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谋

第九章 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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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元和苏刚赶到医院,从服务台那里得知鸿泰宾馆送来的病人,是由于劳累过渡造成的虚脱,经过紧急抢救,现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由于鸿泰宾馆预交的1000块钱的抢救费已经用完,在病人没有续交住院费的情况,医院将病人暂时安置在走廊的过道上,只等病人的家属来了之后,再行处理。

医院只管收钱治病,以前那种“救死扶伤”的光荣传统,已经被所谓的市场经济排挤得一干二净。人家医生和护士也要吃饭,谁还管你那么多?

在住院部走廊的一张病**,方子元只看到潘建国丢在那里的一件衬衣,问了旁边的护士,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妈的,这个老头子,从来不让人消停!”方子元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吩咐那护士道:“要是你们觉得他没什么事的话,就让他赶快出院,千万不要相信他给你们的那张名片!”

既然来到了医院,就顺便到抢救室那边看看,刚从住院部转过去,离抢救室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见前面来了一个人,那人踉踉跄跄地走着,边走边骂,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当那人看到方子元的时候,几步冲过来,抓住他的手高兴地叫道:“方律师,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不会不管我的,是不是?”

碍于苏刚在旁边,方子元也不愿意多说,只推开那人的手,淡淡地说道:“你回病**去,我等下去给你补办住院手续!”

那人正是从病**溜走的潘建国,他将方子元拉到一边,说道:“你知道我在医院看到谁了?”

方子元问道:“你看到谁了?”

潘建国神秘兮兮地说道:“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都十几年没见了,想不到她还没什么变化,刚才我过去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她居然说不认识我。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妞,真的很漂亮!”

方子元立即想到了他的伯母和妻子李雪晴,潘建国认识查金梅,这是他知道的,想不到还认识伯母,这么说来,潘建国和他们都有一定的关系。他当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十几年没见的人,乍一见到你这副模样,哪里还认得?没事了,你早点回去吧!明天我过来接你!”

等潘建国离开后,苏刚微笑道:“老同学,这一晚我跟着你,收获可真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老头子肯定认识李树成的老婆,也就是你的伯母,对不对?”

方子元打了苏刚一下,说道:“你们这些人哪,就知道胡思乱想,我听他说过,他和伯母原来是街坊,认识她并不奇怪。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愿认识以前的街坊,是很正常的事。”

苏刚问道:“既然是你伯母的街坊,你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方子元耐着性子说道:“我老婆原来就住在她伯父家,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经常去那边,当时那老头在街口开一家小百货店,我经常去他那里买东西,一来一往就熟了。有一次我买完东西才记起没有带钱,他让我把东西先拿走,以后随时给都行。可巧没几天我老婆就搬离她伯父家了,我也就没有再去那里。那天他来我的律师事务所,说是要告他的两个不孝儿子,我认出了他,帮他打了官司,还带他去吃了一餐海鲜,送他去宾馆住。就这样!苏检察官,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苏刚有些陌生地看了方子元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走开了。

方子元赶到抢救室那边,见李雪晴和伯母仍坐在那里。李雪晴见他走过去,起身生气道:“你怎么又来了,雨馨一个人在家的呢!”

方子元说道:“没事,她睡着了,我过来看看,马上就走!”

正说着,抢救室的门开了,一脸疲惫的院长从里面走出来,虚弱地对守在门口的说道:“手术……还算成功……病人马上……要进ICU特护病房……”

少顷,几个护士从里面推出一张病床来,伯母压抑着哭泣冲到病床前,口中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方子元见李树成的头上和颈部以下都绑在白色的绷带中,脸色如纸一般苍白,眼睛紧紧闭着,但表情显得很平静,就像睡熟了一般。

整台手术做了差不多20个小时,几拨医学专家级别的领导亲自上阵,一个个都累得够呛。院长看着大家,说道:“……还没度过为前期……需要观察……最好……最好别让人去打扰他,他需要安静……家属可以回去……”

看着护士推着病床往前面去了,方子元走到伯母身边,说道:“伯母,我送您回去。雨晴,你明天打电话去单位请假,这几天都陪着伯母,雨馨有我照顾,没事的!”

李雪晴含泪点了点头。

方子元将伯母和李雪晴送回去后,一个人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早送女儿方雨馨上学后,正要去医院,却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一个姓查的女士想和他谈委托打官司的事情。

姓查的女士,那一定是查金梅。他前天给她发过信息,说是昨天上午去谈委托的事,结果昨天没去,今天一大早,查金梅就找到律师事务所来了。

方子元赶到律师事务所,见查金梅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她今天穿着一身圆领黑色套裙,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表情非常肃穆。

看到方子元进来,查金梅并没起身,而是说道:“方律师,你昨天怎么没有去找我?”

方子元说道:“昨天有一个案子要开庭,后来有事,所以就没去。你在那张委托书上签字了?”

他明知道委托书在许宗华的手上,故有此问。

查金梅淡淡地说道:“我以为你是他们派来的,所以把你给的那份委托书给了他们。”

方子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查金梅一定是在与孟琼通了电话之后,才想起来找他。可她们明知他骗了她们,为什么还来找他呢?

他坐了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委托书,放在查金梅的面前。

查金梅扫了一眼,拿起笔在上面签了名,说道:“方律师,这样总行了吧?”

方子元关上办公室的门,说道:“你为什么要我去找孟琼?”

查金梅说道:“你见过她,是吧?你们谈了些什么?”

方子元把身体前倾,低声道:“你知道孟琼与叶水养的真正关系,是不是?”

查金梅的脸色一变,说道:“她对你说了?”

方子元微笑道:“不过我还没有去证实,如果你告诉我那是真的,我就没有必要去民政部门查了。”

查金梅说道:“你只帮我打官司就行,其余的不需要知道太多!”

方子元微笑道:“我也不想知道,可是她居然告诉我了,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放心,我会为叶水养上诉辩护的。你是我的当事人,不可能没有一点案件的材料给我吧?”

查金梅从随身的挎包中拿出一叠资料,说道:“都在这里,是董和春告他受贿的,还有那个地税局副局长刘兆新跳楼之前寄到省纪委去的检举信,检举他违规提拔干部的事,另外还举报他挪用了1500万的财政专项资金。”

方子元问道:“上面对他的处理决定下来没有?”

查金梅说道:“那天就有人告诉我,说是畏罪自杀!”

方子元说道:“我要的是官方的正规材料,是送达家属的!”

查金梅说道:“那里面有他被双规的通知书!”

方子元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差点忘了,他是在被调查的时候自杀的。调查组还无法确认别人所举报的情况,也就形不成证据。至于说他是畏罪自杀,那只是一些人的说法。在没有政府部门公示调查结果的情况下,任何说的话,都是不足为信的!”

查金梅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打官司还为时过早?”

方子元说道:“也不是,毕竟人都已经死了,你可以上诉,要政府给死者一个明确的身份,对于他的死,也要给你一个合理的说法。”

查金梅说道:“我昨天去找过余市长,他说根据现场痕迹判断,老叶确实是自杀的,至于是不是畏罪自杀,还要等调查组进一步取证后确定。他还说这两天就有省里的专家下来,专家一下来,就能确定了!”

余德万说的话,确实是实情,要是调查组已经掌握实据,结果就应该出来的,而不是像这么悬而不决。方子元说道:“叶水养自杀后,你去看过遗体没有?”

查金梅说道:“他们不让看,我都不知道他们把他方在哪里?”

方子元说道:“如果你想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见一见。”

查金梅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我可就谢谢了!”

等查金梅走了之后,方子元想打电话给李飞龙,告诉他已经拿到委托代理的事,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他想起要去医院一趟,出门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同事在那边窃窃私语,见他走出来,一个同事上前问道:“方律师,你要不要一起去?”

方子元问道:“一起去干什么?”

那个同事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呀?”

方子元微笑道:“我知道什么?”

那个同事说道:“程明德律师出事了,昨天晚上他陪朋友吃饭,可能喝多了酒,回来的时候就撞了车,还没等送到医院,人就没了。好歹同事一场,我们几个打算去医院看看!”

方子元大惊,他正想找个时间和程明德聊一聊,没想到这么快出事了。那天他在李飞龙的办公室里见到程明德之后,就预感到他们几个人中,总有人要出事。李飞龙确实够狠的,连这样的人都不放过,看来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本来就是要去医院的,趁此机会去看看也好,以免同事们说他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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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朱时辉一样,程明德也是死于车祸,所不同的是,他是醉酒驾驶,直接撞在一个水泥墩上,整个车头都凹了进去,据说把人从驾驶室里抬出来的时候,就没气了。人一送到医院,根本没进抢救室,就直接送去了停尸间。头天傍晚的时候,他还打电话回去,说第二天带儿子去儿童乐园玩的。

没有人敢去停尸间看程明德,检查尸体是警察干的活,他几个人只安慰了一下哭得死去活来的程明德的老婆,就离开了。

方子元并没有离去,他到服务台去问李树成的ICU病房在哪里,可那里的人说,没有上面调查组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见李树成。

一个跟死了差不了多少的人,被双规了。

也许潘建国还在医院里,当方子元来到住院部的走廊时,见那张病床已经被搬走,问了一下护士,才知道那老头今天一早就不见了,还欠着住院部这边几百块钱的药费呢。

搞女人过渡导致虚脱,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也许潘建国知道方子元不会再来理他,所以知趣地走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方子元想着躺在那个冰冷地方的程明德,冷不住背脊出了一身冷汗。也许有那么一天,他也会躺进去。

走到医院的大门口,他看到从外面进来几个人,为首一个是他认识的市公安局刑警队长黄立栋。黄立栋表情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而过,往里面去了。

在这之前,黄立栋每次见到他,都会亲切地微笑,有时会走过来和他握一下手表示亲热。

方子元离开了医院,一路上想着怎么向调查组申诉的事,无论怎么样,让家属见一见死者,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叶水养自杀也有好些天了,政府部门至今不下定论,这也太反常了。不管怎么说,总得给个说法才行。

他需要整理一些材料,写成申诉状,以便能够占据主动,和苏刚的上级交锋。

他走到停车场,见车前站了一个人,正是在法庭上出现过的潘建国的儿子。在上诉材料上,他得知潘建国的大儿子叫潘文,曾经开了小型杂货批发部,小儿子叫潘武,高中毕业后在社会上混,目前在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上班,具体职务不祥。他问道:“是孟经理叫你来找我的?”

潘武摇头道:“你把我爸弄到哪里去了?”

方子元说道:“没什么,昨天晚上我请他吃了一餐饭,后来他就走了!”

潘武说道:“我去过你的律师事务所,他们说你来了医院。我问过他们,你帮我爸打官司,一分钱都没收,像你这样的名律师,居然不收钱就肯帮人打官司?告诉我,你和我爸是什么关系,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起你!”

方子元说道:“你应该去问你爸,来问我做什么?”

潘武说道:“我找不到他,所以来问你。像我爸那种人,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可是你除了帮他打官司外,还请他吃饭。从你在法庭上说的那番话,我完全知道,之前你们根本不认识。”

方子元笑了一下,说道:“那又怎么样?我和你爸那样的人朋友,也需要请示你吗?”

潘武说道:“我觉得你有意接近他,肯定有目的!”

方子元问道:“你认为我会有什么目的?”

潘武说道:“上车说吧,有些话被人听到不好!”

上了车,方子元按潘武的意思,沿着江边朝市郊驶去,这样他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在车上说话。

潘武望着街边来来去去的车辆和人流,低声说道:“我爸出事前是化工厂的出纳,那个时候厂长就是叶水养,我小的时候,就住在叶水养现在住的那栋楼,是二楼,叶水养经常叫我爸上去吃饭,还经常请他出去喝酒,他们的关系好得就像亲兄弟。后来我爸在外面有了女人,就经常和我妈打架,渐渐的也不回家了。就在我爸出事前的一天晚上,他回来了,和我妈说了很多话,还哭了,说对不起我们。但是他对我们兄弟俩说,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第二天他就被抓走了,接着我们知道他挪用了几百万的公款,被判了刑。我爸进去后,没多久化工厂就倒闭了,我们的生活很艰难,有时候家里连买油的钱都没有。我妈每年都去监狱里看他,回来总是哭。他出狱的前几年,我妈生了一场大病,临死的时候对我们说,不能怪他,他是替别人背的黑锅。我们也知道他是替别人背的黑锅,你说挪用几百万,怎么家里一点都没有呢?就算他在外面玩女人,可家里有两个儿子的呀。他说以后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可他出来后,也没见他拿多少钱回来,反倒变得那副模样……”

他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顺着双颊流了下来,到最后几乎是在抽泣了。

方子元问道:“你认为你爸是替谁背的黑锅?”

潘武说道:“我和我哥都问过他,可是他就是不说。方律师,当我得知你在帮叶水养做辩护后,就想知道你刻意接近我爸的企图,你是不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方子元说道:“其实我之前并不知道你爸的过去,那天他来到律师事务所,我看到说得很可怜,才答应帮他。就在昨天下午开庭的时候,我才从那些上诉材料上,知道他过去的经历。所以我很像知道,当年叶水养调离化工厂的时候,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正如对你们兄弟俩一样,像我这样的外人,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你应该知道,十几年前贪污几百万,只判了10年,肯定有人保了他,而那个人肯定也是有权势的人。”

方子元说道:“厂里的出纳挪用几百万公款,身为厂长的叶水养居然没有追究责任,还被送去省委党校学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爸是在替他背黑锅!”

潘武说道:“我也怀疑是他,可是我妈临死的时候说,是他们而不是他,所以要我爸背黑锅的人,绝对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

方子元说道:“既然你爸挪用的是厂子里的钱,除了叶水养外,也许其他领导都有份。”

潘武说道:“我查过,在这十几年间,厂里的书记和几个副厂长先后都死了,他们的家境也不怎么样。不过,还有一个会计活着。”

方子元问道:“那个会计叫什么名字?”

潘武说道:“柳春桃!”

方子元大吃一惊,柳春桃正是他伯母的名字,莫非他伯母也卷入了当年的那件事?

潘武从口袋中拿出一页纸,递给方子元。方子元连忙将车子停在路边,接过那页纸。纸张有些旧,已经开始泛黄了,是一张借条,借款金额是80万,借款人是叶水养,时间是1993年6月。

借条下面的签名和方子元座椅下面的那张一模一样。那个时候,叶水养还没调离化工厂,一厂之长凭什么要向出纳借款80万,这80万用来做什么?

方子元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张借条?”

潘武说道:“我爸出事的前一晚不是回家了吗,是我妈从他换下来的衣服里发现的,她一直藏着,知道死前才交给我!”

方子元问道:“难道你没有去找过叶水养?”

潘武沉痛地说道:“我妈生前去找过他,可是他不承认,要我妈把借条拿出来给他看,我妈没有拿出来。结果那天晚上,有一伙人冲进我家,把我哥打伤了,还逼问我妈那张借条的事。我妈说没有借条,是我爸对她说的。那伙人把我家里翻个底朝天,就走了。第二天,我妈就带着我们兄弟俩搬离了那里,直到她死都没有回去。”

方子元说道:“你妈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搬走,那伙人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潘武说道:“叶水养当时在市政协上班,后来就调到外经办去了。”

方子元把借条还给潘武,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潘武说道:“我只想告诉你,叶水养是个贪官!如果你替他辩护,这不明摆着助纣为虐吗?”

方子元望着潘武,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孟琼知不知道你父亲和叶水养的事?”

“她并不知道。”潘武冷笑道:“方律师,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她的话不可以信的。”

方子元本来就没有相信孟琼对他说的那些话,他问道:“你在孟琼的手下干了那么多年,就因为她是叶水养的情妇,你认为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勾结。你只想抓到他们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替你爸讨一个公道,是不是?”

潘武说道:“我原来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越来越发现不可能,孟琼从来不相信身边的每个人,这几年来,我看到她经常换掉公司里的会计和出纳,有的人进来没干一个月,就让人走路。我在他手下,也只是打打杂,除了知道她做房地产开发和饭店外,其他的就不太知道了。”

能够令身边跟了几年的人都捉摸不透,其城府之深可见一斑。方子元说道:“她那么频繁的换会计和出纳,就表明公司的账目有问题。”他接着说道:“你在她身边那么久,不可能不发现一点什么,比如她的个人爱好!”

潘武说道:“她爱好打牌,经常打到天亮,都是和市里的一些有钱人,有时候也陪领导打,打得都很大,几十万来去的。不过,她也喜欢旅游,都是一个人出去的,去过内蒙和西藏,还有国外。”

方子元说道:“现在省里的调查组就在调查他的事,为什么不把这张借条交上去,也许能替你爸翻案!”

潘武苦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替我爸翻案,虽然现在叶水养死了,可让我爸背黑锅的,又不是他一个人。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有必要去折腾么?”

方子元笑了一下,问道:“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损人利己呢?”

潘武长叹一声,说道:“我还没想到呢!”

方子元说道:“还是先把你爸找到吧,你们兄弟俩跟他好好谈谈,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也许他会有新的想法。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带你认识我的一个同学,他是调查组的。他对我说过,自从叶水养跳楼自杀后,他们越来越觉得这宗案子很不简单,现在连李树成也跳楼了,牵扯面肯定很大……”

潘武的眼中闪现一抹异样的神色,说道:“我看就算了。方律师,谢谢你!我就在这里下车,先去找我爸,看他怎么说!”

方子元望着潘武离去的背影,觉得这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会,却想不起来。刚启动车子,宋玲玲来电话了:“听说你的那个律师同事撞车死了?”

方子元说道:“宋检察官,想不到你的消息很灵通嘛!怎么了,你害怕了?”

宋玲玲说道:“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他李飞龙就是有10个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方子元问道:“那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是提醒我么?”

宋玲玲忽然换了一种语调,说道:“人家想你了,怎么样?”

像宋玲玲这样的女人,还是少碰为妙,从那晚可以看出,她和李飞龙的关系,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一个老婆不在身边的男人,外面有多少个女人,是谁都说不清楚的。方子元嘿嘿地笑了一下,说道:“宋检察官,我们说好不能干涉彼此家庭的,那天我回来后,衣领上有你留下的口红印,被我老婆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现在对我管得很紧,每天都查我的手机呢!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少联系为好!”

宋玲玲说道:“你们律师最会用假话忽悠人,连这点事都摆不平你老婆,我不信!”

方子元说道:“信不信随你,我不是不会骗她,而是不想骗她。结婚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骗过她。”

宋玲玲笑道:“我没有看错,你果真是男人中的极品。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家庭,不过呢,像你这样的男人,我可不想轻易放弃!”

方子元顿时觉得头大了许多,急忙说道:“要是被李飞龙知道我们有那层关系,他会怎么想?”

宋玲玲笑道:“随他怎么想呗,他现在连他父亲都顾不上,还能顾上我们?”

李树成出事后,李飞龙确实没能及时赶到医院去,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方子元几次打电话过去,那边不是忙音就是无人接听。他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忙什么?”

宋玲玲有些神神秘秘地说道:“方律师,我可以透露一个消息给你,昨天晚上李飞龙把他手下的几家娱乐场的股份,都转给别人!”

方子元一惊,急忙问道:“他转给了谁?”

宋玲玲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转让手续是你的同事办理的,他昨天晚上帮人家帮好事,昨天晚上就出事,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方子元问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宋玲玲说道:“你傻呀!这不明摆着杀人灭口么?他老婆孩子都在美国,这些年借着他父亲的权力,捞了不少钱,现在把所有的产业转成钱,这一辈子在美国那边,什么都不用愁了!不说了,不说了,有人来了……”

电话挂断了,方子元笑了一下,不来骚扰他更好,要是现在这个骚女人提出去哪里约会,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一个弯,朝李树成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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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方子元去李树成家,几乎每次都会遇上客人上门拜访,从来没有哪个客人是空着手来的。楼梯下面那个储物间,就是专门用来放礼品的,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烟酒这两样东西,他们家从来不缺,有时放不下了,伯母就挑出一些来,拿到外面回收烟酒的地方换成现金,据说有一个月居然换了四五万块。

大门是开着的,方子元停好车走进去的时候,感觉客厅内很冷清,茶几上有几杯一次性被子泡的茶,还有些温度,不知道什么人刚才来过。

他拿出手机打了李雪晴的电话,说他现在就站在伯母家的客厅里,问她在哪里。李雪晴“哦”了一声,说马上下来,就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她从楼上下来了,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子元说道:“我来看看,伯母她没事吗?”

李雪晴说道:“伯父都那样了,她还能没事?昨天晚上回来后一直哭呢,我怎么劝都没用,只有坐在旁边陪着她。”

方子元说道:“刚才什么人来过?我进来的时候,连大门都没关呢!”

李雪晴非常厌恶地说道:“还不是调查组的那些人?问这问那的,恨不得连我穿的**颜色都想知道。”

方子元说道:“那是他们的工作。你在这里陪着伯母,多留点心,要是还有人来问这问那,只要伯母不说,你可别瞎说!”

李雪晴不耐烦地说道:“你快走吧,我好歹在政府部门干了这么多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方子元问道:“我叫你帮忙查的那件事,你查了没有?”

李雪晴说道:“这两天我哪里来的时间呀,民政部门那边你不是也有熟人吗?”

方子元说道:“要是我去查,就怕别人多事。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他刚出门,宋玲玲又来电话了,说是刚才调查组来人,先找了检察院的几个领导谈话,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谈完话之后,几个领导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说了几句,电话就挂了,估计这会儿宋玲玲也很忙。

回到律师事务所,方子元叫助理整理出来了一份申诉材料,他要亲自去找调查组的负责人,传达死者家属提出的想法。

在助理整理文件的时间里,他坐在办公室里,一共抽了4支烟,脑子乱七八糟的,想到了很多问题。期间还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朋友约他出去吃饭,他以有事为由推辞了。

出门的时候,见几个警察走进来,为首一个人拦住他问道:“请问谁是方子元律师?”

方子元说道:“我就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么?”

为首一个警察说道:“今天上午有人在城南的一栋破屋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在尸体的身上找到你的名片,所以来问问你和死者的关系。”

方子元愣了一下,说道:“高源市有我名片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死者是什么人?”

那个警察说道:“是一个60岁左右的老人,上身是半旧的灰色衬衣,下身穿着黑色的沙滩裤,脚上是一双拖鞋。”他拿出一张凶案现场的照片:“你看看认识他不?”

尽管死者的脸上有很多污泥,可方子元还是一眼就认出,照片中的死者就是从医院里逃走的潘建国。

那个警察接着说道:“死者是被人勒死的,死亡时间大约是早上七八点钟,我们根据现场判定,凶手极可能是个女人。”

方子元把照片还给那个警察,说道:“他是我的一个当事人,昨天下午我还帮他打了一场官司,他叫潘建国,以前是化工厂的出纳,后来因为挪用公款被判了10年,出狱后失去了工作,靠两个儿子养活,可以他在外面嫖赌逍遥,弄得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再理他!我不知道他的两个儿子住在哪里,不过我知道他有个儿子在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上班,叫潘武。”

那个警察又问了几句,转身走了。

方子元走下楼梯的时候,觉得两腿有点发虚。潘建国怎么都不肯说出当年替什么人背的黑锅,肯定也是有所顾忌的,莫不是有人怕他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才杀人灭口?

潘武也说过,当年化工厂的那些领导,一个个都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柳春桃。柳春桃前几年就被检查出患有严重的糖尿病,身体一直都不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女人,怎么有可能去杀人?

警察说过,凶手有可能是女人,除了柳春桃之外,还有一个有可能杀潘建国的女人,是查金梅。昨天查金梅来律师事务所找他的时候,他注意到事务所的门口多了两个陌生面孔的人。一个被监视了的女人,又怎么能抽身去杀人呢?

除这之外,那个杀死潘建国的女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