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伟波听了这句话,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冒了出来,他和万义之间的谈话,不愿意有第三个人听到,没有想到当时李长城就躲在里面,为什么当时不走出来,现在却暗示他不要乱怀疑别人,这里面,又有什么企图呢?
或许万老堂主根本就知道黑狐狸是什么人,只是不愿意带易顺金去见黑狐狸。如果他真的知道黑狐狸是什么人,又凭什么拒绝易顺金呢?
唐伟波脸色惨白,捂着肩膀上的伤,他跨过叶山的尸体,对着尸体说道:“由美对我说的话里,根本没有提到刘根彪手里那半截女人的裙摆,而发现他尸体的人是你,那半截女人的裙摆,是你事后加上去的,我说的没有错吧?楼上那个女人也是你的同伙,她留在由美房间里的香气已经出卖了你们!”
站在唐伟波面前的,是他在日本时候的同学李长城。十几年没有见了,李长城明显比原来老了许多,四十岁不到的人,鬓角已经有了白头发,加上身上的青布长褂,显得更加老成。但是气色很不错,双目炯炯有神,说话也中气十足。
唐伟波拉着李长城的手,亲热地问,“从日本回来后,听说你去了苏联,这么多年,也不给我们几个来个信!”
李长城微笑道:“我也听说你们进了国民党的特训班,后来就只在报纸上见到你吴大老板,来来来,先别说,看你的脸上,要是晚上见了,不吓坏人才怪!”
唐伟波这才想起脸上还有血,旁边有人端来一盆水,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他洗了脸,在换衣服的时候,偷偷地把原来衣服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唐伟波坐下问。
“我也想和你们联系,可是凭我的身份,还不怕你们几个从特训班里出来的人,把我拿去邀功请赏呀!”李长城微笑着。
唐伟波笑道:“原来你是不相信我们?”
“哪里哪里?”李长城也坐了下来,“现在不是见面了吗?”
唐伟波想起刚才的事情,由衷道:“想不到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救的,竟然是你们。”
“我们其实也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李长城说道,“大家必须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日本人,单靠一两个人,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为了我,你们死了那么多人,”唐伟波实在过意不去,“从南京到北平,这一路上,都是你们的人在帮我。”
李长城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说苏北那边的同志在帮你?”
“都是易老板安排的,”唐伟波说:“如果不是他的安排,我可能到不了北平。”
“你是说易顺金?”李长城问。
“他有两重身份,既是我们的人,也是你们的人,”唐伟波说。
李长城笑了一下,说道:“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打入你们内部的同志。”
唐伟波道:“不管怎么样,总之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只可惜他被人杀了……”
李长城摆了摆手,“对于他的死,我们也感到心痛,我们也在查谁是凶手,事情总会明白的。”
唐伟波望李长城,目光变成迷离起来:“我怀疑是信义堂万老帮主下的手,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易顺金。”
接着,他说出了纽扣和易顺金之死的关系,对于易顺金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黑狐狸是军统的内部机密,是不能轻易泄露的。
他突然想起了那封黑狐狸写给智善大师的信,在信中,黑狐狸不但办好了大师所托之事,也查到了当年关外失踪那些珍宝的去向!日本人要找的信在一个哑巴小和尚身上,按小和尚的意思,好象是要交给青帮的人,日本人是想通过那封信,查出谁是黑狐狸,因为这个黑狐狸,一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七·七事变”前,正是由于他提供的情报,才使得驻守卢沟桥的军队有所防备,积极做出相应措施。
易顺金又是怎么样认识黑狐狸的呢?唐伟波在想。以黑狐狸的身份而言,知道他的人应该极少,他到底帮智善大师办一件什么事情呢?智善大师究竟是什么人,朱子宇和冯老大去灵古寺要见的人,是不是他?黑狐狸——智善大师——易顺金,这三个人到底有什么联系?可惜易顺金已经死了,现在唯一的就是找到黑狐狸,才能揭开这个秘密。
李长城说道:“我们也调查过信义堂的万老帮主,他只是一个江湖中人,没有任何政治背景!”
唐伟波说道:“按道理,他来北平后应该去找你们的人或者是我们的人才对,可是他为什么要去找万老帮主呢?”
李长城说道:“他本不应该来北平的,我们也在调查他来北平的真正目的。几天前,我们在苏北那边的抗日组织收到他的情报,说是日军要进攻根据地,并提供了日军进攻的路线图和抗日组织选择退却的路线。据侦察汇报,确实有大股日伪军向根据地移动,就在他们要转移时,根据地又接到他的情报,说有人假冒他,根据地的领导及时调整了计划,从另外一条路线撤离了,同时他们得知,易顺金要他们退却的路线上,埋伏着大批的日伪军。”
唐伟波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问题就出在易顺金的身上?要想知道他来北平的原因,你去问一下信义堂的万老前辈,不就知道了吗?”
李长城起身道:“我们调查过了,那天晚上他是见到了易顺金,可是言语上发生了冲突,后来不欢而散!”
“那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唐伟波起身问。
李长城说道,“是关于黑狐狸的,在他们没有见面之前,万老堂主收到易顺金的一封信,要万老堂主带他去见黑狐狸,说什么有重要的事情,万老堂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黑狐狸,很可能两人就为了这件事情发生了争执。我们也在调查黑狐狸是一个什么人,我想以你的身份,不会不知道的吧?”
“有关黑狐狸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唐伟波说。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万老堂主那天晚上穿的衣服上,确实掉了一粒纽扣,但不是被易顺金扯掉的,而是被人事后从他的衣服上剪下来的,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拿出来看。”
唐伟波从口袋中拿出那粒纽扣,仔细一看,见断口处果然很平整,如果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断口处应当会起纱线,而且有长短不一的线头。当下,他心中一惊,问道:“那么,是什么人要栽赃给他呢?”
“我们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李长城说道:“易顺金和万老堂主分手后,还见了一个人。”
“谁?”唐伟波问。
“就是万老堂主身边的虎子,万老堂主身上的那粒纽扣,只有他才有机会剪得走,”李长城说道:“在和虎子见面后,易顺金就失踪了,第二天,才有人发现了他。我已经派人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万老堂主,相信他会处理的。”
“你怀疑是虎子下的手?”唐伟波说道:“可是那天晚上我也在安定门附近,并没有听到枪声。”
“易顺金和万老堂主见面的时间是晚上八、九点钟,那个时候,你还在旅馆里,”李长城说道,“但是11点多钟的时候,有人在东直门那边听到了枪声,还有人看见万老堂主进了一家茶楼,我们守在外面的人一直等到第二天,却没有看到他出来。后来又有人说,万老堂主10点钟的时候就回家了,一直都没有出去,我们也觉得很奇怪,难道是我们的人看错了,还是有两个万老堂主。”
唐伟波一时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看来只有从茶楼那边寻找线索了,他问,“那家茶楼在哪里?”
“就在棉纱协会的旁边,一家叫丰盈居的茶楼,”李长城说道:“我们也调查过了,老板是个中国人,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茶楼内来往的人太闲杂,没有办法查。”
唐伟波想了想,拔出了身上的枪,说道:“这把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能不能帮个忙?”
李长城笑了一下,要旁边一个人从里面拿出几个装满子弹的弹匣,他说道,“我这里还有几颗日本人手雷,要不要!”
唐伟波笑道:“不亏是老同学,想得还挺周到的,在对方人多的时候,那东西可比枪有用多了。日本人的东西就是比我们的好,东西小,但是威力大,不象我们的德国式,木柄那么长,身上都没有地方塞。”
唐伟波把枪换上弹匣,接过李长城递来的几颗手雷,放进衣袋里。
“你身上有伤,行动不方便,”李长城说道:“要是易顺金活着就好了,听说他有一副好药,无论是刀伤还是枪伤,只要没有伤着骨头,不出五天准好!”
“哦,看来你和他的关系还不错,”唐伟波说。他想到松本雅子身上的伤,确实好得比较快。
“我和他和不认识,”李长城说道:“是陈勇说的,他是苏北派过去的,跟了易顺金两年多,他觉得易顺金后来的一些做法有些反常,不应该要苏北那边的人买通土匪杀掉那些反战联盟的日本人。”
唐伟波想起那几具躺在沟底的日军尸体,易顺金那么做,是有点过了。
“陈勇和易顺金不是一起来到北平的吧?”唐伟波问。
“易顺金要他去苏北办事,从时间上推断,他应该比易顺金晚到,”李长城纳闷道:“什么?你怀疑他,可是他现在都已经……”
“没有,”唐伟波说,“死人是没有办法怀疑的,但是也许能够从死人那里,找出一些线索,陈勇到北平后很快联系上了你们,而比他早到的易顺金,却没有联系你们,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断定他比陈勇早到北平,他在其他城市都有生意,再加上他的双重身份,或许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耽误了时间呢?”李长城说道。
李长城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唐伟波没有再说话,向外面走去。
“就这么走呀?”李长城笑着说,“全北平的人都认得你,你还没走到那里,就成了别人的活靶子了!”他指着旁边的一间屋子,“那里面有一些工具,相信你能够用得着!”
唐伟波走进那间屋子,见里面的一张小桌子上,有一些用来化装的东西。十分钟后,他望着桌子旁边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认不出来了。如果不仔细看都以为是万老堂主。
唐伟波走出来的时候,李长城吓了一跳,“你怎么……”
“就这样,”唐伟波笑着说:“我身上没有钱,能不能……”
李长城从袋子里掏出十几块大洋,“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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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盈居茶楼,就座落在护国寺的旁边,在北平市棉纺协会的斜对面。
茶楼里的大厅很大,中间搭了一个戏台,北平几个有名的京剧班子,都在这里串堂。看戏免费,就只收茶钱。这样的好地方在北平城内没有几家。
唐伟波来到这里的时候,见戏台上正在演《三岔口》,演员精湛的表演引来阵阵喝彩声。所有的桌子旁边都坐满了人,不少人还端着茶碗蹲在地上看呢。
一个肩膀上搭着块抹布的伙计走上前来,躬声问:“哎呦,老爷子,您来了,楼上请吧!”
唐伟波跟着那个伙计上了楼,见楼上也有不少人,从服装打扮上看,都是属于中上层社会的人。正中的地方有几个用木板隔成的包厢,里面坐着的,那可是有权有势的人物。
“您是要坐上次的那个地方,还是换个地方?”伙计殷勤地问。
“上次?”唐伟波瞬间反应过来,“哦,是的,是的!”
伙计把唐伟波带到一个小包厢里,小包厢里比较小,一左一有摆着两把椅子。坐在小包厢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戏台上的戏。他坐了下来,点了西湖的龙井。
“您慢慢喝嘞!有事叫一声!”伙计说完转身要走。
“哎,”唐伟波好象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上次和我坐在一起的那个人吗?”
伙计扰了一下头:“老爷子,您别玩笑了,上次不就您一人坐这吗?”
唐伟波的心里有谱了:“可是你上次只见我进来,并没有见到我出去,对不对?”
伙计陪着笑:“老爷子,您说这楼上楼下的客人那么多,我也有招待不过来的时候,您就别寒碜我了。”
唐伟波笑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记得我当时把钱留在了桌子上,对吧!”
“那是,那是!”伙计连忙点头,“上次您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确实不知道。”
“你这里没有后门吧?”唐伟波问。
伙计愣住了,“你问后门做什么?”
唐伟波小声道:“这年头不太平,我怕到时候有人找我,所以想……”
“哦,我明白了,”伙计小声回答,“老爷子,我们这没有后门,倒是后台可以临时躲一下,那里是戏子们换妆的地方,但也不是长久之计策呀!”
“可以带我去看一下吗?”唐伟波问。
“我说老爷子,您来这不是喝茶看戏,那地方没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
没有等伙计把话说完,唐伟波将两块大洋丢在桌子上。
伙计陪着笑,取下肩上的抹布去抹桌子,顺手把那两块大洋带到手里,说道:“您跟我来。”
在伙计的带领下,唐伟波下了楼,沿着旁边的一条走道穿过看戏的人群,进了一道门。这里就是后台,几个戏子正在化装,见有人进来,都扭过头来望着他们。
一个穿着长衫,老板模样的人走过来,对着伙计骂道:“叫你们不要随便领客人上这来,就是不听,要是每个客人都这样,我们还怎么唱戏呀?你也……”
江老板一看到唐伟波,脸色一变,立即堆起笑容,“原来是您老呀!”
唐伟波朝江老板拱手道:“江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我见各位唱戏辛苦,想进来意思一下。”
“哪敢劳您呢?”江老板陪着小心说。
唐伟波掏出十块大洋递了过去,“江老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哪里哪里?”江老板收下大洋,“您太客气了。”
伙计趁机退了出去。
唐伟波望着那些化装的戏子,从外面的台上回来,换一套戏服又出去了。
江老板陪着笑说:“我这班子小,有时候人手不够,只好这么将就一下,且不说我们这里,就是整个北平城内的戏班子,一个人演几个角色那是很正常的!”
“一个人演几个角色,”唐伟波品位着江老板的话,心里微微一动,说道:“江老板,几天前的晚上,我也来过这后台,可没有见着你,”。
“不可能呀!”江老板朝唐伟波上下看了一眼,说道,“这半个月来,我的戏班都在这呢,这几个晚上,我也都在这,可也没有见着您呀!您是不是记错了?”
唐伟波拍了一下脑袋,笑道:“你看我这记性,那是上个月的事情,呵呵!您忙吧,我出去看。”
江老板望着唐伟波的背影,看了看手里的大洋,嘟囔道:“老爷子看来确实是老了,记性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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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伟波离开了丰盈居茶楼,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把脸上的伪装去掉,恢复了原样。他的手放在怀里,紧紧握着枪柄,眼神的余光捕捉着每一个路边的人。万一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即开枪。
他叫了一辆黄包车,要车夫专找人多的地方走,他知道那些军统刺客,一般不会选择在人多的地方轻易下手,更何况街上不时有背着枪的日本兵来来去去,行动起来多少有些顾忌。
他觉得有些悲哀,以前要对付的人,现在却要仰仗他们来保护,自己人反而要处处置他于死地。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想起了离开重庆前戴笠对他讲的那一番话,虽然就那么几句,但内中的含义却深得让他无法捉摸,而且也提到: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为党国做出牺牲的。
他确实没有完成戴笠交给他的任务,即使是这样,也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命令杀他呀!
戴笠交给他三年前黑狐狸的密报,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呢?
连万老堂主都不知道黑狐狸是什么人,易顺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易顺金为什么要万老堂主带他去见黑狐狸?
或许万老堂主根本就知道黑狐狸是什么人,只是不愿意带易顺金去见黑狐狸。如果他真的知道黑狐狸是什么人,又凭什么拒绝易顺金呢?
丰盈居茶楼根本没有后门,万老堂主是怎么在那两个监视他的人的眼皮底下离开的?
而李长城,又究竟知道多少万老堂主的实际情况呢?
到底谁才是黑狐狸?
唐伟波越想越不明白了,干脆不去想。车子经过当铺的时候,他看到挂在上面的“发”字招牌,在风中旋转着,无论看哪一面,都是一个“发”字。
他的心一动,看着那个两面都有“发”字的招牌,“发”和8同音,一面招牌,两个“发”字,合起来就是818。
易顺金留给他的字条中的秘密应该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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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胡同并不长,但在北平城内的名气却不小,胡同两边并排着12家妓院,打扮得花姿招展的姑娘们,站在各自的门口,热情地招呼着来往的男人。
“大哥,进来坐坐啵?有好吃好喝的,还有漂亮的姑娘伺候着!”
“爷们,我们这里有刚上道的雏子,包您满意,要不进来瞧瞧?”
只要有哪个男人稍一停住脚,准被姑娘们连扯带拖拉进了门。一番折腾之后,袋子里空了,脚也软了。
这12家妓院,生意最好的当属醉红楼,北平城内哪个男人不知道醉红楼的十朵金花,那可是一个个貌美如仙,赛过西施,气死貂禅,那粉嫩的肌肤,轻轻一掐,准能冒出水来。男人要是能够和这样的女人睡上一晚,就是死也值得了。
北平城内的达官显贵们,不惜每晚丢下大把的大洋,搂着其中的一朵花,慢慢品位着花的滋味,享受着花下风流鬼的美妙。
十朵金花中,名气最大的头牌姑娘就是牡丹花,这牡丹花和别的九朵花不同,并不是每个有钱的主都能够一亲芳泽的,她要看人,如果她看不上的话,就是有再多的钱,都没有用。
牡丹花的“花房”在醉红楼的内院,她也从不轻易见客。客人过夜后,次日一早,便将客人从内院旁边的一扇小门送出,小门外是另一条胡同。客人出小门后,上一辆早就停在门口的车子,车子会将客人送去该去的地方。
此时,内院旁边的那扇小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紧跟在那年轻人后面的,正是醉红楼的头牌姑娘牡丹花。
牡丹花望着那年轻人,哭道:“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虎子哥,你就当我死了吧?”
那年轻人含泪道:“春妮,我会想办法的。”
老鸨从里面追出来,将牡丹花扯了进去,同时道:“她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要想领她走,行!十万现大洋,少一个子都不行。”
那年轻人转身,并没有上停在旁边的车子,而是直接整了整衣服,向胡同的另一头走去。
他刚走到胡同的尽头,正要招手叫一辆黄包车,见旁边闪出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是信义堂的万义。
“虎子,你干的好事!”万义厉声道。
虎子一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万义痛心道;“枉我对你那么好,想不到你是一只吃里扒外的狗!这种地方,一个晚上最少50现大洋,也是你出得起的?”
虎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万义磕头道:“老堂主,请听我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春妮她……她是我的……”
“住嘴!”万义痛心道;“身为帮中弟子,你不知道戒律吗?”
“老堂主,”虎子道:“我知道,可是……”
万义厉声道,“是谁要杀掉易老板的,不管怎么说,他总是青帮中的人,是你的同门师叔,你杀了他却嫁祸给我,是何居心?”
“我没有……”虎子大声道:“我真的没有杀他,是有人出100块现洋买你身上的一粒纽扣!”
万义怒道:“那件衣服是我花2块现洋做的,现在居然有人要花100块现洋买我身上的一粒纽扣,虎子,你说话也太不看人了吧?”
“是真的,”虎子急道:“老堂主,请你相信我,那个人要我在那天晚上10点钟把纽扣交给易老板。”
“那你告诉我,花100块现洋买我身上的一粒纽扣的人是谁?”万义道。
“我不能说,”虎子说道:“那个人也是青帮中的人。”
“为什么不能说?”万义大声问,他对身边的人道:“把他押回去,接受三刀六洞的帮规处罚!”
虎子忽然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说道:“我不能跟你们回去,我已经答应了春妮,要赎她出来的。”
“反了你了,”万义对身边的人道:“动手!”
虎子从身上拿出一把枪,对着万义的脚边开了一枪,叫道:“老堂主,不要逼我!”
万义大怒,正要亲自动手,却见一队日本兵冲了过来。为首一个军曹用不太熟练的中国话喊道:“你们……枪的放下,否则,死了死了的!”
万义一惊,后退几步,望着那些举枪朝他们瞄准的日军。
虎子正要放下枪,日本兵的枪响了,他看着胸前的几个血洞,扭头转向万义,“老堂主,我真的……没有……”
那些日本兵冲上前,用刺刀对着万义他们几个人。
军曹走过来,大声道:“统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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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日军宪兵司令部的一间偏屋内。
松本弥二眯着眼睛,把酒倒在杯子里,一手搂着小野久久子,一手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小野久久子在松本弥二扭了一下身子,“松本君,你这样喝下去会醉的。”
松本弥二在小野久久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有你在我身边,其实我早就醉了,呵呵!山口一男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会怎么想?”小野久久子问。
“还能怎么想?”松本弥二说道:“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是要不择手段的,中国人并不好对付,老师的‘樱花计划’好象没有预期的那么好,但是也相当不错!”
“当初我哥自杀的时候,是你在旁边的吗?”小野久久子问。
“是的,他必须死!”松本弥二指着自己,说道:“为了大日本帝国,不单是他,还有我和你,都必须死。”
“我哥小野正雄因任务失败自尽,同在一起的笠原君也应该摆脱不了关系,为什么他却没事,而被派往北平,最终导致身亡。”小野久久子问。
“呵呵!”松本弥二笑道:“小野君和笠原君都得死,只是死的时间不同!”
“我哥在留下来的信里说,明明到手的是珍宝,怎么转眼就变了呢?”小野久久子说:“我哥要我等我们的军队进入南京之后,才把信给山口君,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你当然想不明白,”松本弥二笑道:“你哥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大家,都是老师的棋子呀!”
“山口君是我哥的好朋友,他会查明白整件事的。”小野久久子说。
“他查不出来,”松本弥二又喝了一口酒,冷笑道:“这件事情,是帝国的秘密!永远都不能够解开!”
窗外,一道人影闪过。
“谁?”松本弥二丢开小野久久子,拔出佩刀冲出门,见走廊内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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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伟波回到旅社。旅社掌柜的走上前来:“先生,您太太已经走了,留了一封信给你!”
他撕开信,见是熟悉的笔迹。
华雄君:
我走了,回日本去!
上天还是很怜悯我的,不但让我遇上了你,还给了我一次做你妻子的机会。我很感谢上天,也很珍惜这一次机会,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说,这一辈子,不愿意再和你分开,只要你对我好,不管将来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会和你一起,做你的好妻子。
然而,事实是无情的,你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你,而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女孩,人是有理智的,从你的眼神中,我看不到一丝当初的柔情,你把对日本人的恨,也用在了我这个对你痴情一片的人身上,华雄君,你错了!
我也错了,或许我本就不应该苦苦追寻往日的那份爱,中日之间的那道鸿沟,已经将你我无情地分开……
唐伟波看到一半,眼泪就已经下来了,他问掌柜的:“我太太走了多长时间了?”
掌柜的回答,“有很久了!”
唐伟波追出旅社,看着来往的人群,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车夫问,“先生,去哪里?”
是呀!去哪里呢?由美会去哪里呢?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大喊:由美,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找到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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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岛由美坐在黄包车上,任由泪水流淌。
她的心很痛很痛,对幸福的憧憬一次次被唐伟波无情的撕碎,在唐伟波的眼里,她只是一个身负使命的女特务。她已经不想再解释了,那种心死的感觉已经让她麻木。
她看着街上那一队队背着枪走过的日军,她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她和唐伟波一定可以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伴侣。
她想到了那封留下信,唐伟波回来后看到那封信,会怎么想呢?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黄包车面前停下,堵住了黄包车的去路,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走到大岛由美面前,躬身用日语说道:“由美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你们是什么人?”大岛由美问。
“是你父亲派我来接你的,”那个人说。
大岛由美惊喜地说:“我爸爸,他在哪里?”
那个人说:“他还在南京,请跟我们走吧!”
大岛由美下了黄包车,钻进了黑色的轿车。
在黄包车后面的不远处,从另一辆黄包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长衫,当他摘掉墨镜后,露出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就是唐伟波的同学李长城。
李长城招了招手,旁边上来一个穿着短襟的汉子,李长城朝那汉子耳语了几句,那汉子转身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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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伟波坐在他房间内的**,神色有些颓唐。
不但由美走了,王富贵和许二柱也不辞而别了。
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他抬起头看,见是叶山。
“山口一男先生,”唐伟波把头望着对面的墙壁,苦笑道:“现在就我和你两个人,你可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叶山冷笑着,并不回答。
“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王连长的信任,怎么不跟他们走?”唐伟波说:“我已经查过了,常玉青门下悟字辈的,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叶山在床的另一头坐了下来,低声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唐伟波的声音很低,“你也在追查谁是黑狐狸,对不对?”
叶山笑了一下:“你认为呢?”
唐伟波望着叶山,一字一句地说:“其实你们一开始就设下了这个局,选择在你们的军队攻进南京之后开始,是为了更好的对付我们在南京潜伏下来的人,我说的对吧?”
叶山的脸色一变,“你怎么这样肯定?”
“对于你的身份,原先我只是怀疑而已,你也非常小心,并没有露出破绽,当我看到你和青帮的人在对切口的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的想法了。”唐伟波说道:“刘根彪是你杀的吧?他当时一定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杀了他之后,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威胁由美,所以她替你扛了下来,其实如果由美不对我说是她杀的,也许我不会怀疑到你!”
叶山问:“为什么?”
“我一直都以为她是奉命潜伏在我身边的女特务,当我看到她留给我的信之后,我知道我错了,”唐伟波说道:“能够令她背黑锅的,应该不可能是中国人。”
叶山起了身,退到一旁拔出了手枪。
“为什么不开枪,你可以杀了我的,”唐伟波说道:“你从南京跟着到北平,却没有跟他们两个去关外,你的目的根本就不在宝图上,而是我,你们查到了我的真实身份后,不抓我,更不杀我,因为你们要的,是和我联络的那些人,还有我要寻找的黑狐狸,我说的没有错吧?”
“你已经查到了黑狐狸是谁?”叶山并没有开枪。
“你不是也看过那封黑狐狸写给大师的信了吗?”唐伟波反问。
“可是我们还是无从查起,”叶山说。
唐伟波叹了一口气,拿出那封信,点燃,这回,他却没有闻到那股怪味,心中暗道:难道这封信不是黑狐狸写的,既然不是黑狐狸写的,那么信上的内容,一定是假的了?这是一封假信,智善大师要小和尚送一封假信给青帮的人,真正的目的在哪里?想到这里,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看着叶山的枪口,当务之急,是要把面前这个人解决掉,他站起身缓缓道:“在我死之前,能够告诉我,你对由美说了些什么吧?”
叶山摇了摇头,把枪瞄准唐伟波的头部。
“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查不到黑狐狸是谁了,”唐伟波说道。
叶山那握枪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唐伟波望着叶山,冷笑道:“也许我高估你了,从你握枪的姿势看,你不是一个出色的特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山口一男,山口一男到底在哪里?”
叶山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毅然扣动了扳机,刹那间,他看到唐伟波的身体不可思议地斜了一下,同时,他也看到对方枪口喷射出来的火光。他知道那枪是二十响盒子,近距离内,威力比他手中的枪大多了。
他看到唐伟波的肩头迸出血花,也感受到了来自胸口的剧烈疼痛,他低下头,见到从胸口几个枪眼喷射出来的血柱。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唐伟波脸色惨白,捂着肩膀上的伤,他跨过叶山的尸体,对着尸体说道:“由美对我说的话里,根本没有提到刘根彪手里那半截女人的裙摆,而发现他尸体的人是你,那半截女人的裙摆,是你事后加上去的,我说的没有错吧?楼上那个女人也是你的同伙,她留在由美房间里的香气已经出卖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