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满堂为了厂里的事,忙了一整天,晚上12点钟才回家睡觉。今天一觉醒来,已是快10点了。女儿已经上学去了,妻子孙文艳正在洗衣服,见江满堂起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去给江满堂热饭。孙文艳热好了饭后端上桌。
江满堂边吃饭边说:“查账查账,查得人都头疼了。”
孙文艳不无担心地说:“查出来没有?”
江满堂哼了一声:“查吧!由他们怎么查,就是查出来,也是上届厂长的事,反正事情都已经了结了。”
“万一他们把你……”孙文艳朝窗外望了望,见没有人,才小声说:“我真担心他们把你查出来。”
江满堂冷笑着:“做假帐我可是高手,量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就说卖的那批旧设备吧,是马县长联系的,出了什么事有他扛着,我怕什么?”
孙文艳说:“我昨天把存折上的钱以我妈的名义存了。”
江满堂得意地说:“这叫不捞白不捞,俗话说得好,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吴永平整天高唱反腐倡廉的大调,我看他还不是一样照贪,如今上面那些当官的,我算看透了,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整个南水市,从上到下,全烂透了。”
孙文艳说:“我听人说你还不是装出来的,女儿的学费故意拖着不交,想博取同情,如果你以前就当上了厂长,可能比那些人贪得更厉害。”
妻子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江满堂怒道:“你胡说八道!别人胡说八道,你也跟着胡说八道。”
妻子的话确实是刺痛了江满堂。南星制药厂已有三十年的历史,在七八十年代,南星制药厂是源头的骄子,那时的厂长威风八面,脚跺一跺,整个源头县都要晃动。人们见到厂长,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敬畏有加,有哪个人敢对厂长有半点不敬?逢年过节,送礼的络绎不绝。想调动岗位的,想往上爬的,恨不得舔了厂长的屁股让厂长高兴。江满堂原先为人正直,来到厂里后,看不惯那些吹吹拍拍的人,想凭自己的真本事吃饭,从不去奉迎领导,引起了领导的不满,在一次大会上,有个领导不指名地挖苦说:“有些人自以为有才,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不把群众放在眼里,不把领导放在眼里,我看,他的才是湿柴,是烧不燃的柴,是对党和人民没有用的柴,这种人,我们应该淘汰。”
江满堂是大学生,开始还在技术室工作,后来又被下放在车间当操作工,跟着工人一起三班倒,吃尽了苦头。进入90年代后期,制药厂的情况越来越差,那些有关系的人见势不妙,赶紧联系单位,调出了制药厂。随着厂子形势的恶化,加上查出来的贪污案,厂领导的地位一落千丈。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江满堂在职工们的拥护下当上了厂长。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样当上厂长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自己连猴子也算不上。他也想力挽狂澜,重振南星制药厂昔日雄风,可是他的壮志还没得到具体实施,就一江春水向东流了。厂子里的机器又老又旧,根本没有办法和同行去比,生产出来的药品,在质量上也不达标,更没有办法打开市场。每天来厂子要帐的人络绎不绝,弄得他疲于应付,要后来,竟要卖机器来维持了。要不是那个姓戴的外资老板承包了几个车间,恐怕连职工们的生活费都成问题。
他是南星制药厂最后一任厂长,工人们戏说他是后唐的李煜,是明末的崇桢皇帝朱由检。就这样的一个烂摊子,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可县里偏偏不放过,想要榨干最后一滴油为止。当马超兴第一次把一沓钱递给他时,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和那双手一样,颤抖不止。
戴老板据说是马县长的朋友,也就挂个名,江满堂从来没有见过,厂里的事情,都是由一个叫小沈的负责的。那些人利用该厂的药品批号生产一些药品,听说在市场上卖得还不错。
他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厂里生产出来的药品不行,而那些人生产出来却可以呢?他有心去车间看一看,可那些人专门有几个人牵着大狼狗负责看守,从来不让人靠近生产车间,更别说进去了。
他越来越觉得那些人神神秘秘的,拉药品的车子大都晚上进厂,拉了就走!他找过那个小沈,想问一问,不料小沈却对他说,只管收租金,不要问那么多。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小沈来到了他的家里,当把几万块钱丢到他的面前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那天晚上,他没有睡觉。第二天一早,要妻子用报纸包着那些钱去银行存了。
他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可有好事的职工却不那么做。那个在市政府门前被撞死的职工,就是偷了一点车间里的粉末,想去市里告状,才被人下了黑手。当天晚上,厂子里来了几辆车,把东西全部搬走了,从此就再没有回来。第二天有消息传来,说那个职工带到市里去的东西是毒品。接着公安局的人来了,进厂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
那些人的动作很快,做事也干净利索,两天后,小沈派人到了他家里,送去了几万块,算是“封口费”。
孙文艳说:“你要早做防备,免得出事。”
江满堂不以为然:“防什么,还远着呢?”
孙文艳不满地说:“还远吗?都火烧眉毛了,你不急,我还急呢。”她压低声音,“听说公安局的人正四处找人问呢,要是确认那些人在厂里制毒,你可脱不了责任。”
江满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有什么用?能急出办法?只要一天不抓住他们,我就没事,再说了,代老板是马县长带来的,我只是一个小厂长,我只知道收租金,其他的事情就三个字,不知道!”
孙文艳说:“马县长是什么人?官字两个口,到时候就怕你有嘴也说不清,得想个万全之策呀!像你这个熊样子,永远想不出办法来。”
江满堂愤愤地说:“你行,你能想什么好办法?”
孙文艳说:“我嫁个男人有什么用?你倒想依靠起我来了。你没看见人家男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老婆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我哪点不如人家,命咋这么苦?”
孙文艳的话伤了江满堂的心:“人家的男人那么好,你咋不跟他?”
孙文艳气急了:“江满堂,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要是想戴绿帽子,我就拿一摞给你戴上,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江满堂忍无可忍,抬手搧了孙文艳一巴掌。
孙文艳捂着被打红的脸,哭道:“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没完……”说着,抓起桌上的茶杯,向江满堂掷去。
江满堂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从结婚到现在,快十年了,他从来都没有打过妻子,今天不知怎的,竟出了手,他后悔起来。眼见那杯子向自己飞来,忙一偏头,杯子从耳根擦过,打在身后的墙上,“砰”地一声碎了。
江满堂不再犹豫,忙抢先一步,一把抱住了孙文艳,说:“艳艳,我错了,不该打你,你打我吧。”说着,抓起孙文艳的一只手,往自己的脸上搧。孙文艳挣扎着抽出手,嘤嘤地哭诉:“你这没良心的,我整天为你担惊受怕,你天天死在外面,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管,心里烦了就拿我出气,你说,凭什么要打我?”
江满堂抱着妻子说:“我向你认错了还不行?”说着,试图去吻她。
孙文艳把头扭开了:“认错了?就那么容易吗?这事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说完接着嘤嘤地哭着。
江满堂努力地吻住了妻子:“艳艳,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你,这个家如果没有你,早就不成个家了,我错了,凭你怎么罚都行。”说着,一只手撩开妻子的衣服,向里面伸去。
孙文艳挣扎着,去抓那只手,那只手却倔强地伸向了她的胸部,落在那坚挺的**上。
孙文艳的哭泣声渐渐变成喘息声,不知是挣扎的喘息还是动情的喘息,嘴里说:“别摸,去摸别人的,想必是摸到比我更好的了,嫌我了,所以才打我。”
江满堂一边吻着妻子,一边搓揉着妻子的**,说:“艳艳,我只爱你,我心中只有你,没有别的任何人。我那么做,不正是想让你过好日子吗?其实他们进厂后没多久,我就看出不正常出来了,我是学医药化工的,那污水,还有那气味,能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我只在姓沈的人面前说了半句,他就乖乖送钱来了。我整日提心吊胆的,还不都是为了你?”
孙文艳娇喘着说:“说得那么好听,谁知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江满堂说:“你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吗?”说话间,那只搓揉**的手又不老实地伸向了妻子的下身,一摸,竟湿漉漉的一片。
孙文艳禁不住轻轻哼了起来。
江满堂说:“这些天来我心里烦,没碰你,对不起你了。不过我已想好了,明天就打报告辞职,昨天我还问了马县长的意思,他同意。到时候我们去南方打工,这里由着他们折腾去。”
孙文艳手指朝他头上一戳:“你这死鬼……”
江满堂把妻子抱了起来,向里屋走去。
孙文艳娇羞地说:“死鬼,大白天……”
江满堂顾不得那么多了,**汹涌澎湃起来,将妻子放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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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永平再一次看到了林小萍,这个女人穿着一身蓝色的职业装,越发显露出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来,胸前别着一枚别致的胸花,显得很有气质和品位。
她正从程春爱的办公室里出来,看到吴永平,嫣然一笑,叫了一声“吴书记”。
吴永平应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不料林小萍从后面跟进来,他扭头问:“有事吗?”
林小萍有些拘泥起来,说道:“吴书记,我虽然不在南田中学了,可学校里的事情……”
吴永平想起答应林小萍的事情,忙说:“你说参加学校庆典的事呀,我都差点忘记了,是今天吗?”
林小萍点了点头,看了一下手表,“是九点半钟开始,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南田中学的人了,要不然的话,我想陪你一起过去。”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拂过湖面的微风,吹得吴永平的心没来由地一漾。他想起10点半钟还要与上海那边过来的人,商谈东方丝绸集团公司收购南水丝绸厂的有关细节。秘书处已经将有关的文件整理好了,等着他批阅呢。
他看着桌子上的文件,顺手拿起,对林小萍说:“那还等什么,走吧!这些文件我在车上看就可以了!”
林小萍露出欣喜的神色,递过去两页纸,“这是我昨天晚上为你写好的,估计讲话的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我知道你今天上午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吴永平的眼中掠过一抹惊奇的神色,想不到林小萍刚来上班,就将他的工作情况弄得一清二楚了。他顾自笑了一下,向门外走去。
当程春爱闻声从办公室里追出来时,林小萍和吴永平已经有说有笑地进了电梯。她看了一眼同样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方志林,两人没有说话,各自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椅上,程春爱思来想去,几次拿起电话,想告诉吴永平关于林小萍的事情,可最终却放下了。在这件事上,她一时间无法做出抉择,究竟要帮哪一边。能否抵挡得住女人的**,就要看吴永平自己了。但无论怎么想,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一些提醒。
对于林小萍这个女人,被刻意安排在程春爱的手下,第一天来报到就一声不吭地跟吴永平走。就算她有事要离开一下,也应该向领导说一声才是,换成任何人,在今后的工作中,都少不了会给她小鞋穿。
但程春爱却不那么想,林小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安排到她这里,这里面的各种因素是很多而且很杂的,单是徐厚德一个人,恐怕做不了那样的决定,弄不好已经得到了孟楚庭或者赵卫国的许可。
一想到赵卫国,她的心底顿时泛起一阵异样的情愫出来。都几十年了,随着两人官职的变化,那份情感也被他们深深埋在了心底。
她知道赵卫国坚持留在南水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吴永平将南水的盖子揭开。这两股强大的势力相撞,终有一方要败退下去。而她,则夹在两股势力中间,偏向任何一方,都会给另一方带来极为恶劣的后果。
就拿昨天的事来说,如果她及时地让莫怀山打了那个电话,也许晚上徐厚德就不会给她来电话,询问开会时候的事情。虽然她以另一种理由搪塞过去了,但心里却隐隐感到不安。因为她知道,朱永林手下的人,已经利用了马利伟和莫怀山等人的手机,以短信的形式询问手机联系人,拿到了不少有力的证据,其中包括莫怀山的老婆转移到国外去的巨款。
马利伟和莫怀山被双规后,两人都保持了沉默,面对审查人员的询问,他们一言不发,但是这种沉默究竟能够保持多久呢?
望着窗外那天空中的阴霾,程春爱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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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永平参加完南水中学的建校50周年庆典后,回到办公室里已经是10点多,在和林小萍进一步接触之后,他发觉这个女人不仅仅外表长得漂亮,在谈吐和学识上,都有过人之处,不亏是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对古今中外的文学与文化,无不精通。看待一些问题的时候,也有独到的见解。
他从学校毕业这么多年来,都在机关里混,在学校里所学的那些知识,已经渐渐还给了老师。在与林小萍交谈的时候,使他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感觉,那种幼稚而又带着懵懂的书生气。
同是学中文的,有不少共同语言。两人的关系,也在交谈中无形地亲近了不少。
到达南田中学后,在众人的簇拥中,林小萍展露出了她个人的魄力与交际手段来,一一向吴永平介绍那些来宾与学校的老师。当刘瑶手捧一束花,带着三个学生迎上来的时候,她却从刘瑶的手里接过花,转手递给了吴永平,并从一个学生手捧的托盘里拿过标示有贵宾的胸花,细心地佩戴在吴永平的胸前。
她的这种举动,弄得吴永平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后来他在上台讲话的时候,她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俨然是他的贴身秘书。
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性香味,吴永平竟然有些醉了。
在回来的路上,两人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从电梯里出来,他们还在有说有笑地谈论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文学。程春爱不失时机地站到门口,不愠不火地对林小萍说道:“正有事找你呢,去哪里了?”
吴永平说:“哦,对不起,程主任,我要她陪我去南田中学参加庆典了!”
看着林小苹随程春爱进了办公室,他也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办公桌上凭空多出了一样东西,是一张名叫《一声叹息》的电影光碟,他以前看过这部电影,是由张国立、徐帆和刘蓓三个人主演的,讲述的是三角婚外恋情的一段故事。
这张光碟是别人故意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么做无非是在提醒他,要与林小萍保持距离。能够进他办公室的人,无非是那几个人。他微微笑了一下,将光碟放入抽屉中。
一个充满魅力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他之所以那么做,也是想进一步弄清,在这个肉欲横流的社会中,他对邓琴的那份感情,能否被侵蚀。
当然,他始终没有忘记岳父邓怀远教过他的话:要想在官场里站稳脚跟,就必须学会打太极拳。
太极拳的精要就是以柔克刚、任其自然、虚虚实实,有时候要看准时机,利用别人的力量去还击别人。
最重要的,还是要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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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丝绸厂和上海东方丝绸集团公司的协商会在市委办公楼的一间大会议室里进行。南水丝绸厂的孙厂长、庞副厂长、上海东方丝绸铁公司的彭经理、许副经理、张副经理;南水市委的吴永平、雷新明、外资办主任关南云等总共九人坐在了大会议室的圆桌旁。
这次协商会是吴永平通过有关途径和上海方面挂上钩,本着处理问题的宗旨,上海东方丝绸集团公司才肯派代表来谈的。协商会开始了。
吴永平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我们开个协商会,是想通过我们在座各位的努力,把南水丝绸厂的事处理好。
“上海东方丝绸集团公司是我们的朋友。在我们南水丝绸厂最为困难的时候,向我们伸出了热情而友谊的双手,把南水丝绸厂接了过去,为我们解决了当时的最大困难。
“兼并不尽人意,出现了一些我们双方都意料不到的问题和困难,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在这里,我代表南水市委、市政府向上海东方丝绸集团公司表示最真诚的谢意。
“兼并的不尽人意主要表现在南水丝绸厂这个包袱太重,有些问题是积重难返,上海丝绸集团公司已没有能力来消化这个沉重的包袱。
“我们也看到了,你们公司也是尽力了,为管理经营好南水丝绸厂,你们费尽了心血,背上了上千万元亏损包袱,你们是确实不能承受了。
“你们的苦处我们是理解的,就像当时我们的苦处一样。今天,我们坐在一起,就是商议我们双方如何共同处理这些问题。”
吴永平讲完话后,要彭经理谈谈意见。
彭经理谦让一番说:“刚才吴书记的话讲得很好,我被深深地感动了。说实话,我原来是抱着悲观的态度而来的,听了吴书记的讲话,我不再悲观了,我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对于如何具体解决问题,我们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是不是请吴书记先谈谈你们的想法?”
吴永平要雷新明说说,见雷新明推让,只得自己说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还是靠大家共同探讨。不过,从我个人的愿望来说,是不是可以采取全权让你们管理的办法。”
彭经理感兴趣地说:“请吴书记详细谈谈。”
吴永平说:“上海东方丝绸集团公司是国家级的大公司,无论在技术人才,管理方法,市场调研、资金来源以及在处理有关方面问题的方面,都是有一定经验的,据我所知,半年前,你们就成功地兼并了韩国的一家丝绸公司,并且经营得相当不错,以前我们和你们的合作,主要是因为我们管得太宽,导致你们行事碍手碍脚,任何方案都无法得到充分实施,现在我们干脆把南水丝绸厂作价处理给你们,全权交由你们管理,我们绝不再插手,企业内的人,是留是用,由你们处理。”
彭经理露出一丝惊喜:“我非常赞成吴书记提出的方案。”
吴永平和雷新明私下交换了一下意见,说:“丝绸厂处理的具体数目我们稍后协商,首先,我们可以暂签一份草案。”
相关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的,大家看了一下,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双方签订了《南水丝绸厂问题的处理协议(草案)》,会议在友谊的气氛中结束。送走了彭经理他们后,吴永平、雷新明又和孙海泉他们回到了大会议室。
吴永平说:“孙厂长,听说你们厂里有些工人很有想法,意见很大,你把情况说说看。”
孙海泉说:“很难说,南水丝绸厂是个很复杂的企业,矛盾很多,一些事处理得不好,会出事的。”
吴永平见孙海泉口口声声说困难,不满地说:“孙厂长,对国有企业的改革,市委是下了死决心的,在改革的问题上,不管是大型国有企业,还是小型国有企业,都是一视同仁的。困难是很多,但困难是要我们去克服的,如果没有了困难,那我们现在的一切工作也会变得毫无意义。南水丝绸厂是大型国有企业,普通的工人想不通,是因为他们在心理上也觉得比别人高人一等,就说你们这些厂里的领导,都是处级的副处级的职称,你们心里也会想不通,这么大的官,怎么说没就没了?我认为,你们厂里的改革之所以困难,难就难在这里,孙厂长,你说我分析得对吗?”
吴永平的话确实打中了孙海泉的要害。前届厂领导“出事”后,孙海泉成了厂长,尽管南水丝绸厂被上海东方丝绸铁公司兼并了,但他却还是南水丝绸厂的一把手,他的心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满足。后来,上海东方丝绸铁公司撤走了资金,撤走了人才,孙海泉更加自由自在,他希望南水丝绸厂永远这样下去。因为厂子不生产,反倒少了许多麻烦,自己省心了许多。至于一些开支花销,瘦死的骆驼比马壮,他只要随便想个什么办法,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眼下,市委却要转卖南水丝绸厂,这不仅断了他的财路,还断了他的官路,他怎么想得通呢?他心里在暗暗地恨着吴永平,同上海东方丝绸集团公司进行协商,他原以为协商肯定是不会成功的,人家哪会那样傻,再做一次赔本生意?哪知吴永平巧舌如簧,做出最大的让步,竟把他们给说服了,他们愿意拿钱出来买下这个烂摊子。
孙海泉不知所措了,不知怎么应付以后的局面。见吴永平一语击中他的要害,心里慌张,语无伦次地说:“吴书记,我……我一定……”
吴永平笑了笑,像是看透了孙海泉的心,说:“孙厂长,现在你要做的工作是回到厂里,召开职工代表大会,由职工代表来审议通过。我再次重申一遍,我们的决策应该是代表职工的利益的,如果真的遭到了大多数职工的强烈反对,我们会重新考虑这个问题的。”
孙海泉说:“吴书记说得对,我一定按吴书记的指示去做,回去后召开职工代表大会。”
雷新明也说:“孙厂长,我们知道你的工作难度很大,我是不会忘记南水丝绸厂的,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来找我,我们共同想办法克服。”
孙海泉感激地说:“谢谢雷市长。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市委、市政府的期望。”
吴永平先出了大会议室,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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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永平那天和赵卫国到下面走了一走,回到市里后又到倒塌大桥的地方站了一会儿,谈到了重建跨江大桥的问题。这些天,他就一直为重建跨江大桥的事在思考着。为了把重修大桥的事再谈得深入一点,他决定去见一见赵卫国。
一个小时后,吴永平来到了湖滨宾馆,他想和赵卫国把这件事商量一番。
赵卫国见吴永平来了,笑着问:“吴书记,你是个大忙人呀,怎么有时间跑到我这里来呢?”
吴永平坐下来后说:“有件大事啊!在心里想着总放不下,就跑到您这来啦。”
赵卫国叫秘书端来一杯茶,递给吴永平:“什么大事?说给我听听。”
吴永平接过杯子,放在茶几上,说:“是重修跨江大桥的事,那天晚上和您到了那里后,心里就老是想着这座桥,桥塌了,给两岸的人民带来了很大的不便,也严重阻碍了我市的发展。”
赵卫国点了点头,缓缓地说:“是呀,很多新企业都在那边呢,桥一倒,也给企业造成了很多负担。那边的企业都是我一首扶持起来的,当年造这座桥,也是想使那边的交通更加便利,从而促进市里经济的发展。我心里也老是想着那座桥,那是一座让我伤心的桥啊!我怎么都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吴永平见又引起了赵卫国的感慨,于是安慰道:“赵书记,您不要在这件事上再折磨自己了,大桥倒塌也是有很多原因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朱书记他们就能查明真相。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您谈一谈那天晚上您说过的话,我知道您非常希望一座雄伟的跨江大桥,重新屹立在我们南水,对吧?”
赵卫国说:“怎么不希望?我做梦都在想着这件事啊!”
吴永平坚定地说:“赵书记,您的梦想一定会变成现实的,我们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质量修建起这座大桥。”
赵卫国有些激动地说:“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听着。”
吴永平喝了一口茶,说:“跨江大桥垮了之后,给南水两岸人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我们如果不尽快将这座桥建好,势必对我市的经济的持续发展产生极大的影响。所以,修建这座大桥是形势所迫,也是势在必然。”
赵卫国在认真地听着,他没有打断吴永平的说话。
吴永平继续分析说:“我去过桥那边的工业区,调查后了解到那边的房价和地价在跨江大桥垮了后,不仅没有降,反而继续攀升,这说明那些精明的商人相信我们政府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座大桥重新建起来,所以,修建这座大桥是人心所向。”
赵卫国见吴永平分析得很有理,不禁问:“我们以什么方式来修建呢?”
吴永平说:“这就是我要向赵书记您所请教的。”
赵卫国微笑着说:“不用说请教了,我俩一起探讨探讨吧,还是你先说,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吴永平说:“现在市里没有钱,您是知道的。单靠我们市委市政府的力量,不是说修不起这座桥,但那样的话,会有很多困难。照我看来,还是老办法,就是赵书记您的办法。”
赵卫国惊道:“民间集资的公私合作方式?”
吴永平点点头说:“对,以民间集资的方式筹集建桥资金。赵书记,您的这个方法是个创举,对我们今天的思路还很有帮助。相关的报告我已经打好了,准备就在这几天送上去。”
赵卫国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吴永平继续说:“也许因为大桥的倒塌,你心存疑虑,但那不是你的错,更不是民间集资形式的错。错就错在我们对大桥建设的管理上。中国有句老话,三个和尚没水吃,说的是人多了大家都不负责任的道理。大桥的修建也是这样的情况,二十多个老板们都以为政府会负责。结果呢,让一些腐败分子有机可乘,这样,才造成了今天的后果。”
赵卫国点了点头说:“你分析得很对,正是这种情况造成了今天的后果。现在我们要如何去掉这一弊端呢?”
吴永平坚决地说:“政府必须介入,就是说我们政府要以大股东的形式介入。”
赵卫国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政府出资的金额要超过民间资金。”
吴永平点了点头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加强了对建设工程的管理,二是提高了民间集资人的信心。”
赵卫国问:“那么我们政府的资金占多大比例呢?”
吴永平说:“占6成,民间资本占4成。大桥的重建之前,我们还必须解决另一个问题。”
赵卫国问的是哪个问题,吴永平心里清楚,于是说:“就是大桥倒塌的事后处理问题。那些遭受重大损失的民间集资老板,他们的损失由谁来负责?大桥的承建单位创新建筑工程公司,已经宣布破产,索赔不会得到满意的结果,因为创新建筑工程公司无力赔偿他们的损失,所以他们肯定要来找我们来解决问题。大桥倒塌后,有个赵一山的私企老板就找了我,后来有很多的老板来找我们,我们不给他们的答复是不行的,光有答复没有实际性的赔偿也是不行的。我们如果重新修建大桥,那么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赵卫国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要听听吴永平到底使什么招来解决这个问题。
吴永平满怀信心地说:“我们提出重修大桥的设想,他们知道我们政府加大资金修建后,一定会激发他们的信心,也会急切地想再次加入修建大桥的行列。只要他们肯加入,我们就可以以最优惠的政策欢迎他们。”
赵卫国问:“你准备采取什么优惠政策?”
吴永平说:“将过桥费原来的15年不变加到20年不变,这必然会使他们心动,因为他们原先的集资款亏了,只有重新从新建的大桥上把损失挽回来。再说,他们的这次出资毕竟要比上次少得多。再者,我们可以吸纳更多的投资者进来,以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毕竟这也是一种投资嘛!”
赵卫国兴奋地说道:“好!好!你的这个主意很好,我赞成。我建议你开个常委会,把这件事定下来,越快越好。”
吴永平知道赵卫国现在的心情,他是多么希望跨江大桥又重新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啊!
在离开湖滨宾馆后,吴永平并没有想到,赵卫国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至于对方是什么人,谈话的内容是什么,并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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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滨宾馆陪赵卫国吃过饭后,吴永平照例回到办公室,看一些几个部门送过来的文件。来到办公室门口,见办公室的们开着,里面透出灯光来。
他不在的时候,办公室的门都是关上的,只有秘书处和市委办的人能够送文件进去。这个时候早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是什么人在里面呢?
他推开门,见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儿子吴勇,另一个则是今天他见过的刘瑶。
见他进来,两个人都从沙发上起身。刘瑶怯怯地叫了一声“吴书记”,接着说:“下自修课后,他非要来市委找你,我就……”
刘瑶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勇几步冲到吴永平的面前,说道:“爸,我来南水的时候,你知道妈一再对我说什么吗?”
吴永平呵呵地笑着,“好小子,反倒责怪起你爸来了,我知道,你妈一定是要你监视我,以防后院起火嘛!”
“知道就好!”吴勇说,“今天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她怎么和你那么亲热?”
“一个刚调到我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是南田中学的原副校长,”吴永平摸着儿子的头说,“你妈对我不放心,你怎么也对我不放心呢?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儿子,老爸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我们家的后院起火,这总行了吧?”
他看着刘瑶,有些歉意地说:“刘老师,我这个儿子顽皮得很,从小被我和他妈惯坏了,说话也不分场合,让你见笑了!”
刘瑶微微笑了一下,“吴书记,林小萍虽然是我的朋友,按理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她的私生活……”
她的话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但内中的意思却很明白。
不用刘瑶说下去,吴永平也知道,他从第一次见到林小萍开始,就觉得这个女人与一般的女人不同。他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对刘瑶说,“刘老师,谢谢你!吴勇来南水,真是太麻烦你了,这两天他在学校还住得习惯吧?”
一谈到吴勇,刘瑶的眼中竟有几分佩服的神色,她说:“吴书记,昨天晚上学校里进了两个贼,也奇怪,那两个贼不去其他地方偷东西,反倒窜到学生宿舍里来了。被吴勇发现后,带着几个同学,硬是把那身强力壮的贼给打跑了。可惜保安赶来得迟了些,要不然准把那两个贼给抓住。”
听了这话,吴永平想起洪局长那个至今还下落不明的儿子,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问道:“既然是贼,为什么不去办公楼头东西,却要到学生宿舍去?”
刘瑶说,“我们也觉得奇怪呀!学校昨天晚上就报案了。今天上午听一个老师说,有人在校门口问她,近两天有没有新的学生转进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吴书记,您是说那两个人根本不是贼,他们是去那里吴勇的?”
吴永平点头,“前几天,市公安局洪局长的儿子小明失踪了,现在那些人一定盯上了我的儿子。奇怪呀,吴勇来南水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他们怎么那么快就找去呢?”
刘瑶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喃喃地说:“不会是她吧?”
吴永平问:“谁?”
刘瑶说:“林小萍呀!那天你叫我去接吴勇,进校门的时候遇上了她,我对她说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当时吴勇给你打了一个电话,她就在旁边呢!”
吴勇说:“是呀,爸,我对你说刘老师和我到南田中学了,也没有什么呀!”
刘瑶说:“可是你忘记了你最后说的那句话,说是等星期六不上课了,就去市委见你!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当时的神色就有些怪怪的了,还追问我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她有心的话,只要一查你的名字,就不难发现你和吴书记的关系。”
吴永平的脸色严峻起来,“刘老师,看来那些人已经盯上吴勇了,从今天开始,他不能再住在学校里了。万一他在这里出个什么事,我怎么向他的姥爷交代呀?”
刘瑶说:“那也好,安全第一。要不我每天来和他一起去学校,放学后送他回来。”
吴永平想了想,说:“你毕竟是一个女人,要真是那些歹徒盯上了他,可不是你所能够应付的,我另外安排人吧!”
吴勇说:“爸,和你住在一起是最好了,那样妈也放心。不过……”
吴永平问:“不过什么?”
吴勇看了一眼刘瑶,“我……的学习有点……”
吴永平明白了,揶揄地说:“南田中学可是市里的重点,我也估计你的学习有些跟不上,要不你还是回去?”
刘瑶说:“这样吧,吴书记,虽然他的学习有些跟不上,但事在人为。反正我下班后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就帮他补补课,您看怎么样?”
吴勇笑起来,“好呀,好呀!要是我的学习跟不上被逼回去,老妈还不骂死我呀?”
吴永平有些歉意地说:“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呢?”
刘瑶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呢?只是我也是个女的,就怕……”
吴勇呵呵地笑起来:“刘老师,你放心,我向老妈打包票就是!”
吴永平看着刘瑶那清秀的面容,发觉她与一个人有几分相似,那是他在大学的时候,暗恋过的一个同班女同学。毕业后,那个女同学留校当了助教,听说前不久刚升了教授。一个女人家,四十岁不到就爬到这份上,算是不错了。事业虽然不错,可惜离过两次婚,家庭生活一团糟。
刘瑶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早上来接他!”
吴永平和儿子吴勇一起,将刘瑶送出了市委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