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排扣

段民贵的自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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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着醉了几天,酒醒后,王北川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新来了两个俄罗斯的妞儿,让我过去尝尝鲜。我在电话中骂了一句:“靠!

我都快断气了,还尝什么鲜?”王北川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前些年他开了一家桑拿中心,招来了不少漂亮妞儿,生意做得很红火,搞得我在那种鬼地方花了不少银子,也找到了不少快乐。我曾告诉王北川,进了新货,都要打电话告诉我一声。他果真如此,每次告诉了我,我就痛痛快快地去了。在他的桑拿中心,我享受着皇帝老儿的待遇,看准哪个就点哪个,被我点中的女人,不光有着姣美的容貌、傲人的身材,还有一流的服务技能,每次我都被她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然后清清爽爽地走出桑拿中心,感到生活是如此地美好。此刻,王北川一听我情绪不太好,就说:“哥们儿,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快断气了更得来这里补补气。她们俩今天刚到,还没有上钟哩,你要不来,可不要怪我让你吃了别人的剩菜。”王北川的话太有煽动性了,我禁不住他的**,只好去了。

王北川的洗浴中心在市区南郊,我开车路过林雪的单位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她上班的地方,夜晚的办公大楼只亮着几盏灯,我不知道林雪在哪一间办公室,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在家看电视,还是与夏风在一起。一想起她,我的心里就一阵隐隐的刺痛。爱,本来是让人幸福的,可我为什么得到的却是痛?好多次,在下午下班前,我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我们去过的麦田咖啡厅,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等待着下班的一刻,看着从宏大公司蜂拥而出的男男女女,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远远地看她一眼。摘不到的星星是最闪亮的,吃不到的葡萄是最甜的,越是得不到,我就越觉得她在我心里的位置越重要。

来到洗浴中心,王北川果然没有骗我,俄罗斯的姑娘身材很魔鬼,**的功夫也不错,虽然我们语言上无法沟通,但是肢体语言沟通得却很好。沟通完后,我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可是内心的伤痛还残留在心里,并没有就此发泄出去。

王北川拉着我去喝茶,喝了几盅后,王北川就像在做售后调查一样,习惯性地问我:

“哥们儿,效果不错吧?”

“还不错。”我有些勉强地说。

“你在电话中说心情不好,怎么了,是不是生意上遇到什么麻烦了?”他见我不太开心,就问起了电话中的事。

“生意算个。”我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说出来让兄弟我参谋参谋。”

“失恋了我。”

“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美女有的是,再找个不就得了?”他打着哈哈说。

“北川,你知道她是谁?她就是我们小学的同班同学林雪,我追她没有追到,谁知道她却与夏风好上了。”

“啊……原来是林雪?”王北川吃惊地啊完后,又摇了摇头说:“哥们儿,你没有与她搞成对象就对了,一点儿也不要遗憾,你还记得那个被大火烧死的甄初生吗?”

“当然记得。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有,太有了。你知道吗?甄初生那个王八蛋几乎把我们班里长得好看的女生都糟蹋了,你想想看,像林雪那样的校花甄初生能放过?”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这真是一个惊天大秘密,让我听得五雷轰顶。但是,我还是极力地否认,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嗨,社会上的事儿,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我这里可是一个社会大窗口,来我这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消息都能传到这里来。上次有两个中年男人在休息室唠嗑,说起暑假请家教的事。甲说,他的女儿明年就升初中,打算请个数学老师来给女儿好好辅导辅导。乙说,你要请,最好请个女老师,别请男老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请的男老师是个色狼,对你的女儿造成伤害怎么办?甲说,不至于吧,教书育人的人,毕竟有知识有修养,哪会干出那种缺德事?乙说,还是小心不为错。不瞒你说,当年我的妹妹在区三小上学,就被他们的班主任老师糟蹋了。听我妹妹说,那个畜生班主任经常叫班里长得好看的女生到他办公室去补课,他名义上是补课,实际上是猥亵糟蹋。当时我在部队当兵,不知道这档子事,要是知道了,非把这个畜生老师宰了不可。我回家后,母亲悄悄告诉了我,说我的老父亲准备联合那几个受害学生的家长一起去告那个畜生。我老妈顾虑很大,怕把事情张扬出去对我妹妹不好,老两口正准备单独要找那个畜生老师去算账,没想到那个老畜生就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了。我估计肯定是哪个受害者的家长咽不下这口气,为民除害,放火烧死了那个王八蛋。哥们儿,你知道说这个话的人是谁?他就是吴春花的哥哥吴大龙。你还记得吴春花吧?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人长得还不错,是你的同桌,去年不知道因什么原因自杀了。她要是还活着,恐怕吴大龙也不会向外人说出这种秘密。”

我听得惊呆了,吴春花我当然记得,她还经常跟我吵架,不过她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生。如果她还活着,这个惊天秘密永远不可能被吴大龙说出口,我也不会感到如此惊愕。难道林雪果真也被糟蹋了?甄初生也真的是被人放火烧死的?刘师傅丢失了汽油,夏风遗失在汽车旁边的双排扣,这些疑点就像一个个问号,大写在了我的脑海。

“嗨!哥们儿,你怎么啦?”王北川见我发起了呆,就伸出手在我眼前直晃。

“吴春花的哥现在做什么生意?”我拨开了王北川的胖猪蹄。

“他在建材市场做批发,有个门市部,好像叫飞龙建材商行。

怎么?你是不是想去核实?我劝你还是算了,核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林雪要嫁的人是夏风,又不是你,你操哪门子闲心?”

“小学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夏风和林雪来往多不多?”

“好像没有看出他俩有过什么来往,不过,他们住得很近,放学的时候,都是同路。我记得有一次放学很晚了,在回家的路上,林雪走在前面,夏风跟在后面不远处,两个人还是保持着距离,好像没有一起走过。”

“假设一下,如果林雪受了甄初生的欺负或者猥亵,告诉了夏风,夏风会不会为了替林雪报仇,偷了一桶汽油,半夜里倒在甄初生的宿舍门口,然后放火烧死了甄初生?”

“你呀,真会想,那怎么可能?夏风为了林雪,会去杀害自己的老师?亏你想得出来,夏风又不是个大傻瓜,哪能干出那种事?”

“如果甄初生真是被人放火烧死的,你会怀疑谁?”

“我怀疑你也不会怀疑夏风,他那时候算是成绩拔尖的学生,甄初生经常表扬他,他怎么会?再说了,即使甄初生真被人放火烧死,可能也是哪个女生的家长,不可能是我们同班同学干的。”

王北川的话一下子扫除了我对夏风的怀疑。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夏风没有杀人动机,林雪也不一定受到了甄初生的糟蹋,而且,从我的心底里,也是非常排斥那样的结果,就说:“林雪不像别的女生,她那么孤傲,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恐怕甄初生想下手也不敢下,搞不好让林雪捅出去他还得坐牢。”

王北川说:“我觉得也是,林雪不像别的女孩,甄初生怕是有贼心也无贼胆。刚才我是为了宽慰你,才那么一说,别往心里去。”

我说:“这事儿毕竟关系到林雪的声誉,所以,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更不要妄加揣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民贵,我真服了你,人家都把你甩了,你还护着她。好好好,我发誓,保证不对任何人说。”

“其实,我还没有和她正式谈过恋爱,根本不存在甩不甩的问题。我只是喜欢她而已,没想到我下手晚了,她与夏风谈上了,只是心里觉得不舒服而已。”

我表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内心是相当痛苦的。王北川当然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爱一个人,内心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爱到一定程度,就会转化成恨。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既希望她也遭到过甄初生的伤害,又希望她是幸免者。我就在这种矛盾中想找着自己的平衡点,但是,任凭我翻来覆去地怎么颠倒,还是没有找到我心理上的平衡。

我知道,我在心里依然爱着她,这与她是否遭受过甄初生的性侵没有多大的关系。我的思索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如果林雪真的被甄初生糟蹋了,夏风知道后,会不会杀了甄初生?如果说甄初生是学生家长放火烧死的,又会是谁?他们用的汽油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刘师傅丢失了的汽油?如果是,夏风遗失在汽车旁边的双排扣又怎么解释?这些疑点让我不由自主地又扯到了夏风身上,因为我希望是他,这样我就有可能抓到机会,搞一次翻盘,从他手中夺回我心爱的女人。

7

欲望就像个魔鬼,驱使我一步步朝着这个目标走了下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悄悄地干起了警察们干的工作。我的身上随时带着一支钢笔式的微型录音机,需要的时候,我就悄悄打开开关,录下我所要的对话。

我第一个要找的人当然是我那位同桌的哥哥吴大龙。

“怎么,你小子竟然对那件事那么感兴趣,不会有窥隐癖吧?”

吴大龙一听到我问起那个事,就不客气地说。

“龙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想通过这件事,查一下当年到底是哪位无名英雄烧死了那个畜生老师,我想捐点钱给他,也尽尽我的心意。”

“得了吧,小子,等你查清楚了,还没来得及捐钱,恐怕就被公安局盯上了。你要真的对他好,就别瞎折腾了。再说了,我妹妹已经死了,我也不愿意再翻过来调过去拿她的不幸说事。去年这个时候,有位老警察也找上门来向我爸问过这档子事,问过了,不也不了了之了?你的能耐难道比警察还要大?”

“警察也来过?那个警察是不是姓李,叫李建国?”

“你咋知道的?”

“当年来学校调查那个案子的就是他。黑脸,高个子。”

“对,就是他。他都没调查出结果来,你能折腾出个啥?兄弟,你要喝茶,我就给你泡茶,你要问那件事,就此打住。我不知道什么,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在吴大龙这里碰了钉子后,我并没有气馁,因为他毕竟不是亲历者,况且,谁愿意撕开自己亲人的伤口让别人看?他对朋友说了他妹妹曾经遭受甄初生糟蹋的事,那也只是在特定场合下,而他的妹妹所怀疑的另外几个受害者,他不一定就知道,即使知道,出于对那些受害者的保护,他不肯向外人提说也在情理之中,你若一一去盘问,必然会遭到这些人和她们的家人的强烈反对,也会遭到社会舆论的谴责。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只能在这个前提下做出新的判断,假设在小学的时候夏风就悄悄喜欢上林雪,当他得知林雪受到了甄初生的性骚扰,会不会为林雪报仇,杀了甄初生?这个疑问设定之后,我又开始问自己,如果我当时知道了这种事,林雪向我哭了鼻子,我会为她杀了甄初生吗?我真的难以确定,我或许不会,没有胆量去做。当然,这只是拿现在的我来作推测,在那个懵懂的年龄段,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排除。或许,我也会产生某种英雄救美的豪气,为了讨好林雪,去杀了畜生不如的甄初生。既然我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行为,那么,夏风的那枚掉在刘师傅汽车旁边的双排扣就成了一个疑点。

8

我买了两瓶酒两条烟,去看望刘师傅。

刘师傅当年与我老爸在同一个厂子里上班,后来下岗了,我爸干起了蔬菜水果批发生意,刘师傅因为在厂里开过车,有一技之长,就自己贷款买了一辆东风大卡车跑运输。当年我们都住在棚户区干打垒的独门小院里,那种地方就是人们常说的贫民区。我们宁可说自己住在棚户区,也不愿意承认是贫民区。一说贫民区,我就想起了画报上印的非洲难民的照片,一个个衣衫褴褛,饿得面黄肌瘦,我们再怎么穷,还没到那个程度。

后来,城市规划,我们那片区域被改造成了商业步行街,棚户区的居民从此翻身得解放,住进了政府专门修建的搬迁房。刘师傅和我的父母同住一栋楼,所不同的是我父母在一口三楼,刘师傅住到了四口四楼。

我拎了这么多东西走进刘师傅家后,刘师傅还以为我走错了门,我说我没有走错,我是专门来看望你老人家的。

刘师傅已经退休了,那辆为他奔波了十多年的东风车也早就退休了,然后被一家废品收购公司收走了,也算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当我向刘师傅问起当年的事时,刘师傅这才断断续续告诉了我说:

“我说民贵,这都是十多年的事了,噢,对对对,已经十三年了。你是唱的哪一出?问这些做什么?不知是去年几月份,我记不清了,公安局有一位老同志,也问过这件事。对对对,就是那个老警察,姓李,是不是叫李建国我就记不清了,反正他姓李。他也来过,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当时我就说,我汽车中的油的确被贼娃子偷过。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天我去开登水泥厂拉水泥,在返回的半道上,没油了。幸好离加油站不远,我才没有被困在路上。本来我是前一天下午加过油的,我计划好的,油箱里的油完全够我去一趟开登的,半道上怎么能没油?我想肯定是昨天夜里被人偷了,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呵呵,警察也问过我,知不知道是谁偷的?我咋知道是谁偷的?我要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他要用油,可以向我要嘛,我给他一点儿也不是不可以的,这样我心里就有数了,跑车也有计划,他不声不响地偷了油,会误我的大事的,你说是不是?”

我说:“是是是。”我马上给刘师傅递了一支烟,又为他点了火。

刘师傅美美地吸了一口,接着又说:“嗨,有时候说来还真的很奇怪,事情都过去了好多年了,我都差不多忘记这事儿了,没承想,后来有人说他看到偷汽油的人了。你还记得我们棚户区的那个王秃子吧?哦,记得就好。没错,他手脚不干净,有偷盗的毛病,那年偷了电信局的电缆,被公安逮去后,还被判了好几年徒刑。不不不,你理解错了,不是他偷的汽油,是他看到了偷汽油的人了。

他是谁?你不要急嘛,慢慢听我说。王秃子那天夜里也是去偷东西的,他偷的是附近工地上的钢筋,他背着钢筋回家的时候,在巷子里看到了一个半大男孩正提着一个塑料桶悄悄溜走了。一老一少两个小偷儿遇到了,谁也怕被对方认出自己,就都悄悄溜走了。第二天晚上,王秃子听到我的汽油被人偷了,在自家的小院里叫骂,他本想来告诉我,又怕别人问起他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街上去干啥,这样反倒暴露了他自己没有干好事。再说了,他只看到了一个人影儿,究竟是谁他也没有看清楚,所以就没有告诉我。后来,他偷盗电信局光缆的事犯了,被公安局抓进去判了刑,直到几年前他放出来后,我们谝闲传时说起了陈年旧事,他才讲到他看到了偷我汽油的人,是一个小男孩,黑洞马虎的,他也没有看清楚那个男孩到底是谁。去年,那个老警察来了,他又问起了丢失汽油的事,我就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他。就一小桶汽油嘛,最多十斤重,还没有一瓶烧酒值钱,我都根本不当回事了,你们还查个啥?以后不要查了,也不要问了,否则,让人听到了还以为我老刘头成了老糊涂了,十多年前丢了一点汽油还要抓住不放。你说,民贵,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说:“是是是,是这个理儿。”

出了刘师傅的家,我又找到了王秃子。

王秃子已经彻底秃了头,肉头肉脑的样子反倒像个有福之人。

我把他叫到了一个小酒馆里,先让他吃饭喝酒,吃饱了,喝高兴了,我才向他问起了当年的事。

“当时我看到好像是个半大的男孩,究竟是谁家的娃我还真没有看清楚。”

“王叔,你再想想,他穿什么衣服?”

“衣服?我的好大侄儿,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早都忘了。再说了,黑灯瞎火的,我只看见一个人影儿,像个半大娃,别的,根本就没看清楚。”

“我可以提醒一下,他是不是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

“这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上次来了个老警察,也问我这个,说让我好好想,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起什么。”

“好,王叔,再喝,喝了这杯酒说不准就想起来了。”

“欸,对了,那个娃好像是朝南走的,估计他的家在南边。”

“你能确定吗?”我一听说是朝南走的,立刻明白,那个偷了汽油的人肯定直接去了区三小。

“没问题,这个我能确定。”王秃子说。

我估计在王秃子这里问不出新东西了,就匆匆买单走了,留下了一桌子的酒肉让王秃子一个人慢慢享用。

经过一圈儿的调查摸底,我发现我所到之处,老警察已经盘查过了,看来老警察始终没有放弃这个案子。毫无疑问,在这个案子上老警察肯定比我了解得更深刻更全面,估计除了不知道双排扣之外,其他方面肯定比我知道得多。至于那个双排扣,我已经找到了。原来是我落在**,被我的母亲发现后收藏到了她的针线匣中。直到后来我上了中学,上衣纽扣丢失了,母亲在她的针线匣中翻找相对应的纽扣时,我才突然发现了那枚双排扣,就把它拣出来保存了下来,时至今日,它还在我保险箱里。我本是为了怀旧,想做个留念,没想到它现在却成了我的证据。

我在想,我有没有必要与老警察做一次面对面的交谈?

这个问题在我的脑海中徘徊了好几天,我终于做出了决定:一、双排扣的事绝不能告诉警察,他们要知道了,事情的发展就不会受我的控制,说不准还会牵连到林雪,如果那样,毁了林雪的声誉,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二、没有必要与警察见面。警察知道的,他肯定不会告诉我,我知道的又怎么能告诉他?既然谁都不可能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对方,见面又有什么意义?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与警察的目的完全不同,警察的目的是办案,要查个水落石出。我查证的目的不是治谁的罪,把谁告上法庭,我的目的很单一……

事实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我把已经掌握到的这几个关键点连接起来,一个完整的纵火杀人线索就清晰了:那天夜里,刘师傅家东风大卡车丢失了汽油,王秃子发现一个半大男娃拎着一个塑料桶向区三小的方向去了,然后,那个男孩从我们常常进入的城墙豁口处进入,将汽油倒进甄初生宿舍的门内,点着火,一场火灾就此发生,甄初生被活活烧死了。次日早上,我上学路过刘师傅的大卡车,在旁边捡到了夏风的双排扣,那应该是夏风偷油时落在那里的。如果这些都能确定,唯一让我不能确定的是,夏风烧死甄初生的理由又是什么?除非是夏风真的爱上了林雪,知道甄初生那个畜生糟蹋了林雪,他为了报仇雪恨,才放火烧了甄初生。如果这样推下去,一切才有了合理的解释。当然,还有一件事也是不能忽视的,在夏风读到大三那年,我去省城看过他一次,两人谈起甄初生时,记得夏风说,甄初生这个名字也真怪,听起来还以为是“真畜生”,他还说,吃饭的时候不说他了,恶心。我当时禁不住哈哈一笑,但是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夏风发自肺腑之言,而夏风在不经意间说出的这句话,是不是可以表明,他早就恨上甄初生了?

如果这种推理能成立的话,我根本不需要凭借任何外力,更不需要把事情扩大化,只要寻求一个有利的时机,设一个严丝合缝的局,就可以逼迫林雪就范,然后让夏风乖乖地出局。

可是,当我最后下决心的时候,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总觉得说服力不够。仅凭一枚纽扣,怎么就能认定一定是夏风偷了汽油?我要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吓唬林雪?既然要做饭,就一定把它做熟,如果做成夹生饭,我的整个计划就会随之泡汤,不但林雪得不到,反而会落下一个诬人清白的坏名声。

我的思绪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偷汽油的男孩身上,怎样才能证明那个男孩就一定是夏风?想了好几天,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电视剧中的坏人不是常常收买假证人做假证词吗?这样的桥段他们能用,我为何不能用?当这个恶念一经产生,我立刻兴奋得不能自已。对,王秃子,如果在这件事上让王秃子再加一点料,就完全可以坐实夏风,拿下林雪。

我又单独叫了王秃子吃饭,还是在上次那家餐馆里,要了间包间,点了一桌子好菜。

我频频地举起酒杯,亲切地一口一声“王叔”地叫着,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王秃子喝高兴了。

我觉得应该到时候了,又端起酒杯,对王秃子说:“来,王叔,侄儿再敬你一杯。”

王秃子赶紧端起杯子,碰了一下说:“谢谢大侄儿,在你们那一批娃中,还是你最有出息。”

喝了杯中酒,我就打开包儿,从中掏出一沓钱,一万元,放到他面前说:“王叔,这点小意思,算侄儿孝敬你老的,留着你买酒喝去吧。”

王秃子兴奋得眯起了一双小眼,激动地说:“大侄儿,你这是啥意思?”

我微笑着,看着他把手伸到钱上,然后抓到手里,才说:“没啥意思,只是请王叔帮个小忙,如果有人再问起偷汽油的事,你就说,那个偷汽油的小男孩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好像是夏成东的娃子夏风。”

王秃子听完后尴尬地笑了起来,伸过手,想把手里的钱放到桌子上,可又舍不得放下。就说:“这个,不是诬陷人吗?”

我怕王秃子打退堂鼓,就说:“王叔,那只不过是一点汽油,还不够咱爷儿俩今天的一顿饭钱,就说是夏风偷的,能算得上是诬陷吗?再说了,恐怕也不会再有人来问你,我是说,如果有人再问你,你就那么说,如果没有人问,你什么都不需要说,钱你照样花去。”

王秃子刚把手里的钱攥紧了,接着又松开说:“可是,去年那个李警官来问过我,我说没有看清楚他是谁,只看到是一个半大娃。如果他再问我,我突然改口说是夏成东的娃,那我不是做伪证吗?”

“你呀,就那么一句话,看把你吓的。李警官不可能再问你的。

如果再问,你就说你是怕坏了夏家的名声,当时没有说实话。”

“这个……这个……”

我看王秃子有些犹豫,就趁热打铁说:“一句话就值这么多的钱,这样的买卖你哪里去找?王叔,这样吧,如果没有人问,就算了,如果有人问,你照我这么说,我再给你加钱。”

王秃子的小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问:“加多少?”

我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他眼睛又一亮:“两千?”

我说:“不,两万。”

王秃子一下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缝中像是夹着一枚硬币,亮亮地生出了一道光。我见过无数爱钱的,却没见过像他这么爱钱的,竟然能从眼缝中生出硬币一样的光。他生怕我反悔,马上将手中的钱塞进口袋中,说:“成!成!”

我微微笑了一下,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收买假证人,出示假证词,又不是我段民贵的创意,别人做得,我为何不能?商场如此,情场如此,在利益的争夺中,最后的赢家并不是谁捷足先登,往往是谁能后发制人。

我知道征服林雪难度很大,她有一种渗进骨子中的傲气,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软肋。既然她傲,我就必须让她明白,她曾经所受的伤害和耻辱,并不仅是夏风一个人知道,我也知道,我就是想用这一点来击溃她,然后再以夏风的事加以要挟。如果她能放弃夏风跟了我,一切皆好,她若做不到,我只能翻出历史的旧账,让她臭名远扬,让夏风走进地狱。我得不到的,宁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至此,我才发现,我的这种狠毒,或者恶念,其实早就渗透在我的血液里,潜伏在我的骨子中,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一旦遇到了时机,恶念就会马上膨胀放大,变成恶行。

9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后,给林雪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天,她才接通。

“有事吗?老同学。”她的声音,仍然有一种置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有,是关于你和夏风的秘密,想听吗?”我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

“我们,有什么秘密?”过了好长时间,她才说。

“你们有什么秘密,就是什么秘密。我的意思想必你应该明白,电话中不能讲,被人听到了对你不好,尤其对夏风不好。”我故弄玄虚地卖了一个关子,就是想引起她的重视。

“那好,约个地方,我去。”

“好,晚上六点半,你直接来金龙大酒店美食城8号房。”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挂了机,我猜想林雪,此刻的她,一定心慌意乱。尽管她的回答很果断,甚至有些决绝,但是我从她传给我的气息中,已经嗅到了她的担心和惧怕。

六点半,她终于出现在了美食城8号房,站在了我的面前。她还是那么冰清玉洁,有一种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高贵。

我站起了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她让到了我对面的座位上。随后,我摁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一边上着菜,一边报着菜名:“先生,你点的菜上来了,这是海参燕窝汤,这是石斑鱼,这是大龙虾,这是小牛排,这是小青菜,还有两瓶法国红葡萄酒。先生,需要给你们斟上酒吗?”

“斟上。”我说。

服务员斟上了两半杯酒,客气地说了一声:“先生、小姐,请你们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呼叫我们。”

“好吧。”我说着做了让她离去的手势,服务员离去后,随手关上了门。

“既然有话要对我说,就根本用不着这么耍排场。”林雪不无揶揄地说。

“为了我们的第二次聚餐,碰一下。”对她的揶揄我一点儿都不生气,我只管举起杯,朝她晃了晃说。

她端起杯子,伸过胳膊,象征性地与我碰了一下,呷了一小口。

“请吧,老同学,我特意为你点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是来听你讲秘密的,不是来吃晚餐的。秘密?我和夏风能有什么秘密?无非就是两情相悦,趁着年轻谈了场恋爱,能有什么秘密让你这位大老板这么上心?”听得出来,她有气又发不出来,言辞中不免充满了怨怼。

“别着急,先吃一些,吃完了再说。”我仍然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没有胃口。有啥事就痛痛快快地说吧,说完了我还有别的事。”说完,她端起水杯喝了两口。

本来,我是想调节一下氛围,慢慢地、春风化雨般地把那件事说出来,可她这种咄咄逼人的姿态,让我有些不悦。我用手指不断地转动着杯子,正想着从哪里开头为好。

“你要不说,我就走了。”她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坐,坐下!”我朝下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了下来。

她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看着她那不屑与我为伍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愠怒,就直截了当地说:“如果我说,十多年前,甄初生是被人用汽油烧死的,你会有什么感觉?”

“是吗?那又怎样?没有感觉,什么都没有。”

“难道你对他的死因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十多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现在拿来当话题,有意思吗?”

“有,太有了。因为我最近才知道,那个甄初生,实际上是真畜生,他打着人民教师的光荣旗号,利用当班主任的便利,对我们班的好几位美少女进行了诱奸和糟蹋。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吗?”

“你把自己的揣测强加到死人身上,还说有意思,段民贵,你能不能别再这么无聊?”

“如果你有点儿耐心,继续听我把话说完,你就不觉得无聊了。

吴春花就是其中的一个。”

“又拉出一个不会开口说话的死人,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了。我拿过酒瓶,伸手又给她添了些。继续说:

“的确,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但是,死人在死之前,也就是在甄初生糟蹋完她后,吴春花已经告诉她的父母,说她被甄初生糟蹋了。这样,事情就有了可信性。没有一个少女会拿自己的清白说事的,也没有任何父母会拿着自己的女儿的名誉说事的。吴春花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后,从吴春花的口中得知班上还有几个女生同样受到甄初生残忍的糟蹋,她的父亲为了把甄初生这个畜牲送到公安局,想联合另外几个受害女生的家长,一起去告发甄初生糟蹋幼女的事。可是有的家长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有的家长怕这样一折腾会影响到孩子的名誉和前途,就立即阻止了。就在这个时候,甄初生的宿舍发生了火灾,这个王八蛋化成了灰烬,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我嘴里说着,眼睛却看着林雪,看看她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她太冷静了,我从她的表情上很难看出有什么变化,只见她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就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我窥到了她正是用她的镇定,压抑着内心的波澜。我继续说:“吴春花如果现在还活着,她的家人为了她的名声,绝对不会把这种丑事说出来的。可是,去年吴春花在新婚之夜自杀了,这又给她的家人带来了二度的打击和伤害,她的哥哥把她的过往当成了前车之鉴,偶尔也会规劝亲友为子女选择家教时应该提防些什么,在这个过程当中,也不免会说出当年的甄初生。”

“这就是你想要给我说的秘密?”她冷笑了一声,有些不屑一顾地反问道。

“当然不止这些,这只不过是开了个头。还是继续说吴春花的父亲吧,他当年找过几个女生的家长,你的父母当时已经离了婚,他们都在南方,你在你的姥姥家,吴春花的父亲可能也找过你的姥姥,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为了唬住林雪,我不得不凭着我的想象,添油加醋了一番。

“你绕来绕去,绕了半天,就是想诬蔑我吗?”林雪突然端起杯子,“哗”的一下将酒泼在了我的脸上,说:“你是不是在说梦话?

醒醒吧!”

我拿过餐巾纸,轻轻地擦去了脸上的红酒。我突然感觉我真无耻,可能真是诬陷了她。但是,既然无耻了,就只能无耻到底。我拿起酒瓶,仍然很绅士地为她的杯中添了酒。

“时间长了,想不起来也情可有原。”我继续说,“既然你说我绕来绕去,我不妨再把话头绕到甄初生的死上。甄初生的死因既然是仇杀,那么谁会对他有如此大的仇?这个人自然与甄初生糟蹋的女生有关,按着一般的逻辑推理,他应该是受害者的家长或者直系亲属,但是,他不是,他恰恰与受害者非亲非故,他只是喜欢班里的某个女生,这个女生也喜欢他,因为他知道了这个女生受到了伤害,才起了杀死甄初生的念头。他不是别人,他就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也是我曾经的好朋友。”

说到这里,我有意停顿了一下,在细细地观察着林雪的反应。

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了,两手紧紧地抓着酒杯,仿佛怕失去什么。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的这个同学偷了刘师傅家东风大卡车的汽油,正提着塑料油桶离开大卡车时,被半夜偷东西的王秃子看见了,王秃子看到那个男孩穿着一件蓝色上衣,也认出了他是谁家的孩子。王秃子不想坏了男孩的声誉,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没想到一次酒后,王秃子向我吐露了真言,他还说,那个男孩拎着汽油,一直朝南走去,也就是朝区三小的方向走去。凌晨四点到五点,甄初生的宿舍发生了火灾,被烧死在里面。当时我们班的好多男生目睹了那一惨状,房门和窗户被烧成了两个黑洞,里面成了一片黑焦炭,警察确认为有人故意纵火,后来还对我们做了调查询问,因为没有找到凶手,校方为了稳定大局,不得不说是甄初生用火不当造成的。这桩纵火案看上去做得天衣无缝,连警察都被骗过了,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纵火者在偷汽油的时候,因为慌乱,不小心把自己衣服上的双排扣剐下来,落在了汽车油箱旁,幸好被我捡到了,我认出了那是谁的,为了保全他,我没有向警察告发,否则,他恐怕早就进了少年劳教所,哪里还有他的今天?你不妨看看,是否认识它的主人?”

说到这里,我看到林雪的脸色一阵阵发白,我知道我击中了她的要害,就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那枚双排扣,金黄色,上面雕着一条飞龙。我用食指和拇指夹着,呈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伸手接了过去,假装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又递还给了我。

“我不知道你是从汽车旁边捡来的还是在校园里捡的,不管是单排扣还是双排扣,我不认识,也根本不感兴趣。这下你满意了吧?”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坚冷,这让我感到很意外。她真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是她与整个事件无关,还是故作高深?我收起了纽扣,继续说:

“你不感兴趣也罢,有一个人却非常感兴趣,他就是当年案发后叫我们单独谈过话的那位老警察,叫李建国。在我收集这些证据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位老警察也在顺藤摸瓜地暗暗查访着这件事。

我猜想,他一定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大概是出于职业的习惯,不破了那个案子心有不甘。”

我看到她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目光突然有些慌乱,或者有点闪烁不定。这便是一个信号,她心虚了。她的心理防线的确很坚固,一道一道横在我的眼前,直到此时,我说出了那位老警察,她才真的惊慌了。她顺手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我也端起酒杯,喝干了。我拿过酒瓶,为两只空酒杯加上了酒。这才说:“但是,老警察并不知道王秃子是目击者,更不知道我手里还有一枚双排扣,所以,我断定,他没有我的帮助,就没有人证和物证,这就注定他破不了这个案子,那桩纵火杀人案永远是一个谜。

说实在的,我从心底赞赏我的这位小学同学,如果是我,当年要是知道了我心爱的女生遭受了甄初生那个畜牲的**,也会挺身而出,或者说,我会成为我的那位老同学的帮凶。所以,从我的内心来讲,我不希望他们破了这个案子,如果真破了,我的那位老同学的一生恐怕就此毁了。更让我担心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警方从他的犯罪动机上再深查下去,拔起萝卜带起泥,很可能会让我苦苦暗恋了十多年的女神曾被甄初生糟蹋的事儿曝了光,那将会给她的人生带来多大的伤害?那也是我不希望的结果。所以,为了让这个谜,成为一个永远的谜,我才让王秃子不要对任何人讲,才约了你来,共同商讨一下解决的方法。”

“编,你就编吧,仅从一枚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纽扣说起,就能编造出一起纵火杀人案出来,还编造了一个王秃子,你再接着编呀,干脆再编出一个抢劫银行的大案来,再编出一个张麻子或者李拐子来当证人,你岂不可以坐地分赃?”她突然一顿反驳,我温情脉脉制造出来的气氛顷刻间弥漫了硝烟。

“是吗?”我笑了笑,她的辩白听起来很有道理,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心虚。我端起酒杯,向她友好地扬了扬,她也端起了酒杯,我们又一次一饮而尽。我将酒瓶中仅剩的一点酒倒入两只杯中,打开了另一瓶酒。

我们谁都没有再说什么。我估计她在等着我说出我的动机,而我,却想等着她问。大概是因她知道当年的我如果得知她受到了伤害,也会挺身而出,眼睛中那种冷硬的光渐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柔软,一缕无法释怀的忧伤、无奈。那个曾经用粤语唱《容易受伤的女人》的女孩,眸子里曾是那么的纯净,她原本可以继续保持着那种干净和透明,可是,生活却让它过早地蒙上了忧伤和无奈,看着,让我感慨,也让我心疼。我终于开口了:“你不问问我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解决方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与警方有着截然不同的动机,警方要的是水落石出,然后惩治罪犯,而我要的是你,是想得到你。”

“你真天真,收买了一个王秃子当人证,捏造了一枚纽扣当物证,编造了一个谎言来诬陷夏风,就想唬住我?”她不屑地说。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就交给警察让他们去解这个谜吧。”

她听我这么一说,语气马上缓和了下来:“民贵,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夏风很快就要结婚了,你现在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觉得过分吗?何况,爱情不是一厢情愿,是双方的两情相悦,你这样做,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却接受不了你的爱。”

“你要是真爱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放弃他。”我果断地说。

“如果我不放弃呢?”她突然抓起酒杯,喝了后,有些挑衅般地看着我说。

“如果你不放弃,就会害了他。”我也一口喝了杯中酒。

“不!我绝对不能!”她发了疯般地突然站起来准备要走,身子却有些摇晃。

“那你就等着到监狱里看望他吧!”我继续坐着说。

“你是在威胁我吗?”她用手扶着椅子,转过身来说。

“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他守护不了你的名声,你也保不了他的安全。老警察一直盯着你们,如果你们真结婚了,会更加坐实了警察的猜测,会一追到底。”

“猜测?猜测又能怎么样?我还猜测是你杀了甄初生。因为我也在那天深夜,看到了你,拎着一个塑料油桶,从刘师傅的汽车旁边过来,吴春花也看到了你,因为那天她来我家住,我们俩偷偷喝了我妈妈带来的咖啡,睡不着,去外面溜达。吴春花还悄悄告诉过我,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知道了她被甄初生糟蹋了,为了报仇,准备去烧死甄初生。这一切,能不能算证据?”她冷笑了一声,情不自禁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又坐了下来。

“怎么样?这好办,究竟是猜测,还是事实,我们不妨交给警察,让他来当裁判,如何?”

“我没有你那么无聊。”

“我觉得一点儿也不无聊,因为他关系到我们三个人的前途和命运,你尽可以向警察提供你所掌握的人证和物证,我也能毫不客气地向警察出示双排扣,供出王秃子,到那时,猜测还仅仅是猜测吗?”

“那又怎么样?谁又能证明那个纽扣一定是夏风的?谁能证明你是从汽车那里捡到的?谁又能保证王秃子不是你收买了来搞栽赃陷害的?谁又能保证你不是在贼喊捉贼?你也算个成功人士,别拿无聊当游戏,除了威胁,还有别的吗?”

“好,既然你说我是贼喊捉贼,那我就捉捉让你看,真正的贼是谁。我告诉你,林雪,我得不到的,宁可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到时候,他会完蛋,你也会名誉扫地。”

“段民贵,你真让我鄙视,我原以为你是个真正的汉子,还很尊重你,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气得脸色发白,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既然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一种人,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而我,仍然不忘初心地对你一片赤诚,你难道就不为我的痴情所动,哪怕一点点?”

“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如果靠威胁得到,你能幸福吗?如果你还觉得我是你的老同学,今天的事,就当开玩笑,我会敬重你、感激你一辈子。”

“我幸福不幸福那是我的事,我也不需要你感激我一辈子,我只希望你嫁给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嫁给我,我永远保守着所有的秘密,让你立马坐享几千万的资产,住别墅,开宝马,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夏风能给你的我会给你,夏风给不了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林雪,我求求你,嫁给我吧,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呵护你,疼爱你。”说着,我掏出一枚钻石戒指,单腿跪在了她面前。

她摇了摇头说:“民贵,我求求你了,收起你的东西,放了我吧。我相信你的承诺,我也相信你有经商的才能,但是,我是一个大活人,我有我的追求,我有我的价值观,我不是用来交换的,爱情也不是能用金钱买卖的,希望你尊重他人,也希望你尊重自己。”

她的一再拒绝,让我感到了她对我的蔑视,我站起了身,恶狠狠地说:“如果,我非要与你来做这笔交易呢?”

“你死了这条心吧,龌龊!”她也突然站起身,决绝地转身离开,酒精已经在她身上起了作用,步子有些飘,在快到门前时,身子一软,扶住了门框。

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我从她口中呼出的丝丝香气中,感受到了十三岁梦遗时的真实气味。我不由自主地说:“我爱你,林雪!”

说着,我的血脉一下偾张了起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我强行亲吻了她。

她一把推开我,愤怒的子弹从她的眼里直接射向我:“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垃圾!”

我被她的目光激怒了,也被“垃圾”两个字激怒了。我知道,今天一旦让她出了这道门,我将会从此失去她。我咬着牙,狠狠地说:“双排扣,明天,我就把它交给警察!还有一个证人,王秃子,我也提供给警察。我要是做不到,我他妈的就是真正的垃圾,就是王八蛋!就不是我妈养的!我得不到的女人,夏风也别想得到!”

她被我的话镇住了,也怔住了,看着我那张因失态扭曲的面孔,她一下呆住了,僵硬地靠在门框上,目光忽然间变得异常空洞,然后闭上了眼,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默默地流了下来。

我进一步说:“私了,还是公了,就在你的一念之间,给你一分钟,你看着办!”

少顷,她喃喃道:“把双排扣交给我,我答应你!”

10

门铃响了。

我看了一眼**的林雪,她围着被子,弓着双腿,两手抱着头,呆呆地坐在一边。现在,她已经成了我的女人了,不管怎样,我总算得到了她。我并不为我的卑鄙感到可耻,反而有一种窃喜,手段并不重要,目的才是王道。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心里一定很难受。长痛不如短痛,谁的人生都会遇到这样的过程。为了让她彻底断绝对夏风的幻想,也为了让夏风彻底死心,我不得不做出了一件坏上加坏的事,悄悄给夏风发了一条短信:“林雪喝多了酒,在金龙大酒店2015号。”

门铃肯定是夏风摁的,我上前打开了房门。

夏风一把推开我,冲了进来。林雪倏地抬起了头,我看到了她一脸的泪水,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慌后,呈现出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凄美。夏风急急地来到床边说:“林雪,你怎么啦,他把你怎么啦?”

林雪没有吱声,只摇了摇头。零乱的头发,一脸的泪水,还有穿着睡衣依偎在被子中的种种表象,已经说明了什么。

夏风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把揪着我的衣领:“说,你把她怎么了?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我面带笑容地说:“别别别,你别对我这样。她怎么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已经成我的女人了,从今天,从现在,林雪,成我段民贵的女人了,以后,请你别再纠缠她。”我说着,由衷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刚笑到一半,“砰”的一拳,砸在了我的鼻梁上,我眼冒金星,踉跄数步,倒在了墙下。

我的鼻子、嘴角感到一阵生痛,我摸了一把,摸出了一手的血。我站了起来,就用那只沾满了血的手,指着夏风说:“夏风,当年外校同学打我的时候你救过我,这一拳算是我还给了你。我们两清了。现在,你给我听好了,林雪不是你的私有财产,她在没有成为你老婆之时,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她的权利。至于我对她做没做手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选择谁。所以,希望你尊重她的选择。”

“你这个人渣,要不是你做了手脚,她怎么会……”说着,他又一拳打来,我头一偏,拳头打到我的额头上。

我后退几步,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说:“如果你再不停手,我就报警了。”

夏风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指着我说:“报呀,想报警就报!”

“住手!”林雪突然大喝了一声,看我放下了电话,她才说:“我的事儿怨不得任何一个人,都是我自己做的主,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夏风一下呆在了那里。

我看了一眼夏风,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得地笑了。尽管我的脸上还流着血,但是,我的心里却十分高兴,因为我终于得到了我们的校花林雪,那个我少年时就苦苦暗恋的人。

我又一次确信,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可以不择。人们只会看到你的成功,谁会探究成功背后的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