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黄浩也在。离开饭桌,四个人又回到客房,黄浩和李刚聊了起来,叶飞听他们聊郑总。郑总叫郑明强,李刚耳闻郑明强是靠走私起家,问黄浩有没有这回事。黄浩点点头说郑明强在台湾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在资金积累到一定数量后,他金盆洗手,转做正当生意。黄浩还告诉李刚,郑明强的脑子好使得很,盖了一座希望小学,便赚回近千万贷款。
李刚越听越发现黄浩像个未出道的混混,就渐渐少了说话。黄浩察觉李刚没了兴趣,便也少了语言,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趣,想拉叶飞去乐乐,就问李刚叶飞有事吗。
“干啥?”李刚问他。
“几个在福江的战友听说叶飞来了,都想聚聚,李总你能否给个方便?”
李刚本不想让叶飞跟黄浩去,但又没法改口,他看看叶飞,又瞄了一眼黄浩说:“去吧,拿住点神,别又喝得一宿,不回来。”
叶飞没想到黄浩会来这么一手,福江除了他再没一个战友,但是困在房间里发愣也憋得慌,也想出去看看。
叶飞穿好衣服随黄浩出来,却看见夏雨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双手放在腹前的挎包上,低着头站着。
黄浩碰了碰叶飞,挤眉弄眼地说:“飞子,你有洞打啦。本想和你继续聊聊,现在看来得另找时间啦!”
叶飞给了他一拳,说:“瞎嚷嚷什么?”
黄浩跳开,哈哈地笑着,拦过一辆的士,扬扬手朝叶飞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然后一头钻进车子走了。
叶飞却不知该怎么办,他想过去,又怕夏雨误会,两眼呆呆地望着出租车的背影。夏雨却慢慢地走到他身旁,一句话也没说,用胳膊轻轻地碰碰叶飞,仍低着头。
叶飞怕李刚突然下来看见就麻烦了,就和夏雨沿街慢慢地朝前走。
人行道的两侧到处都是纳凉的人,有的还铺着凉席,围在一起喝酒,光着肥肥的肚皮,旁若无人地高声喊叫,很是自在。
夏雨今早回到自己的小屋,心又开始插上了想象的翅膀,一会儿是居无定所的流浪,一会儿是海边度假村的悠闲,一会儿是精品屋的时装,一会儿是麦当劳里谈笑的太太,想到临末,只觉得自己身处异地,形单影只,不免有些伤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整天夏雨没有吃任何东西,就在她决定继续把自己抛出去时,耳边又响起了叶飞的话:“是花,就希望别人用手来摘,而不是用脚去踩。”这声音又使她陷入迷茫的黄昏,她觉得自己既是生的,又是死的……既是实在的,又是梦幻的。她吸了一根烟,想在青烟袅袅中看见红红的烟火,更想能见叶飞一面,于是,她来到了叶飞下榻的宾馆楼下。
此刻,两人只默默地朝前走。叶飞掏出烟想拉开话题,消除尴尬,夏雨却摆摆手说戒了。
“昨儿个还吸,怎么说戒了?”叶飞有点迷惑地问。
夏雨双手抱在胸前淡淡地说:“什么时候不吸,就可以说戒了。”说完,依旧双臂抱在胸前,慢慢地朝前走。
叶飞的心怔了一下,点上烟,继续随她向前走。路灯将影子拉得长长的,灯光中的夜景显得五光十色。
到了一家“不夜场”酒吧门前,夏雨停住脚步转过身问叶飞:“不请我进去坐坐?”
还有选择吗?叶飞感觉自己在这类女性面前最无能。邱月如此,张洁如此,夏雨同样是如此,他有点不明白今天的夏雨跟昨晚的夏雨为什么完全两样,没有昨晚的夏雨只见今天的夏雨你根本想不到今天的夏雨就是昨晚的夏雨。这是肯定的,有了人格和自尊与没了人格和自尊就是两样。
酒吧里的客人不多,客人坐在错落有致的雅座上喝着,聊着,看着。一位女歌手好像用日语唱着一支叫不上名的低迷小调。
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夏雨让小姐来两杯鸡尾酒。不多时,服务员小姐用托盘送来两杯刚刚调制好的鸡尾酒。叶飞看酒的颜色像迷彩服,夏雨取出吸管给了叶飞一根,自己也在酒杯中插了一根,夏雨问叶飞知道这个酒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叶飞摇摇头,夏雨说她在南方这几年的生活就如这一杯酒,高尚与凡俗,欲望与理性,怪诞与卑贱搅和在一起。
叶飞静静地听着夏雨娓娓的细语,这时女歌手唱完低迷的日语小曲,已开始谢幕。夏雨也不再诉说了,眼睛一直盯着女歌手走进后台,又一直看着一位萨克斯演奏者登场,演奏者是位男性,形象特酷。一头长发,光背上套件黑皮马甲,锃亮的萨克斯管闪烁出片片金光。酒吧里一阵喧闹后又安静下来,幽蓝的灯光下,先是钢琴师轻轻敲响琴键,接着萨克斯手弯下腰,一甩长发,一阵悠长的萨克斯乐顿时环绕大厅。叶飞听出来了,演奏的是中国名曲《梁祝》。
两人静静地听着悠长的哭诉,仿佛蝴蝶在山伯的坟前哭泣嘶鸣。叶飞不由得一阵感伤,夏雨却突然问叶飞:“这曲好吗?”
“好!”
“好在哪儿?”
夏雨的眼光一刻也没离开叶飞的眼睛,耐心地等他回答。叶飞对这曲子的曲意是很了解的,他想说出来,但碰到夏雨的眼光问自个儿:“这合适吗?”
夏雨见叶飞无语,挪开目光,说:“如今这世道能有此情吗?”说完低下头,将酒中的弯头小管儿含在嘴中。
叶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思想被夏雨突来的话题牵得晕头转向。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你?”
夏雨突然又冒出一句,更令叶飞不知所措。
恰好梁祝的旋律沉默了,大厅里一片漆黑,却响起了稀稀疏疏的喝彩声。等灯光再次亮起,是一组青春少女表演动感极强的劲舞,还没等表演结束,夏雨说:“我们走吧!”
话完,夏雨先站起来用汗巾仔细地擦擦嘴和手指,不理叶飞埋单。
叶飞装好皮夹,和夏雨走出了酒吧。
福江的夜景实在太美了,五颜六色的灯光把大街小巷装点得富丽堂皇,处处充满了迷人的**。叶飞觉得时间不早了,一直沉闷地走着也不是个头,就停住脚步问夏雨:“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夏雨却没理他,仍漫不经心地走着。叶飞又问了一遍,夏雨突然转头说:“是不是和我走在一起,掉你份儿。”
叶飞没什么可说了,他隐隐有点生气,立住脚步点了根烟。夏雨抬起头看了看吸烟的叶飞,走过来,靠在他肩上。
叶飞只好又挽着她继续朝前走,路灯将两人的影子一会儿拍到眼前,一会儿又留在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叶飞一直被夏雨牵着拐进一个胡同里,来到一排低矮的平房跟前。夏雨停住脚步说:“我就住这儿,不进去坐坐?”
叶飞说:“太晚了,该回去了,明天还有事。”
“嫌我贱?”夏雨有点冷冷地说。
叶飞又不知该怎样对她说,也没胆子看她,把头转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是鸡?我这儿是鸡窝,先生……”
“别说了!”叶飞扭过头朝夏雨吼了一声。
夏雨愣了一下,突然扑进他怀中,用拳敲打着他的双肩。叶飞最怕的女人的眼泪又染湿了他的衣服,他几乎是抱着夏雨走近一间小屋门前。夏雨掏出钥匙给了叶飞,叶飞一手揽着她,一手打开门,房间里黑糊糊的。叶飞问灯在哪儿,夏雨却抱着他不让他动,就静静地抱着。叶飞感觉到夏雨突突蹦跳的心,夏雨哭了,松开手,打开灯。
叶飞打量着这间只有七八平方米大小的房间,见里面仅放着一张小床和一张小桌,但收拾得很整洁,墙壁上挂着一张布画,小**吊着一顶粉红色的蚊帐,小桌上放着一台小音响和几本杂志,整个房间没有一点儿俗的感觉。
夏雨将手提包放在小桌上,愣愣地坐在小**看着站在小桌前的叶飞,叶飞也看着夏雨,他发现夏雨的脸色有点枯黄。
“你睡吧,这么晚了,我该走了。”叶飞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你别走,留下来陪陪我好吗?这,不是你理解的皮肉交换,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即便是一夜,我也感到知足。”夏雨听叶飞说要走,突地站起来抱住他近乎乞求地对叶飞说。她怕叶飞一走,她的心又开始**秋千。
叶飞见她眼眶里又开始起了泡泡,心头一软,就坐了下来。夏雨笑了,将被子抱起放在叶飞身后,让他仰着,他们又开始聊起来。
夏雨让叶飞讲讲他的故事,叶飞犹豫再三,对她讲了一个也挺凄凉的故事。
叶飞想起了云云,想起了他俩在太阳花下许下的愿,自打云云离开他,他一次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云云的故事。他没想今儿个人怎么了,给一个见面才两天的异性倒了竹筒。叶飞讲得有点伤感,夏雨听着,静静地摸着叶飞的衣扣,她在脑中想象着云云,想那个丫头多傻。
渐渐地,叶飞不再讲了,掏出烟一根根地接着燃。夏雨看得难受,伸出手取下叶飞咬在嘴唇上的香烟,说:“对不起,勾起了你的痛苦!”
“没什么,习惯了。”叶飞说。
忽然间,夏雨发现自己爱上叶飞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敢妄想,但却涌起了一种欲望,用手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叶飞看着夏雨身上脱得一丝不挂,忽地坐起来,问:“你这是干什么?”
“也没什么安慰你,就我这身子,你要不嫌脏,就用一次。”夏雨说完双臂抱住叶飞。叶飞的感官乱作一团,他没有一点欲念,只感觉浑身疲软,眼前只有白晃晃的一片。夏雨俯下身子用嘴唇一件件脱他的衣服,叶飞无力地躺着。夏雨爬上来,用手扶着让叶飞进入她的身体。夏雨抱着叶飞轻轻地说:“就请你把我当做你的云云好吗?”叶飞的心颤了起来,吻了吻夏雨的嘴唇。夏雨却用舌尖打开他的嘴唇,狠命地咬着。叶飞渐渐不能自已了,小床开始晃动。夏雨疯狂地喊着,哭着,长发在空中狂乱地飞舞……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夏雨将叶飞的头放在她的胸前,手指轻轻地插进他的头发……
第二天,叶飞醒来,发现夏雨不见了,枕边放着一张窄窄的纸条:
谢谢你,给了我思考,
我会埋葬飘飘的白云。
我会让每一个日子,都绽放永恒的花朵,
我会让短暂的生命拥有爱的美好。
谢谢你,给了我新生,
也谢谢这个夜晚,让我有了你……
叶飞读完纸条,小心地折叠起来,装进口袋,深深地叹了一声:红颜自古多薄命,苦落娼流更可怜,但使逢人拾掇起,淤泥定会长青莲。
叶飞也搞不清自己了,在不经意中的这段奇历,又给他留下了许多思考。他问自己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却觉得不像,他从心底里祝愿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