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重重

第二十章 风雨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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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松本雅子说道:“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很神秘,用你们中国的话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易老板死后的第二天,他也失踪了。”

松本弥二望着别处,眼中的瞳孔在收缩,“我们的对手,抛出的是一个令我们很棘手的诱饵,这一点,恐怕连我的老师都没有想到,他们用一个非常出色的特工在和我们对决!”

李长城觉得问题很严重,万老堂主仅仅是个帮会的堂主,况且东北的青帮已经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对青帮并无敌意,却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唐伟波想起了李长城说过的苏联的那宗间谍案子,他想来想去,山口一男能够成功把情报弄到手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唐伟波走出旅馆,见街上有大批的日军向这边而来,他望向当铺对面的棉被店,见棉被店的人正在上门板。

那些日军见他浑身是血的从旅馆里面走出来,大叫着向他冲来。

唐伟波望着那些日军,手上的枪响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日军顿时翻倒在地,其余日军见状,纷纷举枪射击。突然,从街上冲过来一辆小轿车,撞向那些日军。车窗内伸出一支握枪的手,几个准确的点射,将那几个瞄准了唐伟波的日军击倒在地。

小轿车冲到唐伟波面前,松本雅子从里面探出头来,大声叫道:“快上车!”

唐伟波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几步冲上前扑进车里,坐在松本雅子的旁边。

日军掉转枪口,朝着车子射击,子弹射在车门上,迸出火花。

松本雅子转动着方向盘,车子向前冲了出去。唐伟波给枪换了一副弹匣,朝后面追上来的日军扫出了一梭子。

车子向前急驰,已经甩掉了那些日军。唐伟波把头靠在椅背上,任由肩膀上的血溢出,他有气无力道:“为什么要来救我?”

松本雅子一边开车,一边担忧地望着唐伟波,“赶快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否则你会……”

“死了也好,从我看到由美留下的那封信,我就已经心死了,我错怪了她,”唐伟波说完,痛苦地闭上眼睛。

“难道你不想再去找她?”松本雅子问。

“她在哪里?”唐伟波张开眼睛,神色激动地问。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她呀?”松本雅子微笑道,“她现在很安全,只是没有了自由!”

“告诉我,到底谁是山口一男?”唐伟波说话的声音很弱,显得有些虚脱。

“我也不知道。”松本雅子说道:“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很神秘,用你们中国的话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偷听了我哥和别人的谈话,在易老板死后的第二天,他也失踪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易老板死后的第二天失踪了……”唐伟波咀嚼着松本雅子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并没有几个人真正认识他!”

松本雅子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哥叫松本弥二,他和山口一男同是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的学生。”

“南京特别行动课课长松本弥二,”唐伟波笑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只有你哥和土肥原贤二才知道他是谁!”

车子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住。

松本雅子说道:“这家医院是日本人开的,你说日本话,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进去了!”

唐伟波下了车,望着松本雅子将车子开走,他皱着眉头,略一思索了一下,并没有进医院,而是朝另一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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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直门外大街。

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李长城,在路上疾步走着,在他身后,偷偷跟上来两个穿着黑衣的人。

李长城感觉被人跟踪了,脚步加快,往人群中钻。那两个黑衣人见状,赶紧跟了上去。李长城经过一个路边摊位时,朝站在摊位旁的两个短襟汉子使了一下眼色。

那两个短襟汉子点了一下头,一左一右的走开去。

李长城走进了一道巷子,来到一扇门前,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那两个黑衣人冲上前,拔出手枪,齐声道:“不准动,请跟我们往治安队走一趟!”

李长城转过身,微笑着望着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脖子已经被人从后面紧紧扼住,同时,一把匕首捅入了他们的后心。

李长城朝那两个短襟汉子说道:“你们赶快回去通知别的同志,日本人马上要展开全城收捕,要大家都注意点。”

那两个短襟汉子把尸体拖到墙脚,找了一些东西盖上,转身离开。

李长城刚才敲过的那扇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上下看了他一眼,“您找谁?”

“对不起,我敲错门了,”李长城朝那人歉意地笑了一下,向巷子的另一头走去。来到巷子口,一个小个子男人走上前,低着说:“万老堂主被日本人抓走了,虎子死了,他临死前说不是他杀的易老板!”

“找到我那个同学没有?”李长城问。

“没有,”小个子男人说:“他被一个女人给救走了,日本人从旅馆里抬出了一具尸体,不知道是什么人,把旅馆的老板也带走了。”

李长城微微点了一下头,径自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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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日军宪兵司令部。

穿着一身和服的松本弥二,望着两副担架上的尸体,他在担架旁边转了两个圈,走到一旁,望着站在一旁的陈连石,眼中射出狼一样恶毒的目光。

“太君,我早说过那个人……”陈连石没有说下去,是松本弥二扬起的左手制止了他。

“黑狐狸,”松本弥二走了几步,望着陈连石:“你说谁是黑狐狸?”

陈连石摇了摇头,惊恐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唐伟波要暗杀你的时候,是军统的特务救了你,”松本弥二望着陈连石,“现在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救你?”

陈连石惊道:“这……这我怎么知道?你该不会怀疑我就是黑狐狸吧?”

“当初我确实是这么怀疑的,”松本弥二说道:“所以我们要山口君把唐伟波引到北平来,目的就是想查出谁是黑狐狸。”

一旁的佐佐木“刷”的一下拔出配刀,架在陈连石的脖子上。

陈连石的脸色大变,腿一下子软了下来,结结巴巴道:“太……太君,您可别……别……”

“收起你的刀,别吓着他,”松本弥二对佐佐木道。

佐佐木收起刀,退到一旁。

松本弥二说道:“如果你真的是黑狐狸,军统的人不可能那么明目张胆的去救你,他们那么做的目的,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你!”

陈连石从地上起身,“多谢太君!”

松本弥二望着别处,眼中的瞳孔在收缩,“我们的对手,抛出的是一个令我们很棘手的诱饵,这一点,恐怕连我的老师都没有想到,他们用一个非常出色的特工在和我们对决!”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佐佐木问。

“找到山口一男,”松本弥二说:“也许他已经知道了黑狐狸是什么人。”

“那两个人已经去了关外,您说山口君会不会也跟着去?”佐佐木问。

“极有可能,你带由美小姐一起去,说不定到时候能够用得着她,”松本弥二说:“也许他只想揭开当年小野君留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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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伟波找了一家中国人开的诊所,要医生割开伤口,从靠近左肩骨的地方,取出了子弹。

医生看了看伤口,将他领到里面,有些为难地说道:“日本人对药品控制得很紧,我们这里没有麻药,你看……”

“没有事,动手吧!”唐伟波抓起一块毛巾咬在嘴里。

医生将所有的消过毒工具摆在一起,用手术刀划开中枪的地方,血立刻涌了出来,唐伟波发出一声闷哼。

“先生,您熬不熬得住?”医生担心地问。

“不要管我,继续!”唐伟波的头上出现豆大的汗珠。

医生的头上也出现汗珠,地上已经积了一大堆带血的棉球,终于,医生长长出了一口气,用钳子钳着那粒子弹,丢到旁边的托盘里。

“先生,子弹没有伤着骨头,只是……”医生望着唐伟波,见他脸色铁青,都差点晕了过去。

唐伟波吐出口里的毛巾,大口大口地喘气。

“熬着点,很快就好的,”医生在麻利地包扎,“几天前也有一个男人中枪,可惜伤得太重,手术到一半就……”

“哦,是一个什么人?”唐伟波问。

“看样子是外地人,”医生用一根绑带将唐伟波受伤的左手吊在胸前,接着说,“是来北平找人的,他说他是南京易顺金易老板的伙计,要找他们的老板,结果遇上了日本人。”

“哦!”唐伟波见医生已经包扎好,便下了地,坐在一旁休息。易顺金的伙计到北平来找他,结果却被日本人杀了。

“现在这世道,太乱。”医生收拾着地上的垃圾,好象想起了什么:“那个人死之前留下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一个叫沈晗的人,北平城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沈晗?”

“哦,麻烦你把信拿来!我就是他要找的沈晗,”唐伟波的眼睛一亮。他想知道易顺金为什么要写信给沈晗。

“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么凑巧的事,”医生笑着,从旁边的药柜上拿下一封信,递给唐伟波。

唐伟波撕开一看,见上面只有两行字:速杀重庆方面来人,日谍已渗透,急施对策。

署名是还魂草。

字很粗糙,颜色暗红,他把纸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隐约有一股血腥味。当下心中一惊,难道这封信是用血写的?

信中的重庆方面来人肯定是指他,易顺金写这封信给沈晗,一定也知道了他来到北平的消息,可是易顺金一直都在帮他,为什么又要那么做呢?

戴笠要他去南京找易顺金,并没有告诉他易顺金的代号是什么。沈晗已死,已经无人可以确认这封信的真伪。今天若不是他碰巧来这里,也许这封信会一直在这个医生这里放下去。

他收起了信,对医生道:“辛苦你了,回头我叫人把钱给你送过来!”

他检查了一下枪,枪里还有一些子弹,腰里有一个弹匣,另外还有几颗手榴弹,对付十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离开诊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街上已经亮起灯。他站在门口看了看两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向前面走去。

远处响起了警报声,他连忙闪在暗处,见街上满载着日军的大卡车,在摩托车的带领下横冲直撞。

他身上带着几处伤,首先要找一家旅社住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做道理。可一分钱没有,怎么住呢?

这北平城内,原先还认得不少人,现在却没有几个认识的,就算认识他的,在这种情况下,谁敢收留他。

除了李长城。

他想了一下,朝安定门那边走去,照着原先的记忆,也许能够找得到第一次见李长城的地方。走不了多远,只觉得左肩痛得厉害,眼前一阵阵发昏!

他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歇了一会儿,待精神好点,坚持着往前走,走了没多远,来到巷子口,听到前面枪响,他忙掏出枪,侧身躲在墙后,见从另一边冲过一个人,朝他藏身的巷子冲了过来,脚下踉跄,刚到巷子口,一头倒在地上。

追上来两个日军,为首一个端枪朝地上那人开了一枪,说道:“这个已经死了,走,去别处看看!”

那两个日军走开后,唐伟波见地上那人动了一下,待日军走远后,低声向前,将那人扯到墙边,翻过身来。

这人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象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一样,胸腹部各中一枪,血留了一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这人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勉强睁开眼,含糊道:“青……帮……老爷子……被……被日本人……杀了……”

“青帮老爷子,是万老堂主吗?”唐伟波问。

“是的……大家……只逃出来……几个……没有……想到还是……”这人的头一歪,已经咽了气。

唐伟波看到这人的脖子上有血迹,忙将他的衣服往下一扯,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穿过左边锁骨的血洞,而右边的锁骨,也有一个同样的血洞。

是从日本人监狱里逃出来的,唐伟波想起了易顺金身上的血洞,莫非易顺金也让日本人给抓走过,后来才逃了出来,却又被人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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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城在原地走来走去,万老堂主被抓走后,青帮在北平的各个堂口便奇迹般的联合起来,很快探明了关押万老堂主的地方,是草岚子监狱。

草岚子监狱是1931年奉军建造的。原名称“奉军陆海空军司令部行营军法处草岚子胡同监狱”,后改名叫“北平军人反省分院”,也还是监狱。这所监狱,地处北平北海道附近,在北平图书馆后面的一条小胡同中。

狱内分南、北两廊,中间有一条走道。东边大院是单人监房,住的是所谓“重要犯”;西边靠后院,是住四人或三人一间的大房,住的是所谓“次要犯”。监狱惯例,犯人在一个号房里关了几个月之后,就要将犯人重新调整一次房号。

青帮弟子打探功夫的一流,他们很快打探到万老堂主被关在东边大院的单人监房中,其余被抓去的人则被关在西后院。

监内,除放风时间外,牢门日夜落锁,钥匙由看守管带。监房后面装有小铁柱的铁窗,并密布铁丝网。房中有一土炕作为床铺。

在四周密布电网、厚墙高筑、插翅难飞的后院,便是犯人放风的地方。每天两餐饭后,犯人放风,有半小时至一小时的时间,在那块小天地里活动、喝开水和解大、小便。其他时间,坐在号房中的犯人要方便时,则只能由管钥匙的看守打开门后,才得到南廊小便处小解。

狱中,日夜有持枪的日本兵分班轮流不停地走动于走廊过道中,从每间牢门上方的小方孔中,窥视监督犯人的一切举动。

以前由于日本人不太看重这里,兵力部署和监狱管理跟不上,发生了几次囚犯越狱的事件。

自从万老堂主被关进来后,日本人加了一个小队的日本兵,专门看守万老堂主。

不就是一个会点武功的老头子吗,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但是稍后一点,青帮的动作却让李长城伤透了脑筋。青帮的几大堂口在摸清了草岚子监狱的内部情况后,打算组织人手强行劫狱。

如果强行劫狱,不仅代价太大,不一定能救得出人,而且给驻守在北平的日军找到口实,进一步“整顿”北平的次序。那么,对发展地下工作,难度可就更大了。

他带人赶去信义堂的堂口,想劝阻那些人的卤莽,远远的看见堂口门外站日本兵,情知不妙,急忙抽身而退,行不了多远,撞见一个青帮的弟子,一问之下,才知道青帮的人不知道在哪里弄来了一些武器,已经开始劫狱了。

没料想日本人好象有了准备,当着众多青帮弟子的面,从监狱中押出万老堂主,当场枪杀!日本人以为这样可以杀一警百,但是他们想错了。被激怒的青帮弟子不要命的往前冲,转眼见就和日本人拼上,并用炸药炸开了监狱的大门和围墙。监狱内的犯人见此机会,哪还放过,全都一窝蜂的往外逃。

日本人架起机枪扫射,青帮的人和监狱里的犯人死伤大半,其余的人各自逃去。日本人立即展开了全城大搜捕,见到疑似青帮弟子或者监狱中逃出来的人,就地枪杀!

李长城觉得问题很严重,万老堂主仅仅是个帮会的堂主,况且东北的青帮已经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对青帮并无敌意,却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难道日本人不知道杀一个帮会的老堂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日本人好象疯了一样,在大街上随意开枪,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成了日本人的枪下之鬼。

开店的早已经上了门板,家家户户也都把门紧闭,整个北平城笼罩在恐怖之中。

李长城一路小心避开了日军,回到住处,正要进门,见从旁边的黑暗处冲出一个人来,刚想拔枪,却认出是唐伟波。

唐伟波一副异常疲惫的样子,在灯光的照射下,脸色非常苍白,左肩膀高高凸起,隐约有血迹溢出。

李长城吓了一跳,忙上前扶着唐伟波,进了屋子。进屋后,他将唐伟波扶到房间内躺下,并叫人倒了一杯茶。

“你怎么会这样?”李长城问。

“谢谢!”唐伟波勉强笑了一下,“他妈的小鬼子的子弹还有点准头,他绝对不是山口一男!”

“你说什么山口一男?”李长城问:“就是那个号称‘日本特工之王’的人?”

“你也听说过他?”唐伟波问。

“我原来在苏联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人,”李长城说:“后来我们专门调查过他,他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物,即使在你面前出现,你也不会怀疑是他!两年前,苏联外交部一份涉及到远东地区的特级情报离奇泄密,使日本在远东地区占据了主动权,负责这件事的马德耶夫参赞自杀身亡,克格勃后来查出是山口一男的杰作,但是无法查到他是怎么下手的。因为那份情报只经过了三个人的手,而那三个人,都是苏联的高级官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唐伟波的脸上闪过一抹兴奋的潮红:“哦,是这样,克格勃调查那三个人了吗?”

“当然调查了,”李长城说:“那三个人到现在还在狱中接受审查,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苏联外交部的副部长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在供词中声称在办公室里把文件交给了秘书康斯坦丁诺维奇,要康斯坦丁诺维奇转给参赞马德耶夫,并约日本特使进行谈判,可康斯坦丁诺维奇却称自己一直在外面陪着提前到达的日本特使……”

“问题就出在这里,”唐伟波说。

“不错,问题确实出现在这里,”李长城说:“可是苏联人怎么也不相信,以目前最先进的化装术,即使有人化装成康斯坦丁诺维奇,那也只能在借助昏暗灯光的情况下蒙骗过去,伊里奇·乌里扬诺夫是个老克格勃,况且是在大白天,不可能看不出来,再说了,日本特使虽然提前到达,可是他们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哦,这确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唐伟波说。他突然想到两件联系在一起的事情,那就是两个万老堂主和两个康斯坦丁诺维奇。

“你休息吧!”李长城说,离开时,他把虎子临死前说的话和日本人杀万老堂主的事告诉了唐伟波。

唐伟波的左肩膀传来阵阵疼痛,整个人感觉很累,他是该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街上,枪声时远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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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布置得很简朴而典雅的日式卧房,屋内没开灯,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斜射在大岛由美的身上。她坐在那里,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动一下了,旁边摆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上等的日本烤肉和香喷喷的饭团。

她根本没有食欲,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的木板墙壁。

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抬头一看,认得是松本雅子。

“由美小姐,”松本雅子穿着一身军装,显得非常干练。

大岛由美没有说话,对于任何人,她都没有话说。

松本雅子在大岛由美的身边坐下,轻声道:“他受伤了,我带他去了一家日本人开的医院。”

“他没事吧?”大岛由美紧张地问。

“应该没有事,他只是伤在肩头,要不要我带你去见他?”松本雅子问。

“算了,”大岛由美幽幽地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请你帮忙照顾他,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他!”

“可是他喜欢的人是你!”松本雅子说,“他说他看到你留下的那封信,就已经死了,由美小姐,如果他知道你是为了追寻当初的那份感情,而选择留在他身边的,一定回来找你的……”

松本雅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岛由美的眼泪就已经扑簌簌地往下落了,哽咽道:“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我是日本人。”

“日本人又怎么样?难道日本人就注定得不到爱吗?”松本雅子说,“我已经告诉他了,三日后,佐佐木会带你去沈阳,然后回日本。”

佐佐木从外面走进来,“雅子小姐,你说错了,我只带她去北边,并不是带她回日本。”

“你不是说奉我父亲的命令,带我回日本的吗?”大岛由美问。

佐佐木笑道:“是的,我是这么说过,可是现在变了,南京那边传来消息说,你的父亲已经和松井石根大将一起,解职回日本了。”

大岛由美大惊,坐起身问:“为什么?”

“国际上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南京的情况,舆论的压力很大,连我们的盟国都在谴责我们,”佐佐木转向松本雅子:“我们还在查,雅子小姐,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那两卷胶卷是怎么到那个德国佬手里的?”

松本雅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们的人发现你后来去找过那个德国佬,能解释一下吗?”佐佐木问。

“是的,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唐伟波带我去的,可是你们也查了,当时真正的胶卷并不在他身上,”松本雅子说:“我怀疑他把东西通过另一条渠道送过去了,于是我找到那个德国佬,想以唐伟波的名义套出他把胶卷藏在什么地方,可他说并没有收到胶卷,言语中还对我动手动脚……”

松本雅子冷眼望着佐佐木,没有再说下去。

大岛由美大声急着问,“我父亲他没有事吧?”

佐佐木蹲下来,望着大岛由美憔悴的脸,露出心痛的样子:“由美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父亲要负的责任,实在太大了,你要想帮他的话,只有和我们合作,或许天皇陛下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能够宽大处理,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已经帮过你们了,”大岛由美问,“还要我怎么做?”

“当然,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佐佐木凑近了大岛由美:“安慰一下参加圣战的每一位勇士,也算是大功一件呀!”

松本雅子实在看不下去,拔出手枪瞄准佐佐木:“你太无耻了!”

“别用枪对着我,雅子小姐,”佐佐木一字一句地说:“别仗着你哥哥是课长,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佐佐木先生,我也是女人,”松本雅子垂下枪口,哑着声道:“如果真的需要女人,我可以陪你,可是你看着她那样子,你忍心吗?”

“你这样的货色,只配在军人俱乐部那种地方,”佐佐木道:“滚出去!”

松本雅子望着表情呆滞的大岛由美,痛心道:“你为什么不再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呢?也许现在他正四处找你!”

“谢谢你!”大岛由美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请你出去,为了我父亲,我要为进行圣战的勇士服务了!”

松本雅子望着大岛由美,见她已经缓缓脱掉身上的衣服,气得把脚一顿,急步出门。

屋内,佐佐木发出得意的笑声,象狼一样朝脱掉衣服的大岛由美扑了上去。

走到外面的松本雅子停住脚步,听到屋子里传来大岛由美的尖叫声,她仰头向天,两行泪水顺颊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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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美!”唐伟波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倚靠在**,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他把左手往上拉了拉,左肩膀依然很疼。

李长城推门进来,开了灯,关切地问道:“你没有事吧?”

“没事!可能是太紧张了,”唐伟波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梦见由美浑身是血!”

“她的父亲是大岛茂,”李长城微笑道:“谁敢把她怎么样?你也太多虑了!”

“现在几点了?”唐伟波问。

“马上天就亮了,”李长城说:“你的伤很重,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你怎么没有睡?”唐伟波望着李长城那布满血丝的眼睛。

李长城微笑道:“处理一点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要不干脆跟我去上海吧?”

“去上海?”唐伟波欠了一下身子。

“上面要我离开北平去上海,”李长城说,“现在你们的人不要你了,有没有考虑加入我们?对于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可是奇缺得很呀!”

“加入你们?”唐伟波笑了一下,“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过,重庆方面一定是对我产生了误会。”

“希望有那么一天,带着特务来抓我的人不是你,”李长城说。

唐伟波微笑道,“我可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就算要带人去抓你,也要事先通知你逃掉,别忘了我们是老同学,而且你也救过我!”

李长城握着唐伟波的手,“希望是这样!”

唐伟波想起了李长城说过的苏联的那宗间谍案子,他想来想去,山口一男能够成功把情报弄到手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化妆!

一个人走了进来,在李长城耳边说了几句。

李长城拍了拍唐伟波的手,说道:“我有事情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吧!”

李长城并不知道,尽管那个人的声音很低,经过特殊训练过的唐伟波,还是听清楚了,他怔在那里,那个人的话,最终证实了他心中的推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揭开整件事情的真相。

屋外,天色已经微明。

李长城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衣服,带了一个人出去。等他回来后,见唐伟波已经不在了,问屋内的其他几个人,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放在抽屉里的那支小手枪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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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伟波来到日本宪兵司令部门口,他已经打听过了,华北日军在北平的特务机关,就设在这里面,机关长的名字叫滕田麻勇。

他用流利的日语对站在门口的士兵说道:“进去告诉你们的长官滕田麻勇,就说军统二处调查科唐伟波有事要见他!”

门口的士兵听了唐伟波的话,其中一个赶紧进去报告,其余的则端着枪,猫着腰将唐伟波围在中间。

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几个军官,为首一个六十岁上下,一嘴仁丹胡,胸前挂着几个勋章,扛着少将军衔。看来,这个老头就是日军华北特务机关长滕田麻勇了。走在滕田麻勇身边的一个中佐军官,朝那些围着唐伟波的士兵挥了一下手,那些士兵立刻退到一边去了。

那个中佐军官来到唐伟波的面前,伸出了手。唐伟波从怀中拿出那把二十响盒子,递了过去,那军官摸了摸他的身上,搜出了两颗手雷和另一把手枪,退到一旁。

滕田麻勇望了唐伟波一眼,“你终于来找我们了?”

“你们早就猜到我会来找你们?”唐伟波问。

“你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有和我合作,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滕田麻勇说,“请进来吧,这里面还有你的两个朋友。”

唐伟波走上了台阶,和滕田麻勇一行人一起走了进去。

这里原来是王府,长长的走廊,是由大块的大理石铺成,两边的木头柱子和头顶的顶棚上,雕龙画凤,图案五彩斑斓,尽显皇家气派。

走到走廊的尽头,带路的军官向右一拐,进了一个圆型的拱门,这是一个花园式结构的小跨院,过了小跨院,他们来到一栋偏屋前,偏屋的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雅致。估计这就是原来的王府书房。

一个军官上前把门轻轻拉开,其余的都站在一旁。

“唐先生,请吧!”滕田麻勇说,他首先走了进去。

唐伟波也跟着走了进去,外面的军官立刻把门关上。

“原来是你们!”唐伟波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松本雅子和陈连石。另一个穿着和服的蒙面男人,正悠闲地在倒茶喝。

滕田麻勇走到另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指着那个穿和服的蒙面男人对唐伟波说:“这位就是南京特别行动课课长松本弥二先生!”

松本弥二朝唐伟波点了一下头,“你好,唐先生,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唐伟波在一张空着的桌子面前坐了下来,望着松本弥二。松本弥二缓缓拿掉脸上的黑布,右边脸上有一条从眼角一直到腭骨的刀疤,使整个人看上去平添了几分阴森感。

“你认为我们的合作会愉快吗?”

“当然,”松本弥二说:“我们是很友好,也是最讲信誉的!”

唐伟波笑道:“自古友好二字,都是建立在和平共处的基础上,如果有那么一天,中国的军队攻下了东京,我在你家中这么对你说友好和信誉,你会怎么认为呢?”

旁边松本雅子和陈连石的脸色顿时变了,两人望着松本弥二,松本弥二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说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愿意听你说。”

不亏是条老狐狸,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让唐伟波无话可说。

“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象陈先生就很识时务,你应该跟他学习,和我们合作!”滕田麻勇说道。

“我不和你们合作,”唐伟波道:“除非有一个人在我的面前出现。”

“谁?”松本弥二问。

“山口一男!”唐伟波说。

屋子内的空气立刻凝固了,这种时候,谁都不知道山口一男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