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宋卫平与何德能从华意的手下逃走后,虽然他打了110,但见有几个人追过来,便吓得从一条黑暗的巷子里逃走了。
虽然他在南水生活了几十年,可对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还是很陌生。他慌不择路地跑了一阵后,总算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正要报上家庭的地址,突然想到华意手下的那些人,在他们逃走后,会去他们的家里守候,便随意说了一个地址:“到绿洲花园!”
绿洲花园是南水一处新开发的高档小区,里面的房子每平米的价位在3500以上,一套一百多点平米的房子,加上装修,少说也要五六十万。他在这个小区里拥有两套房子,分别租给一个朋友和一个远房的亲戚。
在车上的时候,宋卫平想要司机把他直接送到市委去,找朱永林坦白情况,可转念一想,华意不正是在朱永林的手底把他“弄”出来的吗,鬼知道这个姓朱的有没有被华意买通?在南水,华意的手腕可是通天的。要是他这么一去,岂不自寻死路。唯一可行的,就是弄点钱躲到外地去。
车到绿洲花园门口,下车时才想起身上没有一分钱,对司机说等他进去拿钱出来再给,可司机说什么也不答应。
若是在平时,他口袋里什么时候没有个几千上万块的零花钱?可现在不同,被朱永林叫去询问后,身上的东西全掏了出来,被华意“救”出来后,躲在那种地方,想要什么,只需对守在门口的人说一声,自然就有人买来。如今除了身上这身脏不拉叽的名牌衣服,什么值钱都没有。
他对司机说:“你看我这人,像那种赖你几十块钱的吗?”
司机朝他看了看,说:“要么你把身份证留下,我在这里等你!”
被华意安排在那地方躲了这么些天,他那一脸的胡子已经不争气地冒了出来,加上奔跑之后头发蓬乱,看上去与一个流浪街头的无业游民没有两样。听司机那么说,他顿时火了,在南水工作这么多年,好歹也是一个人物,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当下骂道:“你他妈的瞎了眼,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妈的,要是在平时,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机一看这个人样子,话虽然说得那么狂,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社会上混的狠角色;再说车费有好几十块钱,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全家人指望着他生活呢。他看到不远处有一辆110的巡逻车,忙要招手报警。
宋卫平一看急了,扯住司机低声哀求:“别别别,不就几十块吗?我给,我给还不行吗?不过现在我身上真的没有钱,我有亲戚住在这个小区里,你和我一起进去,我叫他把钱给你,一百块,哦不!两百三百都行!”
司机一听这话,重新打量了一下宋卫平,说:“好,就冲你说的三百块,我跟你进去,要是到了里面没有钱怎么办?”
宋卫平说:“那你把我这身衣服拿走,虽说脏一点皱一点,可这是国际名牌阿玛尼的,是我在香港买的,两万多呢,我知道你以为是假的,可就是假的,也值好几十块吧?”
司机仔细看了一下宋卫平身上的西服,虽说有些脏也有些皱,可看上去还是新的,他点了点头,把车子开进了小区。
司机拿到三百块钱,在开车出来的时候,由于还想着着刚才的情形,不留神擦了一下小区门岗的铁牌子,被守门的保安拦下了。
区区一块铁牌,重新做一个也就几十块钱,可守门的保安硬要他赔偿两百块,两个人言语不合,顿时动起手来。
那辆巡逻的110警车并未走远,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到现场,随后将司机与保安一同带走处理。
在司机向警察讲述今天奇遇的时候,躲在亲戚家中的宋卫平,正用亲戚家的电话,与妻子谈论他怎么样拿些钱,躲到外地去的计划。
宋卫平挂上电话后,思索着在拿到钱后,怎么样离开南水,孰不知华意派出的杀手,已经在赶往绿洲花园的路上了。
110警察在询问那个司机的时候,已经将宋卫平的躲藏点问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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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华接到110警察转过来的信息后,来不及向洪局长请示,带着几个刑侦队员火速赶到了绿洲花园。
绿洲花园位于南水市的东城郊,是依山而建的。这里离风景区没有多远,有一条山脉从风景区那边一直延伸到江边,有民间传说那条山脉是“龙吸水”,紧靠着山脉的都是福地。几年前省城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看中了山脉南部的一大片良田,花大价钱买了下来,建成了这座小区。
这里环境幽静,风景优美,是最理想住宅之地,这几年来,绿洲花园的房价一直是南水市最高的,住在里面的人非福即贵。
谁也想不到,一起罕见的凶杀案,竟会发生在这样的地方。
姚华带着刑侦队员赶到绿洲花园A栋4梯502房的门口时,就知道又来晚了。在门口,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干刑侦多年,对这股味道特别的熟悉和敏感。
502房的门虚掩着,他拔出枪,第一个冲了进去。
房子装修得很奢华,不像普通人住的。姚华首先看到的是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是十几岁的孩子,胸口中刀,一刀毙命,凶手下手很准,也很专业。女的有三四十岁,应该是那孩子的母亲,女尸的舌头伸出口外,眼珠暴凸,脖子上有提道黑紫的勒痕,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
“注意现场!”他对跟进来的人说,随后绕过地毯上的血迹,向房间里搜去。
客房里没有人,主人房里倒有一具尸体,是个男性,同样是胸口中刀,鲜血喷溅到大**,将那一床高级蚕丝被染得鲜红。他翻过死者的脸部,见不是宋卫平。
离开主人房,他听到洗澡间传来细微的流水声。一推门,就见一具个子矮胖的男尸仰面躺在浴缸里,胸口插了一把匕首,死者双目圆睁,眼珠凸了出来,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惊恐与悔恨。
姚华仔细一看,不正是被通缉的宋卫平吗?
宋卫平的胸口受伤处,还有鲜血不断流出来,显然被杀没有多久。姚华心里一惊,这凶手也来得太及时了,从他们得到110警察转过来的消息到现在,也不过半个小时。可这时候就算追出去,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他对随后进来的队友说:“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追也没有用了,留两个人在这里取证,我带人去周边看看!另外通知人过来收尸。”
凶手得到的消息也肯定是从警队里泄漏出去的,洪局长早就怀疑警队里有那些人的眼线。
宋卫平的被杀,意味着那帮幕后人已开始杀人灭口了。另一个犯罪嫌疑人何德能的生命也可能受到威胁。他也许知道自己的危机,逃到另外什么地方去了,也许已经被那帮人杀了。
宋卫平、何德能是跨江大桥倒塌事故的关键人物,如果这两个人都死了,那么朱书记他们的调查工作就会大打折扣,平添了不少困难。
想到上级领导急切破案的心情,想到南水几百万人对此案的关注,姚华越来越感到自己身上责任的重大。现场已在进行紧张的勘查工作,姚华知道,现场的分析不会给自己提供什么有作用的线索,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立即找到何德能。
姚华想到这里,打通了在源头的陈志刚的手机,告诉他这里发生的情况。陈志刚在那边大发雷霆,训了姚华一顿,也许是在电话里听到了姚华的抽泣声,语气又缓了下来,安慰几句。最后要姚华不惜全力一定要尽快找到何德能。
姚华收起了手机,揩干了委屈的泪水。抬头望着满天的星空。何德能就是那满天星星中的一颗,到底是哪一颗呢?位置在哪里呢?
终于,姚华在小区门口的保安那里了解到,就在他们进来的几分钟,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开着一辆牌号尾数是864的捷达车出去了。在捷达车经过门口栏杆的时候,保安好像看到开车的一个警察的身上,有一些红褐色的血迹,由于对方是警察,他也就没有多问。
凶手得到宋卫平的消息后,便假扮警察,找理由让屋子里的人开了门,冲进去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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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怀远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邓琴选了这个周末,特地从省城来到了南水,一家人愉愉快快地度过了一个幸福的周末夜晚。
屋子里乱糟糟的,没有女人的地方,根本不像个家的样子,邓琴忙了一个早上,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难得有这样的空闲,吴永平起床后考虑今天带爱人和儿子到哪里去玩,自从到南水市上任以来,没有哪个工休日真正休息过,更没有时间好好陪老婆和儿子,这半年多来,心里含着愧疚,得好好地补偿补偿。正想着,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吴书记,不是说今天和你一起去看望王书记和刘工程师吗?”电话是朱永林打来的。
“噢!”吴永平这才记起,原来早在两天前就和朱永林打了招呼,说今天去看望王昌盛和刘刚的。
邓琴站在阳台上,大声问:“是不是今天又有事?”见吴永平不答话,晾完衣服后,进屋说:“我丢下生病的爸到这里来,难道就是要跟你去看望别人的?”
吴永平见老婆的脸色不好看,忙解释说:“小琴,这是我的工作。”
邓琴一听更火了:“工作工作,原来你的心里只有工作,没有我和儿子。”
吴永平为难地说:“老婆,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你是我老婆,和工作完全是两码事。等下我和朱书记先去看看他们两个人,回来后陪你们出去!”
“那好!你去吧?”邓琴开始收拾东西:“不要你陪我,我等下和儿子出去玩,下午早点回去了,那样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工作了!”
这时,吴勇也起床了,望着在客厅里吵架的吴永平和邓琴说:“爸,妈,不是说我们今天去爬山的么,怎么又吵架了?”
邓琴没有好脸色,“问你爸!”
吴永平走到吴勇面前:“儿子,老爸要去医院看望你刘老师的哥哥,就两个小时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要让你妈回去,否则今天没得玩了。”
吴勇看了看一旁还在生气的母亲,调皮地笑了一下:“是的,爸,我保证完成任务,不过如果超过了两个小时,你可别怪我。”
吴永平亲了儿子一口,“好儿子,算爸欠你一次。”
吴勇一个立正:“YES,SIR。”
看着父子俩亲热的模样,邓琴好气又好笑,柔声说:“快去快回!”
“谢谢老婆!”吴永平在邓琴的脸上亲了一口,抓起外套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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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瑶吃了早饭,就赶到刘刚家,见嫂子苗雨已到医院去了,只有侄女一个人在家,正在做作业。
她在街上漫步走着,心想去吴永平那里,趁着周末给吴勇做些辅导,又怕去多了引起别人的猜疑,对吴永平的影响不好。
走到市委大院的门口时又改变了主意,折了回来。就这样一边漫无目标地走着,一边想着心事。在与吴永平接触之后,发觉他是一个充满着男性魅力的男人。
她二十六七岁,这样的年纪在南水也算是大龄女性了,之前也谈过几个,但都不合适。父母急得直冒火,可她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嫂子苗雨也帮忙着介绍了几个,可见面聊过之后,连手机号码都没给别人留下。用她的话说,就是不来电!
再不来电,转眼就过三十了,弄得她父母逢人便要别人给她找对象。
自第二次在哥哥家里见过吴永平后,她那扇不曾被人开启过的心门,在不知不觉之间,竟悄然开启了。
成熟、稳重、细心,还有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神,不正是她苦苦寻找的意中人吗?可惜吴永平不但身居高位,而且有了妻子和儿子。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将那份喷涌欲出的情感,深深压在心底。
到现在为止,他们之间的友情是纯洁的,也是真诚的。她希望将这种纯洁而真诚的友情保持下去,她不奢望这种友情的发展。她深深地知道,这种友情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就会是另一个**燃烧的境界。她害怕走进这个境界,她怕那燃烧的**烧毁了自己,也烧毁了吴永平。但她又渴望着走进这个境界,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但是吴永平呢?能把吴永平给毁了吗?不能,绝对不能!
吴永平也说过,他有七情六欲,一旦那**燃烧起来,那他的毁灭比自己的毁灭还要迅速,还要痛苦。怎么办呢?刘瑶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吴永平似乎已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不能没有他。她的心已全部放在吴永平身上了,夜里做梦想着他,日里工作思念着他,她甚至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他。这种感觉来得太迫切,太突然,也太不可思议!
她就这样心情矛盾地在大街上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苹果服装城门口,和正从里面走出的吴永平一家人碰个正着。
刘瑶、吴永平一怔,停止了脚步,吴勇却欢叫起来:“刘老师,你也在这里?”
吴永平忙对妻子介绍:“邓琴,这是刘老师,儿子的班主任。”
邓琴仔细大量着刘瑶,见刘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漂亮,心中暗暗赞叹,口中说:“哦?是刘老师,听永平说,你为吴勇的事操了很多心,谢谢你了!”
刘瑶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吴永平,更想不到碰到他的爱人,见邓琴说客气话,忙说:“你太客气了,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邓琴打量着刘瑶说:“想不到刘老师这么漂亮,我见了都心动了呢。”
刘瑶红着脸说:“说笑了,要说漂亮,你才真正算是漂亮了。”
邓琴心中欢喜,拉着刘瑶的手说:“刘老师真会说话,刚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
吴勇在一旁说:“我和爸爸都喜欢刘老师。”
邓琴意味深长地望了吴永平一眼说:“是吗?”
吴永平脸一红,忙转变话题对刘瑶说:“刘老师,我刚和朱书记去看望过刘工,他恢复得很不错,过两天想出院工作呢!”
吴勇说:“刘老师,我刚买了一套登山服,等下我们去登山,你也去吧?”
望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刘瑶勉强笑了一下,说:“不了,我想一个人逛街呢!”说完,逃也似的向吴永平他们告辞了。
离开了吴永平他们,刘瑶继续在街上漫步着,心情更乱了。刚才吴勇那句天真的话,是不是在邓琴的心中引起了什么想法呢?邓琴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向吴永平望去,又说明了什么呢?邓琴在她面前,是显得那么高高在上,吴永平在她面前,是显得那么胆小慎微。自己在他们面前,又是显得那么软弱心虚。
为什么要心虚呢?刘瑶在恨着自己。和吴永平的接触是光明磊落的啊。可真的光明磊落吗?自己不是在暗地里爱着他吗?不断找机会和他接触吗?
他儿子的那句话怎么会令他大窘,他爱人的那一眼怎么令他脸红?多亏吴永平顾左右而言其他,岔开了话题,要不然的话,不知道邓琴会问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话来呢。
她的心思越想越乱了,看来单相思的滋味还真不好受。一阵前所未有的孤寂,令她感到无比的痛苦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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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楚庭今天哪儿都不去,他在家里吃了早餐后,就打开电视一直看到现在。他难得在家里呆。华姿见丈夫今天陪着自己,心中十分高兴,她忙完了家务事后,就坐在丈夫的身边一起看电视。
孟楚庭老多了,两鬓已经发白,眼上角的皱纹拉得又长又深,这是华姿以前从未看到过的。想到丈夫日夜为了工作拖累成这个样子,她不禁感到心痛起来。她拂了拂孟楚庭的鬓发,心疼地说:“楚庭,这些日子以来,你老多了。你看,两鬓已发白了。”
孟楚庭淡淡地说:“自然规律不可抗拒,谁都要老,要死!”
华姿心酸地说:“可是你才五十多岁呀,你看中央那些大首长,哪个不是六七十岁了还神采奕奕的。”
孟楚庭自嘲地说:“我能跟中央领导比?就是在南水,我也算不上什么。”
华姿说:“你不是堂堂的市长吗?南水呼风唤雨的人物,哪个对你不是又敬又畏。”
孟楚庭伤感地说:“市长算什么?人家坐船头,我只能躲在船舱里。”
华姿知道丈夫是对吴永平不满,只得安慰地说:“楚庭,别那么悲观,说不定哪天你也坐船头呢。”
孟楚庭说:“别异想天开了,我现在考虑的是提前退休问题了。”
华姿说:“楚庭,你不要那么悲观,你离退休年龄还有好几年呢,你看人家程春爱,过了退休年龄还不愿意下来呢。”
孟楚庭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今天尽说这些话,怎么把我也她比?她是靠什么手段爬上来的?”
华姿连忙说:“那是,那是,不就年轻的时候有些姿色吗?女人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想明白了就行,没什么丢人的。哎,听说吴永平把一个漂亮的女副校长调到他什么去了,不知道他和那……”
孟楚庭打断了老婆的话:“你胡说些什么?那是人事处的决定,程春爱的年纪大了,想培养一个人接替她。”
华姿解释说:“我是听市委大院的女人那么议论的,有人还看到他们三更半夜都在办公室里;不是说赵书记在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一个小套间是用来休息的吗?弄不好他们……”
孟楚庭不想跟她在说下去,于是不再理会她,双眼盯在了电视屏幕上。华姿见丈夫不理她,又找不到其他什么话说,只得也沉默下去。于是两人默默地看起电视来。正当无话可说之际,华意来了。
孟楚庭问他:“华意,你们厂里的职代会哪天开?”
华意在南水丝绸厂挂的那个虚职,他没有上过去一天班,一个月几百块工资还不够他一顿饭开销的。华意说:“好像是今天下午3点钟吧,姐夫,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楚庭“哦”了一声,心里想孙海泉怎么没通知自己。职工代表大会的最后决议,会不会影响市里同上海方面的合作?凭心而论,他真的想上海那边把厂子买了去,可是专家们的估价实在让人无法接受。若真的让上海方面以两千万的价格买走,市里是无法向省里及市民交代的。再说,上海那边愿不愿意花两千万来买这些机器,还是个巨大的问号。
华意走到孟楚庭的身边坐下,递过去一支烟,低声问:“姐夫,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市里也要看职代会的决议?”
孟楚庭说:“听说吴书记是那么说的。”
华意说:“其实什么狗屁职代会……”自知失言,忙打住了。
孟楚庭见华意神色怪异,忙问:“华意,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华意忙解释说:“没什么,我是说,什么职代会,还不是领导说了算?”
孟楚庭望着华意,一字一句的说:“那是职工代表大会,原则上政府部门不插手。”
华姿见丈夫那么说,怕他发火,忙说:“华意,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你看,又惹你姐夫不高兴了。”
孟楚庭摆摆手说:“没事,是我心情不好。我没怪他,自家人,随便聊就是。”
华姿这才放下心来。
沉默片刻,孟楚庭又问:“华意,你说,那个职代会能会出来什么样的结果?”
华意说:“我估计结果好不到哪里去,按吴书记的意思,是想直接把厂子卖掉,那样市里就可以甩掉一个大包袱了。姐夫,其实你也想卖掉,我说的对吧?”
孟楚庭一怔,脸色微微一漾:“你说什么?”
华姿的心又提了起来,忙向华意使眼色。华意不理会华姿的眼色,回答说:“吴书记来了之后,就一直抓着南水丝绸厂的问题不放,幸亏原厂长许国泰一直潜逃在外面,相关的证据也找不到了,要不然的话,南水丝绸厂的盖子早就被揭开了……”
孟楚庭吸了一口烟,说“继续说下去。”
华意微微笑了一下:“其实我们谁都不想那个盖子被揭开,如果厂子一卖,什么陈年旧账,统统见鬼去!姐夫,如果想保住你的根基,就一定要想办法让吴永平把厂子卖掉,就算价格再低,也卖!”
孟楚庭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是说卖就能卖的,人家上海那边还不一定要呢!”
华意低声说:“我找上海那边的人问了,如果价格再低一点,他们也想要,那么多机器,就是买废品,也值不少钱呢!”
孟楚庭问:“他们认为什么价格能够接受?”
华意伸出了一个指头,神神秘秘地说:“就这个价格,再多他们就不要了!”
孟楚庭大惊:“八个亿买回来的机器,就值一千万,这才几年呀?”
华意说:“姐夫,话可不能这么说,八个亿买回来的机器是不假,可那是你和赵书记被人骗了呀!前几天我的一个朋友从北京买了一个乾隆花瓶,花了50多万,结果鉴定出来是赝品,也就值个三五百块,比你们还冤呢?这社会呀,就这么现实的。”
孟楚庭把电视关了,问:“就算我肯卖,吴书记那边估计也不行?”
华意来劲了:“当然,吴书记也不想那么便宜处理掉,可这由不得他了,他不是说要看职代会的结果吗,再说,他原来当着大家的面说过,一个月内处理丝绸厂的问题,我们倒无所谓,他拖得起吗?只要你联合徐市长他们在后面扇扇火,一切就有着落了!”
华姿见弟弟越说越不像话,喝道:“华意,你怎么这样说话?”
孟楚庭止住了她:“在家里嘛,说话随便一点没关系,都是在讨论问题,就算说错了,也当不得真?”
华姿想不到丈夫现在这么开明,这么通融,一时竟还转不过弯来。见丈夫一脸认真的样子,这才知道丈夫与华意的关系越来越好。她感觉到了丈夫的微妙变化,过去那个满脸肃然的样子不见了,对华意的态度明显好转,再不是过去那副不把华意放在眼中的样子。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丈夫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不过,她不需要去弄明白,只要丈夫对自己、对华意好就行了。
孟楚庭从华意的话中知道了南水丝绸厂下午的会将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这样的结果正是他希望的,他希望南水丝绸厂能够在吴永平的手上转卖,更希望这样的结果令省里的领导们震惊。只有这样,才不能让吴永平将南水的盖子揭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顿时舒服了许多,脸上微微露出一层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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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海泉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了,他在急切地盼望着女秘书小王的到来。可是小王迟迟没有露面。以前,小王上班的时间是很准时的,上午8点就准时到办公室。可是今天,都12点多钟了,还没见到她的影子。越想她,越是急,越是急,越想她。想到下午3点钟要开会,小王再不来,今天的事就要泡汤了。有人进了办公室,孙海泉欣喜若狂,以为是小王来了,定睛一看,才知不是小王,而是华意,华意满脸通红,一看就知道刚喝了不少酒。
孙海泉挤出笑容问:“华总,又在哪里喝酒了?”
华意得意地说:“在我姐夫家。”他不说是在姐姐家,而说是在姐夫家,突出了姐夫的分量。
孙海泉问:“在你姐夫家?和谁喝酒?”
华意说:“当然是和姐夫喝。”
孙海泉说:“孟市长说了些什么?”今天下午开的会事关重大,他不知道孟楚庭是怎么想的,心里也没个底,怕办错了事情,到时候孟楚庭会很不高兴。
华意说:“我姐夫问了些厂里的情况,我告诉他今天下午3点钟召开职工代表大会,由职工决定厂子卖与不卖的问题。”
孙海泉的眼睛一亮:“孟市长有什么指示?”
华意说:“我姐夫能有什么指示,你也知道市里没有钱,虽然他也不赞成转卖南水丝绸厂,可没有办法呀,这么老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孙海泉听出了弦外之音,高兴地说:“这样就好了,只要南水丝绸厂在,我们一天都不舒服,华总,职工们的意思,也是想把厂子卖了。”
华意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有些话说到一半就可以了,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孙海泉拍着胸膛说:“你放心,下午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已和下面的人商议好了。两个字,卖厂!”
华意放下心来,说:“你是不是再去找他们商议商议,把事情想得更全面些。”
孙海泉点了点头:“好吧,等会儿我再去找他们谈谈。”
华意问:“工作组查账的情况怎么样?”
“放心,保准不会出事,”孙海泉看了看左右,小声地说:“那么大的事,我怎敢马虎,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责任。不过话得两说,这些人和以前的那些人不同,都挺认真的。”
华意问:“万一查出账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怎么解释?”
孙海泉一惊:“廖雄严不是死了吗?死无对证,我不承认就是了。只要许国泰没有被他们抓到,我就有办法。”
华意说:“不行,你必须想办法,尽快把那些查账的人弄走,但又要不能让他们有所怀疑。”
“丝绸厂是他们的重点,我……”孙海泉急了。
正说着,小王进来了。今天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连衣裙的腰束得很紧,使那丰满的**在里面坚挺地突起,一看就曲线分明,凹凸有致,显得格外美丽动人。孙海泉的心狂跳起来。
华意望着小王那高耸的胸部,眼都直了,说:“小王,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小王脸一红,说:“华总,不要挖苦我了,我哪里比得上你夜总会里的那些人呢?你身边漂亮的女人多得去了,我算什么呀?”
她跟着孙海泉去华意的夜总会里潇洒过两次,也算见识了一下。
华意笑了一下:“凭你的美貌,若是在我们那里上班的话,一个晚上赚个千儿八百的,那是不成问题的。”
小王一听,顿时来了事,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华意:“只要华总看得上,我还有什么犹豫的呢?整天守着这个破厂,一个月才几百块钱的生活费,还不够人家买一件衣服的呢!”
孙海泉见华意要想把小王挖走,心底急了,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忙说:“小王,你来得正好,下午3点就要开会,估计已经有不少人来了,你去叫几个人把会场布置一下。”
小王答应下来,转身要走,孙海泉又说:“等会上来,我把一些文件给你,拿去给关副厂长他们看看,不管怎么样,我们几个人要先统一一下意见。”
小王走了一阵,华意见没有事,也起身告辞了。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要是有人闹的话,就让他们闹去好了!”
孙海泉这才放下一颗心,又盼着小王快些回来,一时之间,又是心猿意马起来。片刻,小王扭着腰肢进来了,说:“我去关副厂长他们的办公室看了,人还没来呢。”
“我们知道他们最快也要两点半才来,”孙海泉急不可奈地将小王一把抱住,说:“我的小美人,你真是把我想死了,想你想了一天了……”
小王害羞地说:“上午到街上买了这件衣服,耽误了时间。”
孙海泉顾不了那么多,把嘴凑上去亲她,一只手已经揉住了那丰满的**。小王一看办公室的门都没关,低声尖叫着说:“门……”
她刚才上楼梯的时候,在楼梯口遇到了华意,华意偷偷给了她一张名片,说是有哪一天不愿意在厂里上班的话,就打他的电话。把名片递给她的时候,顺便在她的胸部碰一下。
这男人呀!见到漂亮的女人就像见了鱼的猫,打都打不走。记得她到丝绸厂上班的第三天,就被厂长许国泰叫到办公室,给了她两句话:要么做我的女人,要么去扫厕所。
她当然没有去扫厕所。
许国泰出事逃走后,她理所当然地成了孙海泉的女人。她在男人的征服下呻吟的时候,也体会到了**的快乐。当然,她从孙海泉的手里,拿到的又何止是自己的工资呢?
孙海泉忙将门关上,又抱起小王向办公室里间的一个小屋子走去……
窗外,华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角露出一抹难得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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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琳清早就从源头回到了南水市自己的家里。小娟见妈妈回来了,非常高兴,嚷着要妈妈带她去诳公园。金琳难得回家一次,对女儿的关心也很少,她答应了女儿的要求,带女儿好好玩一天。出门时,杨兵想一起出去,金琳说你就在家中清理一下吧,到处乱七八糟的。杨兵只得留了下来。
金琳带着小娟玩了一个上午,让小娟高兴得手舞足蹈。母女俩回到家时,已是下午2点钟了。杨兵已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见金琳回来了,忙问:“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金琳说:“我和小娟在外面吃过了。”杨兵觉得没有什么话可说,正准备去看电视,金琳又对他说:“这样,我打个电话,要爸妈过来吃晚饭,你去买些菜回来,我们一家也好好聚一聚!”
金琳说完就给程春爱打电话,程春爱告诉金琳,老头子今天在单位里有点事情,不能过来了,她一个人来。
杨兵见丈母娘要来了,看了看金琳,也没有再说话,独自一人下楼,去菜市场买菜去了。
杨兵走了没多久,程春爱便到了。母女俩坐下来,谈的还是工作。程春爱问金琳南星制药厂的事进行得怎样了,金琳把近两天来南星制药厂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程春爱担心地说:“你在那里工作,我在这里悬着心呢。有时做梦都梦见你们出了大事,半夜里从梦中惊醒过来。吴书记是个有作为的人,我看呀,南水的盖子用不了多久就要揭开,你可比不得那个马县长,有时候做事,要替自己想条后路!那个刑侦队长带人下去调查南星制药厂的事情,一定也是有备而去的。”
金琳对母亲的关心很感激,也担心母亲的身体,可是依她自己的情况,也知道已经和马超兴在一条船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当下,她安慰母亲说:“妈,你别操那么多心,我那里不会有事的。万一出了事,也只是基层的问题。我现在很多事情都不大插手,能交给马县长去管的,尽量交给他!”
程春爱却不那么想,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倒轻巧,难道你们县委就没事?很多决策都是要你这个县委书记做决定的呀!虽说赵德凯出事的时候,处理了一些人,可是现在……唉!不说了!”
金琳说:“妈,我在源头那边的动作,都是按你的意思办的。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呀?”
程春爱见女儿是这样的态度,心里更加不安,她责备金琳说:“我看你这县委书记是越当越糊涂了,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简单,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应付。我现在后悔让你下去了,你看你的家庭,也弄得这样子!”
金琳不想与母亲争论,说:“妈,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程春爱说:“你也不能老是坐在办公室里高枕无忧,要多到下面去看看,了解了解情况,发现问题的苗头。及时采取措施,坚决把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有时候,民意也很重要的!”
金琳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只得点头答应下来。程春爱不知道金琳的心思,见女儿依了自己,也就放下心来。她俩又从南星制药厂谈到了南水丝绸厂。程春爱说:“南水丝绸厂比你们那里还要复杂,水深着呢!八个亿买回来的机器,现在只值一千万,吴书记不会卖的!”
金琳不相信,问:“妈,你凭什么做这样的结论。”
程春爱说:“凭我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和直觉!”
金琳感到好笑:“妈,你怎么相信起直觉来了?”
程春爱自信地说:“我的直觉是我多年工作经验得出来的一种敏锐的感觉,是我在政治风浪中锻炼出来的一种深刻思考。这种感觉、这种思考,在特殊的情况下不需要任何分析推理就能得出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又往往惊人地与结果相吻合。”
金琳不由得又敬佩起母亲来,毕竟母亲在领导身边工作了那么多年,经验不少,再说她已六十多岁,还能在市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稳坐下去,真不简单。
其实,程春爱并非完全是凭直觉,她从吴永平及孟楚庭等人对待南水丝绸厂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分歧,又从南水丝绸厂的一些表面现象看到了南水丝绸厂内部的实质矛盾。
程春爱说:“吴书记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他满脑子里都是热血沸腾的宏图,惊天动地的改革,他心胸开阔,看到的是前面美好的蓝图,却看不到自己眼皮底下的黑暗阴影,他有着严重的政治上的近视。这样,他就看不到像南水丝绸厂这样的危机。南水丝绸厂和倒塌的跨江大桥一样,都是炸药的导火索。一点着,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炸个粉身碎骨!南水的问题会揭开,但是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金琳见母亲说得有理,不禁担心地问:“妈,这些问题吴书记不知道有没有觉察到?”
程春爱说:“他可能觉察不到,因为他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也太相信上级领导给他的支持!”
金琳说:“妈,你有没有把你的想法告诉吴书记呢?”
程春爱笑了一下说:“妈不会那么笨的,妈当了这么多年的办公室主任,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金琳感到深深地担忧起来。南水丝绸厂的问题不能迅速解决,必然会引起一连串的矛盾冲突,只怕一旦问题扩大化,麻烦就来了。她只想看着市里的动作,快点把那些有问题的企业做个了结,企业不存在了,任何一个问题也就随着企业的消失而消失,企业存在一天,那些问题就有被人重新翻起的可能。更何况,那些进驻企业的工作组随时也会发现问题的存在。没有哪个企业不存在问题的,只是问题大小而已,这一点,在源头县呆了一两个月的金琳还是清楚的。无论哪人企业的问题被查出来,后果是不堪设限。这个时候,她才觉得绝不会像自己以前想象那么容易了,问题变得更加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