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孟浩长便过来喊丁成龙,说想去紫蓬山看看。丁成龙说也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这《庐州地名志》搞得人天昏地暗,再不出来,人都发霉了。
两个人出了百花巷,到城隍庙这边来吃早点。
吃完早点后,已是八点了。孟浩长又去切了三包贡鹅。外加一些小点心,还在边上的花店里专门卖了两束花。然后两个人坐公交出了城,在城外换乘到紫蓬山的小客车。等到了山脚下,已经是快十点了。
紫蓬山是庐州边上的一座名山。说它是名山,并不是其高。它主峰海拔也只有两百米不到。也不是其古老。因为造山运动形成的紫蓬山,距今也就几万年时光。它作为大别山的余脉,一路逶迤,到了庐州大地,已呈夕阳之势。然而,就是这夕阳之势,同样造就了这座江淮之间小山的优美与传奇。山脚有湖,曰炼丹湖;半山有观,曰清凉观;山顶有宽广平台,面积数百亩,建有佛教丛林,曰法音寺。整座山上,植物丰茂,动物往来其间,其生物多样性,深受科学界关注。一座须弥小山,既纳四时佳景,又容佛道二教,纵然其小,不亦成其为名山哉?
山上近年来由于游人增多,整体面貌有了较大改观。早年的蛇行小径,如今修成了可通洗车的上山公路。从半山清凉观往上,以前都是石阶,现在有了缆车。而在山顶,数百亩的平台上,不再仅仅是法音寺。法音寺门前的广场上,兴建了游客中心、酒店。本来一直处在静寂之中的紫蓬山,越来越热闹了,也越来越失去了作为一座江淮名山的本真之美。
孟浩长和丁成龙没有乘坐上山缆车,而是从后山绕道,一路行走。两个人虽然都已过古稀,可还是兴致很高。丁成龙一直没问孟浩长,为什么起了心思要上紫蓬山。他知道: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座山能牵动孟浩长的心的话,那必定也只能是紫蓬山。他有时为此觉得孟浩长是幸福的。孟浩长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是有人牵挂着他,他也时时有牵挂的人。而他呢?鲁北那片沙丘地,早已湮没;临淮古镇的那座码头、那小学,浸染了太多的血的痛楚;桐柏山那些残酷岁月,每每回忆起来,都能让他痛彻心扉;而收纳了他这一生最好年华的新疆大地,在他再回首时,全是泪水与一缕缕的遗憾。他这一生,他自我觉得是最能与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相连的。他幸福过这个国家的幸福,也痛苦过这个国家的痛苦;他欢笑过这个民族的欢笑,也哭泣过这个民族的哭泣……
炼丹湖水一片澄碧。孟浩然问丁成龙:“最后那炼成的丹,到底被谁给吃了呢?是炼丹人?还是其它人?而那吃了的丹,真的让人飞上了天吗?或者这世界上,在哪个角落里,还真的有长生不老之人呢?”
“这个想法很天真。”丁成龙用手扶着一棵松树,稍事休息,说:“中国炼丹术自古有之。到了晋朝时,尤为盛行。传说著名阴阳家葛洪老先生就曾到紫蓬山炼丹。炼丹并非所有的地方都能炼,首先要接天地之气,其次要能合阴阳之道。只有这两个条件都具备了,才能炼出真正的仙丹。”
“那葛洪在紫蓬山是否炼出真正的仙丹了?如果有,葛洪老先生就应该长生不老,那他现在在哪呢?”孟浩长笑着,指着丁成龙说:“世人都期求长生不老。然而这世间,真的长生不老了,就会目睹了太多的人世悲苦。久了,就会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估计葛洪老先生后来就是因此而消失的。”
“哈,哈哈!”丁成龙爽声而笑。
丁成龙就喜欢孟浩长的这种可爱。当年喝孟云生埋在桂花树下的那坛老酒时,他就觉出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可爱与天真。这么些年了,他丁成龙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尝到了诸多的酸甜苦辣。当他回到百花井,见到的孟浩长,依然还是那么的天真与可爱。他庆幸!再芜杂的天空中,一定都有让人感动的星辰;再黑暗的土地上,一定也会生长出明媚花朵。花朵和星辰,交织成了人类最后的真善美。
过了清凉观。清凉观里十分冷清。一进老房子,青砖,黑瓦,门前几丛芭蕉,有些枯落。一个年老的道士坐在门槛上,望着两个蹒跚而来的老人,神情不惊不喜。倒是丁成龙先问开了:“道长,正清闲呢!”
“是啊,清闲得很!”道士一口庐州话。
丁成龙又道:“不是说这山上热闹了么?怎么你这里?”
“热闹那是别处。我处自在清凉!”道士道。
“敢问道长,真的能自在清凉么?”孟浩长问。
道士不语。两个人也不再问,继续上山。
山中黄叶落,处处白云飞。越往上,孟浩长走得越慢。丁成龙不断地看见道旁树下的蝉蜕。他捡了几颗,装在袋里。孟浩长也捡了一颗,在手上仔细地看了会,说:“居高声自远,非关籍秋风!好啊!想想这蝉的一生,高洁得很。可是,到后来呢?也是化作泥土。人生何其相似。丁老师啊,我们这一生经过了多少次蝉蜕啊!可是,蜕来蜕去,我们还在原地。”
“原地好啊。怕就怕想在原地都不行。”丁成龙叹道。
孟浩长说:“也不一定。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呆在原地。而你,丁老师,一辈子最大的痛苦,可能就是总不能呆在原地。天地万物,虽近亦殊。”
丁成龙点点头。一片黄叶正落在他的眉睫上,他忽然道:“新疆深秋,黄叶比这还美。”
再往上,有座亭子。两个人坐在亭子中,看亭上匾额,曰:“且回头”。丁成龙说:“这名字有意思,且回头,且回头!人生到了我们这般年纪,且回头吧!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是高人,出得了红尘之人。我们这些俗人,怎么可能也无风雨也无晴呢?”孟浩长闻了闻手中的花。是百合,清香,清雅。
丁成龙说:“走吧!快到了。”
山一下子空寂了。两个人的脚步,也空寂了。
一大片红枫林。枫叶正浸染着浓密的诗意。孟浩长记得这片红枫林应该有四十多年了。不过,那时候,枫林里都是虬曲的老枫树,有些树的身上结满了疤痂。有些树向着土地尽力地弯曲,而有些树则坚持着刺向天空。
孟浩长突然问丁成龙:“老丁,要是当初你不跑,会是咋样?”
“不可预测。”丁成龙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坐牢。然后怎样,就真的无法想像了。”
“这么说,还是得感谢你那战友。”孟浩长说的丁成龙的战友,是当年丁成友被戴了帽子后,本来要捉他的。那个战友在公安局工作,晚上开完会,斗争了半夜,还是跑到百花井告诉了丁成龙。丁成龙这人果断,一不做二不休,就跑了。而且一跑五年,杳无音信。
“是啊,那是个好人。可惜刚过了十年,就被整死了。他老婆后来改嫁离开了庐州,再也无法联系上了。”丁成龙眼望着枫树,他面前的这棵,浑身皴裂。他慢慢地用手摸着,心里道:“老迟啊,你咋就不等着我回来请你喝餐酒呢了!”
又走了半小时,一片密林之后,呈现出一座塔林。一座座灵塔古旧安宁,在阳光下,缓慢,沉着,浑如天成。
孟浩长说:“就这里了。”
丁成龙点点头。
两个人围着塔林转了一圈。这里的灵塔,最早的据说是宋时所建,孟浩长指着最东头的那座最小的灵塔,说:“那是上智禅师的灵塔。宋朝的。不过后来毁了,这个是民国时重建的。”
“那十年浩劫时时这塔林难道?”
“哈,这里面有个故事。说是破四旧时,庐州城里一些红卫兵也曾到紫蓬山,想砸了这些庙宇,特别是这塔林。这事被一个居士给听见了。他也就像你那战友一样,连夜上山,告诉了庙里的唯一的看门和尚。那时,其它和尚都已被遣散,不少甚至还俗了。那和尚与居士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想出个好办法。他们卖了一些红漆,在寺庙的墙上和塔林的每座塔上,都写下了毛主席语录。第二天,红卫兵们上山一看,傻了。哪个年代,谁敢动毛主席语录?这些寺庙和塔林就被保护下来了。”
“这是因缘。那居士与这寺庙和塔林有缘,活该有这么一段故事。塔林虽然无语,但它所经历的岁月远远比我们人类漫长得多。只是它不言语。天地有大美,美就美在不语。而这塔林亦是。”丁成龙感慨道。
孟浩长说:“正是。我后来画过一组《紫蓬山》的画,其中就有这塔林。我画了阳光照在塔身上,而塔的另一面,正呈现出无限的寂静。”
“好!”丁成龙说:“人类在每一次劫难之时,都必定会对良知和公理进行考量。我有一年在新疆的天池边一个人呆了一天。阳光之下,天池却是一派寂静。我那时就想,事物都有阳光与寂静的两面,阳光促成了事物的发展,而寂静过滤了事物的内心。这些年,我们就是太过于看重阳光了,而忽视了寂静与自省。我觉得你那组画就应该叫《寂静》。”
孟浩长点头称是。
塔林寂静,时光寂静。两个人绕到西边那座塔前。这座塔跟其它的塔比较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塔身是六块整石,最上面是一块圆石。正是所谓七级浮屠。孟浩长指着塔三、五层说:“这上面各有四个字,三层上面的是如梦如幻,五层上的是如醒如眠。”
“这应该是老先生自己所写的吧?”
“是的。不仅是他自己自己所撰,亦是自己所刻。他后来的那些日子,静处于这山中,把所有的事物都看淡了。这座塔亦是他自己所建。他圆寂火化后,骨灰罐就安放在塔的最下面一层基石下。然后用碎石封堵。不过,你注意没有,这塔上没有名字,连法号也没有。据说这也是老先生自己的意思。”
“他最后是通透了。”丁成龙说:“人一通透,万物皆是如来。不过,从这八个字来看,他内心里还是有些许波澜的。”
“寂然成石,亦有微澜。”孟浩长道。
“正是。”
两个人聊着,丁成龙想起当年在新疆草原上看见的那些巨大的石像生。茫茫草原上,那些石像生,不知来自何方,亦不知建于何年,只是沐风栉雨,寂然而立。草原人十分敬重这些石像生,有传说这些石像生,都是草原上流浪者自己所建。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传说时,他也曾想为自己建一座石像生。当然后来没建。就连那片草原,他后来也没再去过。倒是前两年,他曾在电视上又看到了那片草原,那些石像生。不过,因为旅游开发的缘故,石像生们热闹起来。他竟然觉得那并不是他当年所见到的石像生了。
孟浩长正用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灵塔。
丁成龙却正沉浸在那些茫茫草原上的石像生中。
良久,孟浩长道:“当年,老先生到这山上来出家,那时,他的心就死了。后来是佛法让他活了过来。”
停顿了会,孟浩长继续道:“唯有佛法,能平静他内心的屈辱与愤怒。”
丁成龙说:“是啊!有些屈辱与愤怒,是人自身不可能平息的。唯有外物,才能使其慢慢缓解。佛法无边,正是此意。然而,再伟大的佛法,也还是修自身。自身即佛,这话才是真理。”
孟小书的墓在塔林的西边。墓地前有一棵桐树,一棵香樟,一棵桂花。
孟浩长将贡鹅放在墓前,又用手将墓地上的青草,一点点地拨去。丁成龙看着他做这一切,心里也禁不住有些悲凉。算起来,丁成龙这一生,除了胡满香,也还曾一些女性进入了他的生活。甚至……比如黄玉兰。比如开远。比如那个维吾尔姑娘。比如三门峡小旅社里的那个老板娘……
可是,现在,都成了云烟了。是不是所有的爱情最后都是如此?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只是男人生活中的一个个过客。她们有她们的生活,她们只是在你的心灵里走了一遭,然后又回到了她们自己的世界?
丁成龙问孟浩长:“她后来就一直用这名字?”
“是的。一直。再没改过。”孟浩长说:“当年,我给她取这名字时,正是桂花开放的时候。那时你已经逃亡在外了。百花井边的公主府第里,除了我,还有陈健康,魏二桂。”
“魏二桂?”
“就是原来在市福利院的那个魏二桂。你走那年春节,搬到百花井的。他虽然伤残,人长得也漆黑,可他老婆却是数得上的美人坯子,记得她叫黄玉兰。原来在部队医院当护士。魏二桂是连长,淮海战役时受伤了。转业时,组织上就将黄玉兰分配给了他。”
“那不叫分配。是组织上牵线搭桥。”
“别扣这个字眼了。都一样。反正那黄玉兰应该是不太满意,又没办法。整天板着个脸,一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了,我都没看她笑过。”
“哪件事情?”
“黄玉兰当时也转业到区医院了。跟院长搞上了。魏二桂向市里告了一状。院长被撤了,黄玉兰被处分。处分后,她索性就天天与魏二桂闹。六0年时,魏二桂不知怎么的,就得病死了。黄玉兰也搬出了百花井。”
“这事我真的不清楚。”丁成龙说:“想想也是。我一下子离开了二十多年呢。”
孟浩长道:“而且那是怎样的二十多年啊!太复杂,太复杂啊!”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
孟浩长将花放在墓前,掏出毛巾,将墓碑擦拭了一遍。丁成龙说:“咋就改名字了呢?咋就?”
“命中注定。”孟浩长说:“本来,我父亲出家后,当时,她也是要离开的。可是她说我一个人还在上学,没她,洗衣浆衫,做饭吃饭,都很困难。何况那时候她也没个家,就继续住在公主府第。你们到百花井的那年,我正暗恋着我的高中老师何百云。可是,她已经跟一个军人订婚了。何况我也比她小七八岁。可是,我那时钻进了死胡同,一门心思地爱着她。高三那年,她结婚了。我整个人也就一下子踏了。我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就躲在房间里哭泣。有天晚上,我的哭声让巧云听见了。她就过来问我。我像个孩子样的扑到了她的怀里。那后来,自然就……”
“后来就怀了李光升?”
“是的。怀光升时,我正高考。她瞒着我,到我上大学时,她说不能再拖累我了,她自己看中了一户人家,就是东大圩的李老实的儿子李天大。她已经跟李天大说过了,他也同意。因此,她想尽快嫁过去。我肯定是不同意的,我哭着闹着,让她别嫁人。她说:我们的情份就这么多。有这情份,就够了。将来,你会有更大的作为。东大圩李家,人也诚实,嫁过去我也踏实。我反复恳求她,她一直不松口。刚刚过完了年,她就收拾东西走了。临走时,她说”孟浩长叹了口气,丁成龙看见他的清瘦的脸上,竟然挂着两行老泪。
他用手抚着墓碑,声音更加缓慢:“她让我给她重新取个名字,就算是对我们两个人情份的纪念。于是,我就给她取了孟小书这名字。她一直用着,直到八三年去世。”
“那么些年,你一直也不曾去找过她?”
“没有。我怕打扰了她的生活。我不知道她离开我时其实已经怀了孩子,就是那个李光升。而且,你也知道,那些年,我日子也不太过。三天两头的挨批,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到东大圩后,我曾专门画过一批有关她的画作,署名叫艾小书。可惜运动时都被烧了。一张也没了。”
“可惜!”丁成龙思绪又进入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他记起孟浩长说魏二桂的老婆叫黄玉兰。黄玉兰!玉兰!他的心疼了一下,他问道:“你说,魏二桂的老婆叫黄玉兰?”
“黄玉兰!对啊,就是黄玉兰,市医院的护士。怎么?你认识?”
“在一个部队呆过。但那个魏二桂我不认识。”丁成龙还是掩饰了一些。魏二桂他是真的不认识,但黄玉兰不仅仅是跟他在一个部队呆过了。还曾经……当年,他那个部队里的“姐姐”牺牲后,他写下了人生的第一首诗歌,发表在驻地的黑板报上。这首诗被一个叫黄玉兰的护士看见了,硬是找到他。结果……当然,他们并没发生什么,甚至只说过几句话,黄玉兰送给他一个小本子,绿色的,希望他多写好诗,当个大诗人。再后来,部队投入战斗,再就也没见到过了。到庐州后,他还曾找过她。可是,并没有消息。战争年代,一个人突然推动消息再正常不过。他为此将那小本子写满了怀念黄玉兰的诗歌,然后在一个月圆之夜,一页页地撕下烧了。可是,黄玉兰的形像却依然刻在他记忆的最深处。他甚至想:如果当年不是匆匆逃亡,他或许会与搬到百花井的黄玉兰重逢的。那种重逢又是怎样的场景?是不是相视无言,唯有泪千行?
“老丁啊,看你这样子,你与她曾经有戏?”
“没戏。一点唱词都没有。”
孟浩长笑了下,唱道:“那日里,我细细将你瞧——
无边春色,只是暗自为那春叫好!
人儿啊,你不懂春色,只知登高。
我这厢,万千心思全被抛……”
丁成龙听着孟浩长唱,心仿佛这被一厘一厘地拉了出来。他赶紧转过话头,说:“浩长,小雪最近有消息吗?”
“有。前几天还打我电话。说准备回国。”孟浩长道。
“那就好。这孩子懂事。现在这样的孩子不多了。”丁成龙说这话时,其实心里是有愧疚的。虽然从第一次见到李光雪后,他一直给这孩子读书以资助。可是,后来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和决断能力之外。他无法替这孩子决定什么,只能任由这孩子到现在还一个人在外漂泊。他有时想:如果高巧云当年没有生病,那么,就不会有他与孟浩长一道去东大圩。不去东大圩,就不会有后来的见到李光雪。见不到李光雪,那么,儿子丁石子可能就不会分配到东大圩。丁石子不分到东大圩教书,那后来的一切,就全都变了。可是,这都只是假设,事实是:一切都发生了。且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孟浩长对着墓碑,慢慢道:“小书啊,我来看你了。而且跟老丁一道。看看,时间过得多快。一晃都二十六年了。你在下面都还好吧?见着父母了吧?还有天大兄弟,他到下面应该不再生病了吧?要照顾好他啊,他是个大好人。光升和光雪这两个孩子都不错,都继承了你的好品性。你就放心吧!如果有空,你也可以去看看你云生老爷,他就在你边上呢!”
丁成龙也道:“也替我看看你的满香嫂子吧!就说我天天跟浩长兄弟在一块,我们都过得挺好。我们也快下去陪你们哪!”
墓地上空飞过一只鸟,翅膀与气流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地上,一对青绿色的蝴蝶,正绕着墓碑,时停时飞,时泣时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