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花一听马上出发, 激动地从蔺望尘胳膊上蹦到桌上,把一旁放着的锦盒打开,忙忙叨叨地开始收拾她的小家伙事。小桌子,小椅子, 小秋千, 小躺椅……
方竹和另外一名护卫不停左右转动脑袋, 目光追随桌上快忙出残影的小花妖, 看得兴致盎然。
蔺望尘眼皮微掀, 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闲?”
“不闲,属下这就去忙。”二人不敢再看, 齐齐拱手,躬身退出门外。
出门之后, 方竹小小声嘀咕:“殿下啥时候变这么小气,看看都不让。”话音刚落,被那名护卫拖走了。
小梨花速度很快,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装进了锦盒, 一抬头, 见太子殿下还在那里磨磨蹭蹭摆弄那筐小花布, 她跑过去, 跳着脚催促道:“殿下, 殿下, 快一点。”
“莫慌, 我摆好一些,免得放到箱笼里全都弄乱了。”蔺望尘不紧不慢地把那堆小花布摞放整齐, 连同筐一起放入箱子。
随后收拾了自己的物品, 最后把小梨花的锦盒也放进去,箱子一盖, 拿起小梨花,抬起另外一只手来,凌空画符。
小梨花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一亮,就发现二人置身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
她转动小脑袋,好奇地四处打量:“道长,这是哪儿?”
“会稽城中。”蔺望尘把小梨花往怀里一揣,一手拎起一个箱子,抬脚往巷子外面走。
小梨花很是惊讶,仰着小脑袋看他:“道长,咱们不是先要去故鄣县,查丢孩子的事吗?”
“不差那几个时辰,先去凌王落脚之地看看情况,再去故鄣也不迟。”蔺望尘说道。小梨花不曾催促过他,可他知道她心里有多着急。
那不是很快就可以见到蔷薇姐姐了,小梨花很开心,隔着衣服,趴在太子胸口上贴了贴小脸:“多谢道长,道长你真是一个好人。”
小东西最会给他灌迷糊汤。蔺望尘垂眸,看着小猫崽一样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小东西,笑而不语。
小梨花窝在太子怀里,露出半个小脑袋,悄悄看着前方。
蔺望尘走出巷子口,就见街上行人神色匆匆,拼命赶路,就连冷不丁从巷子里冒出一个大热天披着个黑斗篷的怪异之人,也都无暇顾及,不曾多看一眼。
太子殿下有多惹人注目,小梨花最清楚不过,见状,她悄声说:“大家这是怎么了,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
蔺望尘放下箱笼,拦住一位身着灰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拱手相问:“这位兄台,不知发生何事,为何大家都这般匆忙?”
青年男子快速打量一眼蔺望尘,见他装扮异于常人,脚边还有两个箱子,拱手答:“你是外地来的吧,快快离开,会稽城要被水淹了。”
话落,也不多说,转身就要跑。
蔺望尘再次拦住他:“几时会淹,何人所说?”
男子语速很快:“明日,明虚道长说的,衙门下的命令,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收拾东西,天黑之前一定要出城。 ”
说完,绕过蔺望尘,跑远了。
那人走后,小梨花探出头来:“明虚道长是谁?”
蔺望尘提起箱笼,接着往前走:“跟在凌王身边的道士。”
小梨花纳闷问道:“凌王不是奉旨来除水患的吗,为什么他身边的道士要说这个地方会被水淹?”
蔺望尘也不清楚,“我们先找个客栈落脚,再去一探究竟。”
不多时,两人来到会稽城最大的福安客栈,一迈进门槛,就见掌柜的正点头哈腰,把所有客人往外请。
“各位客官,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衙门下令所有人速速离城,撤入山中,小的一个平头百姓,也不能跟官府对着干不是,还请多多见谅。”
客人们本来住得好好的,突然被赶出来,心中格外不满。此刻提着行李,站在一楼大堂,不住声地抱怨,都不肯走。
最后掌柜的没办法,把大家伙住店的钱如数退还,并一再道歉,众人这才骂骂咧咧出门走了。
蔺望尘抬脚走过去:“要一间上房。”
掌柜的一脸无奈,指着刚刚离去的人群背影说道:“客官,这地方要被淹了,您还是快快跟着大家伙一起出城去吧,若您非要留在城中,那就请另寻他处落脚,鄙店马上要关门了,我们也要赶回家中接上家人一起避难去。”
掌柜的和小二嘴里连声说着对不住,就把蔺望尘往门外赶。
蔺望尘拎着两个箱子走出门来,站在街边四处观望,就见临街的铺子一间接一间地关了门。
小梨花突然觉得,他们俩此刻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她从衣襟里钻出来,顺着太子胳膊爬到他肩上,躲进帽兜:“道长,咱们怎么办,你这一直拎着两个箱子多累。”
“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碍事。”蔺望尘回头看了一眼客栈。
就见客栈掌柜的带着伙计们,肩上扛着,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走出门,把门一锁,匆匆走了。
蔺望尘带着小梨花,顺着墙根绕到了后面,随后一个起落,落在了客栈院里,四下看了一圈儿,轻飘飘上了二楼,摸进一间空着的上房。
他把行李放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好了,这几日,我们就住这。”
小梨花目瞪口呆,小手指着窗外方向,做贼一样小小声地问:“殿下,咱们这样,算不算擅闯民宅?”
蔺望尘不以为意,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你喊我什么?”
小梨花不解,歪着小脑袋:“殿下呀,怎么了?”
在外头的时候,她时刻注意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一直记得喊他道长,可现在不光这屋里没人,整个客栈都空空****的,难不成也不能喊殿下吗?
蔺望尘伸手点点她的小脑袋,微微笑着说:“既然孤是殿下,那一间小小的客栈,有何住不得?”
哦,原来殿下是这个意思啊,小梨花恍然大悟。
“是哦,未来你是天子,这天下都是你的呢,一间客栈当然住得。”小梨花腰杆挺直了,声音放大了,理直气壮起来。
“出门去逛逛。”蔺望尘再次拿起小梨花往外走,出门之后,随手把门关好,设了个结界,照旧顺着来路出了客栈。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街上一片兵荒马乱。
有车的赶着马车驾着牛车,没车的推着木制独轮车挑着扁担,什么都没有的背着行李,抱着孩子步行,百姓们全都急匆匆往城东方向赶。
蔺望尘逆着人群往城里走,小梨花藏在太子帽兜里,观察着这一切,仔细听着人们的对话。
听了好一会儿,她算是明白了个大概,趴在太子耳边小声问:“道长,所以说,具区泽是因为有水怪作乱,所以这一带才频频发生水灾?”
蔺望尘点头:“听起来是的。”
小梨花又问:“衙门的官员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明虚道长的话?他随口说一句会稽城要被淹,官府就疏散百姓?他要是真有大本事,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把那个水怪除掉?”
蔺望尘解释道:“不管衙门信不信,明虚道长是凌王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衙门的人自然要听,不然就是和凌王作对。”
小梨花:“那明虚道长为什么如此笃定,明日会稽城要被淹,他算得这么准的?”
蔺望尘:“应该不是算的,他应该是明日要和这水怪来一场大战,怕战败,水淹会稽城,所以提前疏散。”
“毕竟,等我这个太子一死,凌王是最有力的下一任储君人选,他不敢拿一城的百姓性命去赌他的名声。”
“原来如此,那倒是讲得通了。”小梨花明白了,又说,“道长放心,我在呢,不会让你死的。”
蔺望尘眉目舒展,笑了:“好。”
两人正走着,前面传来一阵吵嚷,还有孩子的哭声。
小梨花扶着太子脑袋站起来,踮着脚尖儿往前看:“前面怎么了?”
“去看看。”蔺望尘加快速度,一个闪身到了近前。
一处人家门口,一对夫妻在拉拉扯扯,三十多岁的男子把妇人和两个孩子推搡出门外:“县令大人有令,天黑之前,所有人必须出城到山中去,你带着孩子快走。”
妇人背着两个大包袱,左手牵着一个孩子,右手还抱着一个孩子,哭着说:“孩他爹,你同我们一起走吧,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孩子们往后可怎么办?”
男子红了眼眶,一瘸一拐地走出门来,又把三人往前推了推:“娘病在**动弹不了,家中没有车马,我这腿脚也不利索,没法走,你快带着孩子们走,晚些时候城门关上就走不掉了,难道你要让咱们一家子都淹死不成?”
屋内传出一声老人的怒骂声:“混账东西,你快跟你媳妇和孩子走,我这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不必管我。”
一听这话,夫妻二人放声痛哭,妇人对着屋里喊:“娘,儿媳不孝。”
老人又骂:“糊涂东西,说什么混话,你把我朱家两个孙儿照看好,拉扯成人,那就是最大的孝顺。”
夫妻二人哭得越发悲痛,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伸手去扯男子:“爹你跟我们一起走。”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街上行人越来越少,男子心中着急,大吼一声:“快走。”
这样一副生离死别的场景,小梨花看得心难受,小声问:“道长,你有办法帮帮他们吗?”
蔺望尘走上前去,说道:“你们若是不想走,便不必走。”
一家人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俊美得诡异的男子,一时有些吓到,全都噤了声,男子一把将妻子和孩子护到身后,警惕地问:“您是何人?”
“修道之人。”蔺望尘说道,伸手,掌心多了一张黄纸,他以手作笔,快速画了一张符出来,递到男子面前:“贴到门上,避水免灾。”
男子本来将信将疑,可见这诡异男子手指竟然泛出金光,无墨成符,他心中大为惊撼,双手在衣服上拼命擦了擦,这才伸手接过:“多、多少银子?”
蔺望尘:“无需银两。”
说罢,带着小梨花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一家人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齐齐跪地,朝着前方磕了个头:“多谢仙长。”
随后,相互搀扶着起身,脸上露出笑模样,转身回家:“这下好了,不用分开了。”
小梨花奖励地摸摸太子的大耳朵:“我家道长就是厉害。”
蔺望尘闷笑一声,抬手点点小梨花,跃到旁边一处房子的屋顶,指着前方一座宽大的宅院:“若我没猜错,那就是凌王在会稽的落脚之处。”
小梨花神色一凛,踩着太子的肩膀,站直身体打量。
就见那座园林式的硕大府邸,亭台楼阁,青瓦白墙,细柳莲塘,好一副江南景色。
可她无瑕欣赏美景,焦急问:“道长,我们能进去吗?”
“让我看看。”蔺望尘观察片刻,抬手一挥,一道细微金光飞出,却在府邸上方遇到无形屏障,凭空弹起,发出嗡的一声。
小梨花皱眉:“有结界,那还能进去吗?”
“进是能进,但要硬闯的话,怕是要惊动凌王。”蔺望尘解释道,随后指着院中突然出现的几位道士和护卫,“已经惊动了。”
小梨花紧张不已:“要打吗?他们那么多人。”
“莫慌。”蔺望尘抬手,施出一道隐身咒,赶在那群人发现之前,将二人身形隐藏起来。
小梨花见那群人往这边看了两眼,又看向别处,放下心来:“道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蔺望尘飞檐走壁,往那处府邸隔壁院子走去,“去那看看。”
园林宅院主院内,挂满了红色纱幔的浴池边上,一个明艳动人,身姿|曼|妙的妙龄女子刚刚沐浴完毕,身着一身红衣,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懒洋洋歪在临窗榻上,合眼休息。
在她腿边,坐在一名年轻男子,容貌俊秀,气质儒雅,文质彬彬,可这也只是这张脸给人的初印象。
再细看,任凭是谁,都无法将他当成一个书生。
只因那夏日薄衫下的臂膀格外健硕,落在女子白|润如|玉双|腿上的目光炙热贪婪,而这,都不是一个文雅书生该有的。
他盯着女子看了一会儿,低头在那莹白上轻轻亲吻一下,抬起头来,略显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柔情:“腿可还疼?”
那女子懒懒抬眸,一脚狠狠踹过去:“滚,当初弄断老娘腿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