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本成说了自己心里的打算后,十来天都没有见滕万连有什么信息,而李光洁那笔也没有给他来信息,倒是周勇打过电话问那笔款子什么时候能够下来。他心里有些着急,却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也问不得。
他心里有事噎着,整天也就想着那些事,弄得精神都有些恍惚,回到家里胡玉娟同他说了什么事没有听进。胡玉娟顿时脸色一变,“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摔在地板上。遥控器被摔散,里面的电池和零件滚落到地上。
“你干什么,有本事你多摔几件!”杨本成心里不顺,见胡玉娟那副模样,忍不住火气也上来了。
胡玉娟果然站起来冲到电视柜边,把电视边的小摆设抢在手里往地上摔:“以为我不敢摔?我就摔给你看。”说着把一个饮水瓷杯也摔在地上。
杨本成见胡玉娟像疯了一般,懒得理她,准备站起来往外走。
“不准走。”胡玉娟嘶声地说。
“你今天吃错药了啊!”杨本成这一个多月来经常与蒋成林、滕万连等人在一起,也受到李光洁、何勤、汪家炳等人的极力奉承巴结,不知不觉中在家里也挺起了腰杆,对胡玉娟的忍让也开始有限度了。
“我就这样,你不知道啊,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就不准走。”胡玉娟嘶喊着哭了出来。
岳母从房间里出来,怔怔地看着他们不知所措。岳父胡德江也从书房里出来。说:“好好的发什么疯?什么事不能说清楚?”
胡玉娟从小就惧怕父亲,现在依然这样,她听父亲那么问,连忙哭着说,“你们问他做了什么?”
岳父岳母不禁一齐看向杨本成,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里知道,好端端地在看电视,一句话没有说清楚就摔东西了。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杨本成也忍不住发牢骚。
胡玉娟哭着说:“好端端的?说得轻松。我问你,你坐在这里又想什么了?问你三句都没有一个字回话。当我傻,是不是?”
“莫名其妙。”杨本成说。
“算了,吵什么,有什么话都好好地说。”胡德江发话,杨本成见岳母取了扫帚来扫地板上的碎片,心想在老人面前懒得与胡玉娟讲,便想走出去散散步,等胡玉娟自己想清楚再回来。
“你今天哪里都不能去,要给我说清楚。”胡玉娟见杨本成要走,声音一下又高了起来。
“好,今天就满了你的意。”杨本成说着坐回沙发,一脸漠视的样子:“我没有什么说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与胡玉娟结婚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敢对她大声说过话,他被她捏得死死的,因为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依靠她父亲胡德江的权利影响。夫妻之间有什么冲突,往往都是杨本成先退让。
可是现在的杨本成,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有了自己的关系网和势力,在胡家人面前,也用不着哆哆嗦嗦的。
“好,你不肯自己说。那我问你,这一个多月来你在家几天?每次都醉醺醺的回来,在外面玩什么花样?非要我揪住了才肯认吗?”胡玉娟说,哭声已收,胡德江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我做什么了,也就是和几个朋友聚聚,吃点夜宵喝两杯酒。”杨本成说。虽然在外面玩了不少小姐,这些只要不承认,胡玉娟也没有办法知道。
“你有这么多朋友?你有什么朋友我不知道?好几次江中茂都在家里,你还说和朋友出去,什么样的朋友啊,我没有见过?你说出是谁,我去问问。”胡玉娟这些话可能已经在心里堆积时间比较长了,说出来像决堤一般奔涌而出。
胡德江见胡玉娟并没有捉住杨本成什么真正实据,也就不再搭话。
“工作上的朋友,跟你说也说不清楚,说出来你也不认识,告诉你,你好去打搅人家的生活?”杨本成说,这一段时间没有与李秀梅频繁约会,心里反而踏实,对胡玉娟的忍让就少了些。
“是谁?借口工作上的朋友,你工作上有什么朋友我不知道?那你解释为什么江中茂在家里,而你却还说和朋友出去了。你们两个不是一起的吗?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呀,说呀!”胡玉娟声音渐渐又高了起来。
“那是以前,”杨本成说:“难道除了他之外,我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胡玉娟大声说:“别人和朋友见面,都是带老婆一起去,而你从来没有带我出去过,到底是为什么?”
杨本成觉得很烦,站起来准备再次出去,胡玉娟喊了起来,便转身回房间,啪地一声把房间门关牢。
吵架之后,夫妻俩一直冷战,岳父岳母虽没有说什么,但是杨本成却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疑惑。杨本成更坚定要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只有在社会地位上超过了岳父胡德江,胡玉娟就威风不起来了。
这天晚上,杨本成正看着明江市新闻,新闻里报道明江市常务副市长钱述生,巡视明江市规划后即将动工的环城高速。
他看了一会电视新闻,正要换台,却见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旁边坐着的胡玉娟敏感地抬头,看着杨本成的脸色,想从上面捕捉到不祥的信息。
杨本成拿起手机,见是李光洁打来的,按了接听键边听边往房间里走。他以为李光洁会给自己好消息,没想到是李光洁已经约好了滕万连喝茶,想把他叫过去做陪。
挂上电话后,他沉吟了片刻,要是李光洁在滕万连面前把周勇的事情给说出来,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担心也没有用,李光洁要说的话,在约滕万连喝茶时,就已经在电话中说了。
他顿时不安起来,打定主意到时候看情况再应付。换了一身衣服,拿了三包好烟塞到包里往外走。经过客厅时,听到胡玉娟说:“又去哪里?”
胡德江从书房里出来,说:“娟儿,本成近来工作忙,很多事情需要应酬,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你也不要太多心!”
李光洁用信息给杨本成发过来一个地址:江良茶庄。
那地方杨本成到过几回,环境和气氛都不错,是一个正经喝茶聚会休闲的地方。到茶庄前,杨本成在路上故意拖延了些时间,在想着等下见面该怎么说。
进到包间里,李光洁见杨本成到了,说:“杨科长,今天你可迟到了。”
杨本成说:“对不住,对不住啊,出来后家里打电话又折回去一趟。”
他看到滕万连正坐在李光洁的对面,朝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似乎隐含着另一种意思,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看样子,李光洁一定把周勇的事与滕万连说透了。
李光洁则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一定是得到了滕万连的什么承诺。
杨本成想知道滕万连知道那件事后对自己的看法,可这时候也不好问,只叫了一声:“滕老哥!”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侍应生送茶来了,也为两人续了水,三人喝茶聊着明江市这些时间来的事。面对两个人,杨本成有疑问却又都不敢问,他的心像挠痒痒一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谈到明江市的发展,杨本成想到今晚电视里看到的钱述生副市长巡察环城高速公路修建地的新闻,于是说:“明江市的环城高速修了后,明江市的交通更发达,经济的发展那更是一日千里。可惜有些人享受不到发展的好处,只能承受经济发展带来的负面压力。”
“杨科长,这话怎么说?经济发展好,哪一个人不是受益?”李光洁说。对于他说来,经济发达了柳河县也会处在经济狂放增长时期,只要随手捞一捞就足够了。这种形式对于领导来说,那是最理想的,真正实现政绩和实惠双赢。
“李县长是说怎么会有负面压力吧,我举个例子,像我现在月工资不到两千,随着经济的发展,明江市的平均收入提高了,伴随而来的将是物价上涨和消费的增加。我现在每个月勉强能维持开销,但一年后同样的工资却不够开销了,你说是不是有负面压力?”杨本成说完看了看滕万连,见他只顾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似乎对他们谈论的话题不感兴趣。
李光洁说:“到时候你的工资也会增长啊。”
杨本成说:“工资是会上涨,苦来苦去都不会苦了公务员,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只是那些拿死工资的人,日子会困难得多。”
三个人都绝非只拿死工资,要不也不会坐到茶庄来。这个茶庄是一处高级会所,一般的人也不可能来这里消费的。
滕万连终于说话了:“凡事都有两面性,还是要看大局,看整体水平。香港经济好,美国经济好,加拿大和法国的社会福利高,这些国家和地区还不都有乞丐?”
三个人一直谈论到晚上十一点,都没有谈到周勇的那件事。杨本成的心一直悬着,既然他们不提,他也不好怎么说。最后,李光洁提议去吃宵夜。
杨本成有些想回家了,出来时胡玉娟就开始闹,要是太晚回去的话,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不过,依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好先告辞走人,吃不吃宵夜都得滕万连说了算。
滕万连看了一眼杨本成,说:“李县长,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要喝酒下次再聚聚。”
李光洁说:“时间还早啊,滕主任,明江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滕万连说:“夜生活那是白领、金领和老板们的专利,我们明天还要工作,就散了吧。李县,住的地方定好了吧。”
李光洁说:“订好了,谢谢滕主任关心。”
三人出来茶庄,李光洁要给杨本成打车,滕万连却让杨本成坐他的车。
车子启动后,滕万连没有把车开往回家的车道上,而是沿着江边的道路往前开。明江市的夜色是霓虹灯的世界,人流穿梭,就如李光洁所说的明江市的夜生活才要开始。街两边的人,比起白天来要稀疏了,却更有情趣更有人情味。行走的人们不再是快步地追赶时间,一对又一对的情人在大街上搂抱得肆无忌惮,粘住一起相互示爱,也没有人去留意他们。
“老弟,乘着今天晚上有空,我们也找个地方坐坐。”滕万连开着车说。
听了这话,杨本成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滕万连要对他说些什么。
到一个小酒吧外下了车,滕万连把车停在街边。两人走进酒吧,里面人不少,酒吧没有包间,只是把空间简单隔离成半封闭式的。找到位置,侍应生立即上来。滕万连熟练地点了自己的酒,要杨本成自己点。
杨本成点了杯威士忌,他从上车后就有些担忧,不知道滕万连知道那件事后究竟会怎么想,更担心自己的前途因为那件事事而从此没了盼头。想起来真后悔,可是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他现在急于要一杯高度酒压一压精神,才能相对平静地与滕万连说话。
两人先说着闲话,说到李光洁的为人,杨本成以为滕万连会提到自己找李光洁办事的事,可滕万连却没有说,当下内心更加不安起来。如今有些领导的高明之处,就是知道别人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却故意不说,直到别人实在忍不住坦白出来。
杨本成想了一会,决定暂时还是不说为好。
两人谈到西隐山的灵气,西隐山的浮雕佛像群。滕万连也说西隐山很灵,他十几年前当助理秘书的时候,曾跟着领导到西隐山烧香求拜过,后来都灵验了。这下两人倒是找到共同点话题,胡天胡地地说了一会,杯里的酒也见浅了些。两人的亲和气氛已经酝酿好,感情在看似漫无目的的谈话里慢慢升华。
滕万连喝了一口酒:“老弟,上次你和我说想变一变工作的事,这是好事,只是要有机会。我看你们局那个副局长的位子,就不要去争了,给别人一个机会。这次下面几个县的人事方面有些变动,我考虑过把你放到下面去,可是那样不太好,你不要太心急就是,有好的机会,我一定帮你!”
杨本成感激地说:“我知道,让老哥你费心了。”
滕万连微笑说:“我们之间说什么费心?老弟,你晚点回家没事吧?”
杨本成说:“没事,她的脾气就那样,前几天还为与朋友们聚聚的事闹了一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以为我那科长是她老爸一手提的?女人嘛,你越在乎她,她就越拽,我算看透了!”
滕万连呵呵地笑起来:“这就是男人的痛苦。我在家里也是一样,耳朵都被念出茧子了,女人就是怕男人在外面乱,她像吃了很大亏似的,每时每刻都在防着这个防着那个。除非男人时时刻刻栓在她身边,但是真的在她身边也不行,有的女人见了其他男人又会嫌你没有能力,赚钱又少还没有情调。你说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一个女人一直看好满意?没有的,这就是人们说的女人心,海底针。不过还好,你嫂子她不敢嫌我,呵呵!”
他也不知道是真安慰杨本成还是他自己有感而发,说出这一大通关于女人的话题来。杨本成也深有体会,把手里酒杯往口中一倾倒,敲了敲桌子,侍应生立即就出现在面前,他问:“老哥是不是再来一杯?”
滕万连一口干了杯中的酒,说:“不了,等会我还要开车呢。你也不要喝多,人生如意的事又有几桩?你三十岁就是科长了,也算顺达。”
喝完后,两人又聊了一会,滕万连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才提议回家。杨本成买了单,滕万连开车把他一直送到小区门口。
回到家里,杨本成再一次享受到被关在客厅里的滋味,两三次下决心要走出家门到宾馆里去休息,最终还是忍住了。后来还是岳父听到客厅的响动,出来隔着门发了胡玉娟一通火,胡玉娟才极不情愿地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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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终于等来了,周勇这一次是亲自登门来求见,没有带汪家炳前来。杨本成和他在客厅里说着话。
周勇口口声声“科长、科长”能力如何强,对朋友如何义气。杨本成很低调,还不想让胡玉娟知道太多,按周勇上次答应的回报,这次自己将要进六十万的收入,这在以前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见杨本成说话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顾忌。周勇机敏得很,拉着杨本成说要请客吃饭。杨本成想叫上岳父胡德江一起去,胡德江摆了摆手。
在局里的时候,杨本成也听说岳父近期就要退居二线的消息,每次下班回家,岳父都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一般从权力位置上退下来的人,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并不足位奇,慢慢的也就适应了。
杨本成见岳父不愿意去,也就没有坚持,与周勇一同出了门,两人找了一处吃湘菜的餐馆里,要了一个小包间。
两个人吃饭自然不会很有气氛,周勇要了瓶五粮液,给杨本成满上后,再一次感谢杨本成对他的帮助。敬了一杯酒后,周勇就提到对杨本成起死回生的大恩大德的报答,说着把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杨本成。杨本成推辞了几回,便拿在手里,觉得里面好像只装了一张卡片样子的东西。
周勇说:“杨科长,银行卡的密码就写在信封里面的那张纸上,60万,一分都不少。”
杨本成这才明白信封里装的是银行卡,60万不是小数目,不可能给他现金的。他只轻巧地说了几句话,60万就到手了,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吧!
周勇接着说:“柳河家园建筑有限公司今后就有一部分是杨科长的了,等到过年后公司稳定盈利了,每年都不会少科长那份利钱,我周勇说到做到。”
杨本成说:“周总,我们是朋友就不说这些,红利不红利的倒无所谓,今后有空吃吃饭喝喝茶,叙叙感情也就是了。周总,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勇说:“你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让我明白就是。”
杨本成说:“周总,贷款你也拿到手了,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里面还有别人一份呢。我这里也上下打点一下,另外李县长那里,你是不是也应该……”
周勇说:“你放心,这些规则我懂,绝不会让科长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李县长的那份,我早就给他了。”
两人说了一会,周勇说要安排活动,杨本成清楚活动指的是什么,今晚也没有心思去活动了,说,“周总,今天就免了,另找时间吧。”周勇也不再坚持,把杨本成送到家门口才告辞。
等周勇走后,杨本成并没有回家,身上揣着一个银行卡,免不了心中惴惴。这笔意外之财,足可以在外面逍遥好几年了。
这笔钱来得虽容易,但是杨本成明白这都是人家给滕万连面子才办成的,自己要昧下这笔钱,万一滕万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会怎么想?与滕万连的关系是自己处理那次车祸救治时做得漂亮,使滕万连保住了他的身份地位,心里感激。才会带着自己让自己渐渐走入他们的圈子里,谋求到不少的利益。要是李光洁不想巴结滕万连,自己就算再怎么钻营,李光洁也不会搭理自己。
周勇给的这笔钱,其实是仗着滕万连的面子赚的,没有他就不会有自己的一切。想到这里,杨本成又想到自己那天晚上滕万连说的话,要是自己把钱昧了,滕万连的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只要滕万连一放手,自己就像没有线牵的风筝,没多少蹦头了。
想到这里,杨本成不禁急出一身汗来,忙打滕万连电话。
滕万连接了电话,他也是在外面。从电话里听出环境有些嘈杂,杨本成说有件急事要找他。滕万连要杨本成等等,走到安静些的地方,问杨本成是什么事这样急。杨本成打算把周勇的事说了个大概,可在电话里怎么都说不清楚。
滕万连听了一会儿,要杨本成到他那边去,他告诉了杨本成现在所处的地方。
杨本成打车到一座茶楼前,滕万连在大厅里等着,见杨本成走进来,便迎上前。
杨本成叫了一声:“老哥!”
滕万连把杨本成叫到一间房间里,说:“没有出什么事吧,看你这么急?”
杨本成听到滕万连问他时,是一种出自内心的关心,心里非常感激,也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也是一种赌啊,几十万就这样送给别人,谁不心疼呢?可杨为了今后的发展,不送行吗?。杨本成把周勇怎么找自己,要自己帮他怎么样去疏通柳河县的关系,而事情的关键恰好卡在李光洁处,自己又是怎么样假借滕万连的名义跟李光洁说的,一一都说了出来。
滕万连没有听多少,说:“老弟,这事不用说了,走我们喝茶去!”
杨本成觉得要好好解释一下:“老哥,这事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不是能办成,就想等事情有了眉目后再跟你说。李光洁也一直没有给我回信,所以就一直没有跟老哥交这个底。”
“这些事我们就不说了,走,先去喝茶!”滕万连说,口里说得全不在意,心里对杨本成这样做显然是高兴欣慰的。
“老哥,你听我把话说完。”杨本成既然想通要把钱交出去,自然要做得更光亮一些:“老哥,周勇今晚突然找到我家里,把我拉出去喝茶。然后他告诉我手续已经办好了,并把钱给我送来了。”
杨本成接着把周勇给的银行卡拿出来递给滕万连:“老哥,这里面有60万!”
滕万连没有接,说:“你先拿着!”
“老哥,这钱不是我应该得的,没有老哥你的照顾,我能办什么事?”杨本成这时就想把自己的忠心表达到位,脸上那绝然之色丝毫看不出心里的痛惜。
“好,那我就先收着,你要是什么时候用钱,就跟我说一声。”滕万连没有再推,接过那张银行卡,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那页纸上的密码,脸上的微笑一直就没有变。
杨本成在滕万连接去那张银行卡时,心里“咚”地一下像受到重锤敲打,胸腔里仿佛一下子被抽空。虽然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当这一大笔钱离自己远去时,那种无法控制的失落犹如万丈高楼失脚。他估计自己脸上会有些僵硬,忙转了转头调节下自己。
滕万连把银行卡放进衣兜里,对杨本成说:“老弟,有些话跟你说说!”
杨本成也知道滕万连接了自己这笔钱后,对自己的感观一定会更好,现在钱不是大事,关键是要让滕万连认可自己,今后肯定会有机会把更多的钱捞到手。见滕万连有话要说,心里虽不能完全猜中滕万连的想法,估计着是与这钱有关。
“老弟,这东西先放我这里,李光洁那边你再给他个电话,让他先别急,其他的事就不要多说了。”滕万连想了想,说:“这样吧,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要是机缘好他肯见你,之后又说得上话,你的事就好办了。我昨天晚上想来想去,就是想把你放到下面去历练历练!”
“我知道怎么做!”杨本成说:“老哥,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就不能陪你了!”
滕万连也没有强留杨本成,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之后便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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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杨本成还在想滕万连那几句话。真的赌对了,要是不把这钱交出去,自己最多也就有这一次机会。估计滕万连肯定已经知道这事了,李光洁那天约滕万连喝茶,能不把这事给说出这事来表功?
几十万对滕万连他们说来不是什么大数目,他要的就是自己的忠心,能及时交给他才是最重要的。滕万连已经答应给自己引荐,那自然是明江市里的大人物,说不定就是滕万连身后的那颗大树,或许,就会改变了自己的一生。坐在客厅里,把今晚的事反复想了两遍,心里有些得意,自己的谨慎小心再一次让自己把事情处理到最佳。头脑里有些兴奋,没有一点睡意,开着电视把电视声控制到最小,自己沉醉在那种即将成功的兴奋里。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看竟然是蒋成林的,在滕万连的圈子里,除了滕万连本人,杨本成就与蒋成林走的近。平时他们经常通电话,但是深夜打电话还是第一次。
杨本成稍犹豫一下便接了电话:“喂,蒋哥,你好呀!我还想着过两天请你出来喝酒呢,没想到你却先想到了我,真是不好意思!”
蒋成林哈哈笑着说:“哎,杨老弟,我们的感情都被你说淡了,这感情还分谁先想到谁么?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不打扰你休息吧?怎么样?能出来吗?”
蒋成林:“哪里会啊,我又不像老哥那么多事务,有的是时间。”
蒋成林说了柳北区一个叫碧海大厦的地方,杨本成随后出了门,没有开车,打车前去。很快到了碧海大厦,这里是餐饮娱乐一条龙服务,金碧辉煌的装饰尽显豪贵。杨本成在服务小姐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包间,包间里有三个人,蒋成林在中间,其他两个不认识。
杨本成上前笑着道:“老哥,让你久等了。”
蒋成林站起来笑道:“兄弟之间不要客气,来,杨老弟,坐坐。”
杨本成上前几步,坐了下来。
蒋成林指着身边的两个人道:“这两位都是我的得力干将,局里的小赵和小黄,分属刑侦和治安。”
蒋成林一反身指着杨本成道:“教育局师训科科长杨本成,我兄弟,年轻有为。”
那两个人站起来跟杨本成握手,杨本成见不是什么领导,也就没那么多的紧张了,体会到了一种平等,那是一种享受。
四个人随便聊着,喝了几杯茶,小赵道:“蒋头,人都齐了,是不是该换个节目了?”说完笑呵呵地看向小黄。
蒋成林哈哈地道:“你小子整天的不安分,小心玩多了中招!”说着站了起来拍拍杨本成的肩膀说:“走,杨老弟,先吃夜宵,有了力气再放松!”
说完走在前面,出了包间。
吃夜宵也是在碧海大厦,只是换了个楼层。酒菜都很丰盛,哪里算是什么夜宵。相互间刚敬了几杯酒,包间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见到蒋成林连忙弯腰,堆着笑脸说:“蒋局来了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我给安排个好一点的地方呀!”然后看向其他三人点头示意。
蒋成林说:“就是陪朋友吃个饭,哪用那么麻烦,马经理,几天不见又年轻了。”
马经理说:“当然啊,有蒋局罩着,事情少了,心情就好了,自然就显年轻。”
蒋成林也没有给几个做介绍,只是跟马经理客气了两句,马经理也就离开了,离开时笑着说:“蒋局,刚来了两个小妹,正点。”说完点着头弯着腰退出了包间。
几个人被马经理那句话搅得欲望大升,小黄看了看蒋成林的神色,便喝了杯中的酒,按响了了服务台的电钮。
很快进来五个少女,都是二十岁左右,其中有两个稍年轻,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两人进来后便走到蒋成林身边,其他人知道这两个就是马经理说的新人。
蒋成林看着身边两个水嫩的小姐,笑呵呵地说:“我自己怎么好独占两个,来,杨老弟,我们一人一个。”说着自己选了一个,将另一个让给了杨本成。杨本成也没说什么,接受了。
几个人进了休息间,两个大包间里面有两个小房间,杨本成跟蒋成林进了一间,小赵小黄进了一间,两个大包间之间还有一道互通的门。
潇洒后,陪着杨本成的那个小姐借口要去下洗手间,杨本成躺在**回味着,突然听到蒋成林房间传来大叫声,他感觉不妙,立刻起身跑了过去。
见服务自己的那个小姐和服务蒋成林的那个小姐都倒在地上,一个头部流血不知死活,一个嘴角流血,挣扎着要爬起来。蒋成林的胳膊上则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正往外流血。
杨本成惊道:“蒋哥,怎么了?”
蒋成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冲着那个没有昏迷的小姐吼道:“妈的,婊子,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个小姐冷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就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陆美这个人?”
杨本成听到陆美这个名字,一时没有反映过来,而蒋成林明显的面部一僵,随后马经理和小赵小黄,以及两个保安模样的人进来。小赵小黄见这情形,立刻出手制住那个刚爬起身的小姐,并夺下了小姐手上的凶器。小黄的手扣住那小姐的喉咙,那小姐的脸色立即变得酱紫,不要说喊叫,连呼吸都困难。
马经理满头冷汗地问:“蒋局长,这是怎么了?”
蒋成林没有回答,反问:“怎么了,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这两个小姐是谁?她们为什么要杀我?”
马经理也说不上来,有个保安说那个头部流血的小姐已经断气了,马经理看向蒋成林,连声说:“出人命了,这可怎么办?”
蒋成林望着那个活着的小姐,表情阴冷地说:“这事绝不能宣扬出去,马经理,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我绝轻饶不了你!”
马经理哭丧着:“蒋局长,我哪敢呀!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一条命也是命,两条命也是命,让她们俩个做个伴吧!”蒋成林说完,杨本成见小黄的手一用力,那个小姐的头立即垂了下来。
“马经理,你把这两个人处理了,要干净利索!”蒋成林捂着胳膊,带着杨本成几人离开了碧海大厦。
刚走出大门,马经理就追了出来,满口的道歉,然后往蒋成林的外套口袋塞了一个很厚的信封,目送几人离开。
杨本成陪着蒋成林去医院里处理了伤口,蒋成林要他自己回家,就不送了。他安慰了几句便打车回家,路上才突然间想起,几个月前新闻上报道的在柳北区死的那个小姐就叫陆美。他对这些事很少关心,也猜不到其中的关系,但是,他今晚看到了两个小姐的死。那两个小姐分明是想替陆美报仇,这么说来,陆美的死必然与蒋成林有着直接的关系,这内中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不然蒋成林也不会杀人灭口。
他想起蒋成林要小黄杀人时的那表情,那表情阴冷毒辣,看得人心寒,和他平时认识的蒋成林完全不同。
杨本成回到家后没多久,就收到蒋成林的短信:此事,你知我知,兄弟有空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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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本成当天晚上做噩梦,梦见在他面前死去的那个小姐向他喊救命。
第二天,报纸和电视的新闻早就出来了,说有人在江边发现了两具无名少女的尸体。杨本成知道就是那天晚上死在他面前的那两个女的。这事一直在他心里折腾,令他寝食难安。
警方至今没有接到什么线索。当然,昨天晚上的几个当事人,谁敢去报警呢?
走进师训科科长办公室,杨本成给自己到了杯茶,昨晚睡得很差,今早起来有些头重。甩了甩头,想将昨晚的事情忘掉,毕竟那不是自己管不了的事。要真的牵扯出来的话,他的前途也就玩完了。
他想起滕万连曾交代自己要给李光洁去个电话,昨夜里把该怎么说都想好了,只是今早起来后觉得那些话不太恰当。他喝了口茶,让那种微苦后的清香充斥着末梢神经,使自己思路明晰了些。
拨通李光洁的电话,李光洁在电话里很客气:“杨科长,你好啊!”
杨本成便和李光洁先打了一阵哈哈,客套话说过后,说“李县长啊,昨晚我和滕主任一起喝茶,谈到了你的事,他要我告诉你,不要急呀!”
“是吗?那可要感谢你给我美言了。”李光洁的语气有些兴奋。两人又说了些赞美对方的话,就挂了。
虽然与李光洁没有一句话涉及到周勇的贷款,也没有说到滕万连会对李光洁怎么样,可两人心里已经明白,滕万连知道李光洁办了那件事,心里有数了。
杨本成的心情激**了几天,事情却不是想像的那样顺利,滕万连一直都没有给他消息,也不约他见面吃饭喝酒。他心里就有些嘀咕,是不是这几天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或许,一开始自己就领悟错了,滕万连本来就是安慰自己而已,让自己有一份念想。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把那些钱都给了滕万连,自己留个20万也好。心情上上下下的这样过了几天,期间杨本成几次想拨打滕万连电话,终究强忍了下来。心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蒋成林等人像暗中约好似的,都没有打电话来找杨本成聚一聚。杨本成想联系蒋成林或吴云铮,却又怕滕万连多心,想与李秀梅见见面潇洒一下,可胡玉娟这段时间对他的行踪盯得很紧了。
眼看五一长假到来,江中茂约杨本成一起外出旅游,杨本成觉得带胡玉娟前去也没有多大意思,更主要的是担心滕万连会突然给自己引荐那领导而自己又不在,岂不是自己误了良好时机?
回到家里,杨本成吃过晚饭后见岳父岳母相伴出去散步,他则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没有心思到外面去,江中茂几次约请都推辞了,算来已经有十来天没有出去应酬和聚会了。五一前一干人又要到“五菱河山庄”去聚会,不知道到时人会不会多了些?李光洁会不会成功地参与进来?
“老爸问我们五一长假怎么安排,是不是和他们一起去旅游。”胡玉娟突然说。
杨本成一下没有回过神,想了想说:“我现在不能决定,你自己定吧!”
“你现在是怎么了?”胡玉娟见杨本成这样子,一腔热情也就冷了。
杨本成已经习惯了胡玉娟的冷落,根本不放在心上,调着电视的频道。胡玉娟看见杨本成的样子,心里更气,一下抓过遥控,选了她爱看的小姐购物台故意给杨本成看。
这时,杨本成的手机响了,他见是滕万连的电话,忙走出客厅,说了声“老哥”,一下子梗住了。真的是千言万语都无从说起,就像一个在大街上丢失了的孩子,在人流里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老妈。滕万连没有说什么多话,只是提醒杨本成说明天是大家到“五菱河山庄”聚会的日子,别要迟到了。
挂了电话,杨本成虽然有些失落,但心里却舒服多了。滕万连没有淡化自己,从电话里寥寥几句话能听得出来。上次到“五菱河山庄”是搭蒋成林的车,这次干脆依旧和蒋成林一起去。
杨本成回到客厅时,见胡玉娟站在一旁,估计是见自己接到电话往外走就追过来偷听。他坐回沙发,给蒋成林打电话,请蒋成林去山庄时顺便捎上自己去。
聚会的人数没有变,李光洁没有进入几个人的圈子里。这次聚会的主角是高程远了,明江市的环城高速公路的修建已经走入倒计时,滕万连和高程远这一个月来都在忙着这些。高程远手里可控制的工程有三公里,招标到施工所有的权限都掌握在高程远的手中。
杨本成来聚会只是和大家联络感情,没有什么可供其他人分享的优势资源,当然也就没有资格对其他人多说一句话。听几个人喝着酒,开心地谈论,这三公里的份额高程远也只是第三道接受的人,他上面还有两道关卡卡着。要想在这工程里捞多少好处,都必须先把上面的利益给足,余下多少才是高程远可控部分。
“滕大,你看怎么来处理这事?”高程远把情况说明后要滕万连来处理这些事。
“还是大家议议吧,也算给我们今后订出一个章程,才不至于乱了套,以后日子长着。”滕万连说。
杨本成知道这些人今天就明江市环城高速公路修建中,高程远所控制的三公里将要产生利益进行划分。这里面没有自己什么事,他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样分法。
蒋成林和赵华强两人的话最多,争辩也最直接,高速公路的修建油水太厚。环城路段及向外延伸段工程不复杂,山区少,主要在于绿化和外观,成本的控制就有更多的浮动性。听着争论,杨本成明白两人所站的角度,蒋成林那里的收益可说稳定中增长,而赵华强那里的资源确是波浪式,一个过程或一个项目都会带来不同的收益。要给利益共同体出让多少才合符所有人的利益,才能让这共同体保持着紧密成团,这个度就要把握好。
杨本成更关注的是想知道他们将怎么来分配,自己今后也可以在权力范围或更大的范围里做同样的事。几个人说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达成一致的共识。
滕万连说:“这件事不需要过多的争议,就看我们有多少诚意。我提出一个方案,大家议议看怎么样。”接着就说了主导的人占一半,其余的人不分什么等次都均分。
杨本成听后,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明显丰富起来。
“这样不好,”吴云铮突然说:“这样我感觉不太好,我们几个人什么力都没出,怎么占去你们那么多?”
杨本成才意识到他也有份,随即说:“我也同意吴院长的想法。”
他们两人可能是团体里最不能带来利益的人了,先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人贵有自知之明。利益一旦分配不平等,最终会导致彼此关系的恶化。
蒋成林说:“话不是这样说,大家的为人怎么样我清楚。既然大家走到一起,就当从长远来看,谁知道两三年后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滕万连说:“就是这个道理,老蒋这话说得很明白。我们的意思就是相互扶持,将来才会有更大的发展。”
杨本成没有再说话,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默默地看着他们几个人低声讨论,最后讨论完了,分给杨本成的利益是5%。杨本成当然不能亲自出面操作,都委托给高程远一人代劳。至于有具体多少收益,他也算不出来。
这是杨本成第一次与众人的利益纠葛在一起了,他把沾沾自喜的那点心思掩藏住,慢慢地喝着茶。
大家分手时,滕万连要杨本成坐他的车回市里,杨本成不知道他是想安慰下自己,还是要告诉自己上次说的事。车走到回市里的路上,滕万连说:“老弟,五一有什么安排吗?”
杨本成不知道滕万连这样问自己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叫过来坐车,总是有一定的意图,他说:“现在还没有做打算,老哥,你是不是要带着嫂子去旅游?”
滕万连开着车没有多说话:“想是想,就怕到时候市委要人值班,分不开身啊!”
回到市里,滕万连送杨本成到小区门口,把车停在路边杨本成准备下车,滕万连说:“老弟,你把这拿着,等五一后我安排个时间带你去见见那位领导,到时用得着!”
杨本成见滕万连递给自己的,是上次周勇送给他的那张银行卡,他不肯去接,说:“老哥,这怎么行?”说着要下车去。
滕万连说:“你听我的就是了,我们是兄弟,明白吗?”
看着滕万连的车消失在路弯处,杨本成捏了捏衣里的那张银行卡,想着五一长假之后,自己就将见到一个大领导了,这张银行卡或许就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大领导?会是谁呢?
滕万连的话让杨本成的心再次激动起来,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兴奋,原来的那些担心早就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