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

第十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很无言 1. 女友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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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一起床,叶飞又想起夏雨,想起了夜幕下罗星塔很不平常的一幕。

他想不出这是为什么,自己同样有过对这世界无奈的感受,他能同情,但想不出这到底为什么。外间的嘈杂从窗缝中挤进来,搅得他思绪乱糟糟的,他站起来,拉上窗帘,打开电视机。

他突然想起了沙洲,想起了母亲。母亲在他来之前再三叮嘱他到了福江一定要挂个电话给她,好让她放心。

“喂,找谁?”听筒里传来熟悉的乡音但叶飞听着不像是母亲的声音,他以为是姐姐回来了,问:“是姐吗?”

听筒里传来咯咯的笑声,在他纳闷之际,对方说:“飞子,是你吗?”

“是我,你是谁?”

“听不出我是谁?好呀,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飞更不明白了,仔细想了想,仍猜不准她是谁,只好说:“对不起,听不出来,你是谁呀?”

“偏不告诉你。”对方撒起了娇。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到底是谁?”叶飞停了一下。

对方没了声音,听筒里传来呼哧哧的喘气声。

是谁呢?叶飞将这比较熟的声音在大脑中对号,该不是她吧!叶飞正准备说出她的名字,没想对方说:“我是邱月……飞子,你好吗?”

突然间,叶飞有点发愣,一时找不出语言。

“你怎么了?飞子!你好吗?咋不讲话,喂……”在这边的邱月有点急。

好半天叶飞才调整过来问:“邱月,你好吗?”

邱月回答说好,叶飞想问她怎么在家里,却不知该怎样开口,问出来的声音却是:“我妈妈在吗?”

“在!”

“你让我妈妈接电话。”

邱月放下听筒,叶飞从听筒里听出脚步声越来越重。叶母正在厨房,听邱月叫她来接叶飞的电话,赶忙放下菜刀,来到客厅拿起电话,她问了叶飞几句,接着说:“鬼丫仔,处了朋友还瞒我,邱月可真是个好姑娘,你走这两天,她天天过来帮我做饭……”

叶母再说了些什么,叶飞已听不清了,他的头开始膨胀。他打断母亲的唠叨后说后天就可以回到沙洲,便将电话挂了。

“这世界怎么了?”叶飞沉重地将腰搁在沙发上,两腿直挺挺地挨着地板,心里发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敲得笃笃响,叶飞实在没精神开门,但笃笃的声音好像比他还烦。

听敲门声没完没了,叶飞腾地立起来:“行了!行了!敲什么敲,不是有门铃吗?”叶飞边嚷边打开门。

黄浩站在门外,他看见叶飞说:“怎么啦?发这么大的火啦,昨晚是不是不开心啦?”

“你别驴叫般地啦啦啦,在我这儿显示不出你的鸟语优势,我告诉你。”叶飞没好气地说了一通先转身进来坐在沙发上。

黄浩没了兴奋,他从心底里对叶飞生怯,于是耷拉着头也坐在沙发上,有点不解地看着叶飞。

两人一阵沉默,叶飞抬头看看他问:“喝点什么?”

“什么都中!”黄浩突然转弯,说了句河南腔。叶飞和他一对眼,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一个“中”字划破了不快,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仿佛都穿着军装,在一室同住,在热火朝天的练兵场上……

两年一度的军事大比武渐渐临近,营区的气氛也一天天变紧张,到处都贴满振奋人心的标语,黑板报也开始了倒计时。叶飞他们这批兵,还是第一次赶上这阵势,机械地被大胡子队长的铁哨声督促着移动脚步。

超强度的训练和每天毒辣的太阳,搞得大多数人都不愿进食,急得大胡子队长挨班动员吃饭。大伙儿编了个十字歌挂在**,回来就念:“一言不发,二目无神,三餐难进,四肢无力,五脏翻腾,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久(九)卧不起,十分难受。”念完头挨着床板,什么也不想了。

比武课目中最令人头疼的是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一天两趟,早晚二十公里,大多数人心慌、头晕,湿漉漉的脸色一会儿变黄,一会儿变白。在一次训练中,黄浩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地掏钱雇了辆的士,还以南方人特有的精明没让司机拉到终点,而是慢腾腾地跟在队伍后面,在离终点不到半里的地方下来,不远不近地随着队伍,一起到达终点。

指导员表扬了黄浩的进步,但黄浩一直没有变白的脸却没逃过大胡子的眼睛。队伍解散后,黄浩被大胡子叫住了,没几个回合,黄浩的脸一会儿变红又一会儿变白。

“熊孩儿,扯鸡巴蛋!”

大胡子终于沉不住气,发起了火,一阵急速的哨音响得每个人都心惊肉跳,队伍重新集合。

黄浩站在队伍前,耷拉着脑袋,逗得虎子用胳膊挤叶飞,眼睛里**漾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大胡子命令班长驾上三轮摩托车,拉上叶飞和虎子跟着全副武装的他和黄浩重新十公里越野。

越野的结果是班长把摩托车交给了虎子,拉上叶飞夺下大胡子身上的枪和背包,夹着黄浩跑回来。叶飞记得那次回来腰都直不起来了。

比武结束了,机动队拿到了团体第一名,荣立了集体三等功,全队如梅花开放般的热闹。大胡子亲自给黄浩燃了生日蜡烛,娱乐室里响起了生日歌,全队的战友围着黄浩用掌声和心声祝福着他,也在欢庆自己的喜悦……

忆起往昔,两人都很激动,叶飞指着黄浩说:“那次你可把我也害惨了。”

黄浩嘿嘿地笑着说:“最倒霉的还是民子。本来没他事,谁让他嘴闲得没地搁,编出个顺口溜。”

“……虎子乐得偷偷笑,小广东气得摸不着窍,队长还要陪着跑,班长和飞子少不了……”叶飞想起民子编的顺口溜,轻轻地念出了几句。民子本来编了一段开心,没想传到大胡子耳朵里,被大胡子叫去训了一顿,第二天,越野的队伍里开始出现他的身影。

提起民子,叶飞不由得长叹一声,他告诉黄浩,民子出游了,是死是活不见音讯。

“唉!你说这民子怎么这样了!多划不来,就能舍下这花花世界?”黄浩听叶飞说起民子的事,不由得有些想不通。

他怎么能想通呢?黄浩自打懂了事,家乡就被四面八方的钱财垒起座座大楼,他的家扔掉了渔网,靠几间茅房赚钱,越赚越多,到他退伍回去,已有了多层客房,天天都进大把的钞票,他能理解民子吗?叶飞心里想,要是沙洲也属经济特区,孔雀都朝西飞,就不是你难理解民子而是民子难理解你。

叶飞没说出来,心还是很沉重,点了根烟。黄浩忽然提起了翔子,说:“翔子春节过来了一趟,翔子的派头是没得说,来时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小姐,那小姐好靓!”黄浩说起翔子,仿佛翔子就在眼前,仿佛恨不得自己成了翔子。

“翔子在福江待了有一周,住的都是五星级,吃的是鲍头鱼,喝的是人头马,走哪都摔一张信用卡。”黄浩眉飞色舞又满是感叹,“飞子,你别看我给台湾老总开车,其实台商都小气得很。翔子来的那几天,那生活,啧啧,真他妈的没法说……”

“该不是云云?”叶飞听了心里忽地一闪,忙打断他的话,问,“你知不知道翔子领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名字?叫什么……你让我想想。”黄浩手揉着头发边思考边说,“好像叫什么菲儿。”

“菲儿?”叶飞想了想,又问,“长得什么模样?”

“身材特靓,两个奶大大的,留着一头长发,具体我也形容不上,反正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恰到好处。喔,我想起来了,那小姐眉宇间有颗美人痣。”黄浩边说边用手比画,好像那小姐就在面前。

叶飞的心刚放下来,但一转念又提了起来:“翔子领的不是云云,那云云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看着黄浩仍在陶醉,脑海里却如塞满了一团鸡毛。

门又被敲响了,叶飞去开门,见是李总和康师傅回来了。黄浩忙站起来和他们招呼,李刚微笑着挥挥手,让他们继续聊,然后自己去了隔壁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