。(娜依除外,因为她是个疯子。)一句话,在这些故事里,讲故事的人扮演的其实都是旁观者的身份,自己在其中打个酱油什么的。鬼谷箫在篝火边扫了一圈,黑蜘蛛谷、不归湖、乌鸦塔,这三个地方的故事都已经讲过了。还讲过那里的故事呢?刚刚那个关于诅咒的故事似乎跟冥河没什么关系——不,还是有一点点关系的,故事里提到了地狱三头犬。地狱三头犬虽然不属于冥河势力管辖,但是他把守的地方却离冥河很近,难免和冥河势力下的人有瓜葛。
不过地狱来客都是有禁忌的,一来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二来组织内也有一些规矩,所以这些故事都被擅自更改和删节过。再加上七婆婆的那条规矩,要讲没有结局的故事,那么这些故事里的人物可能都在等待某种专机。
总结下来,这些故事就有这么几个特点。而讲故事的人,不是冥河势力下的人,就是和冥河势力有瓜葛的人(比如海漠)。
依照这个思路,鬼谷箫已经猜测出篝火边多数人的大概身份——老玻璃讲的墨苏的故事和乌鸦塔有关,老玻璃八成是乌鸦塔的守卫;娜依的故事和黑蜘蛛谷有关,而她正是黑蜘蛛谷的谷主;尔柏讲的是那个和诅咒有关的故事,这家伙肯定和地狱三头犬有关系,如此推测,这兄弟三个都和地狱三头犬有关系。
鬼谷箫想起阿克讲的那个关于美杜莎契约的故事,这个故事似乎是真的和冥河没有关系,却与水草几年前的经历,还有老蛇晓幽师徒俩的经历有某种关系。这一点,又能说明这兄弟三人身份中的什么秘密呢?
那个大汉胡呢?他的故事年代这么久远,这个故事既然和他有关系,他还能是谁呢?
还有那个故事里的那些细节,鬼谷箫回忆着,去天空之城接两个天使的,是黑祭坛和玻璃深渊的两个巫女,这两个人身份地位相近也就罢了,有趣的是名字竟然还很象,一个叫死香,一个叫死灵。看看大汉胡那副傻样子,恐怕不会自己编名字,故事里用的应该还是人物本来的名字。既然黑祭坛和玻璃深渊是不能有来往的,那么这两个巫女也不该有什么交集。不过从整个故事来看,鬼谷箫还真不太相信这两个人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一个细节也很有意思。死灵第一次带着夜雪去冥河,特地跑去和卡戎扯闲,最后又说根本不用渡河,扬长而去。卡戎摆渡了成千上万年,就算因为职责没有去过冥河的所有地方,仅凭向熟人打听也该清楚冥河里所有组织的位置。听故事里的描述,卡戎应该认识死灵和死香,也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任职,那他怎么会不知道死灵不需要过河?
还有这故事最后的部分——这个故事说的显然是不归湖和黑蜘蛛谷刚起家时候的事。而冥河一带的黑蜘蛛灾祸在其中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最终让不归湖和黑蜘蛛谷替代了黑祭坛和玻璃深渊。当时不归湖和玻璃深渊都已经准备多年,就等有这么一个机会了,而这个机会也来得正是时候。可是按照故事里所说的,这场灾祸却是个意外。卡戎一心想要钱,并不知道别的河神都在做什么,夜雪和云河却在他的计谋下成全了他的对手,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另外,还有最最奇怪的一件事。夜雪和云河在天空之塔的最后一夜,有乌鸦去找夜雪,这乌鸦是怎么进入天空之塔而不被别的天使发现的?帮卡戎做事的乌鸦,能是什么身份?
这个故事里没有讲出来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白鲨鱼看了看阿克,又看了看尔柏,喃喃道,“这家伙,巴结他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洛思转过头来,“我告诉你,现在在篝火边上的这些人,七婆婆恨不能把我们都杀了,可是她杀不了那个傻大个儿和娜娅。”
原来是这样。白鲨鱼说,“那他的背后是谁?”
“他不需要什么背后,”洛思似笑非笑,“你果然是跟着头狼混的,冥河有的规矩你不怎么明白吧?象他这种熬到了古董级的家伙,就是傻得象没长脑子一样,也不需要靠别人。”
头狼原本不也是个有背景的家伙吗?洛思心里想笑,不过说是有背景,落魄久了只怕也只会搞些个不干不净的东西了。洛思打心里不怎么看得上头狼,可惜头狼很看重冥河的势力,这三兄弟和冥河势力下的各种人打交道的时间也已经很长了,他们当然躲不过去。
洛思厌恶地看了一眼白鲨鱼,头狼手里有这么一个人,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头狼手段高,竟然把冥河的一块地方给收了,他们明明没走几步,却上了别人的地盘,搞不好还白跑一趟,实在让人觉得窝火。
这样看来,还幸亏有了白鲨鱼这么一个人。洛思不禁看了水草一眼,其实头狼的礼物看起来还不错。
水草看上去似乎被鬼谷箫控制着,但洛思并不着急。
再看看坐到了七婆婆旁边的大汉胡,洛思能感觉到娜依的恼怒和海漠的急切,好在他们兄弟三个资历也不浅,至少不用抢那个大傻子和他的傻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