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胜利一般在早上7点50分赶到办公室,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看到程梅英,可是今天却见不到她的影子。他刚上任时,就知道程梅英早就超过了退休年龄,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退休,在一次开会时,他提出了到了退休年龄的干部必须退
休的建议,可是竟一直没有人吭声,他的提议也因此被搁了下来。过了几天,章志英打来电话,除了客套的问候语外,最后说了一句:“那个办公室的程主任,虽然年纪大点,但工作还是不错的嘛!”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从那以后,吴胜利再也没有提出让程梅英退休的事。
“程主任呢?”
吴胜利问向他走过来的市委秘书长储卫星。储卫星看了看程梅英空****的办公室,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怔了一下,说:“可能还没来上班吧!”
吴胜利是当秘书出身的,到长平后,有什么要写的东西一般都是自己动手,很少和市委秘书长处打交道。吴胜利并没有再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吴书记,刘工出事了。〞 听筒里传来的是公安局长洪辉的声音。吴胜利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连忙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吴书记,”洪辉的声音很沉重:“今天早上,刘工程师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被人用铁棍击中后脑……”吴胜利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洪辉后面讲的话他听不清楚了。刘刚是他特地要朱永林去请来帮忙的,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向刘刚的家人交代?犯罪份子向刘刚下手,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制止刘刚现有的工作。吴胜利回过神来:“他现在怎么样?”
“昏迷不醒,“洪辉说:“情况很不稳定。”
“凶手抓到没有?”
洪辉说:“正值上班高峰,车来车往,据目击者反映,是辆无牌照的红色小车,凶手是一个身高1米80 的高瘦男人,由于是背面,目击者看不清凶手的长相。我现在已布署下去寻找那辆无牌照的红色小车。”
吴胜利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吩咐洪辉:“无论如何,一定要抓到凶手!”
刚挂上电话,就见朱永林锁着眉头走进来,不待吴胜利开口问,朱永林就说:“刘工的事,我刚听说了,本来今天和他去市基建委的。”
“老朱,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要不要调两个人专门保护你?”
“不用,”朱永林说:“如果真的能够把事情查清楚,就是死也是值得的。”
“老朱,”吴胜利微动地握着朱永林的手,“要是长平市各级干部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握了一下手之后,朱永林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吴胜利:“吴书记,你不用去银行贷款了,这笔钱足经应付一阵子的。”
吴胜利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页纸来,仔细一看,竟是一张金额为一百万的现金支票,他当即苦笑着说:“出手好阔绰!我倒想知道送支票的是什么人,可惜他一直躲着不肯露面。”
感觉到信封中还有东西,他倒出来一看,竟是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朱永林笑着说:“是在我家信箱里发现的,看样子,他们快狗急跳墙了。”
吴胜利正想和朱永林一同去医院看望刘刚,却见程梅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吴胜利问:“有什么事吗?”
程梅英说:“胡书记打电话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和他一同去源头县看一下那里企业改革的情况。”
吴胜利这才记起,原来今天约了胡卫民一同去源头县的。胡卫民要催他,大可直接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为什么要程梅英转达呢?看来程梅英也在扮演着一个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
叮嘱了朱永林一番之后,吴胜利出了办公室,乘上001号奥迪,来到市委招待所。
一进胡卫民的房间,见宣传部和企业办及市里几个重要单位的负责人都来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市长孟楚庭也在这里。
“吴书记。”“吴书记。”几个单位的负责人见吴胜利走了进来,都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你终于来了。”胡卫民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起身和吴胜利握了一下手。
一行人蜂拥着出了胡卫民的房间,来到市委招待所的停车场,停车场业早已停了各种车辆,各种车辆虽然品种不同,但颜色却大都是以白色或黑色为主,在这些车里面,有一辆红颜色的车子特别显眼,那是一辆牌号为 028 的凌志。
身为长平的市委书记,对长平各部门牌号的车却不太了解,但吴胜利记下了这辆红色凌志车的牌号。
“胡书记,您还是坐原来的那辆车吧!“吴胜利指着自己坐的001 号奥迪车说:“我和孟市长作陪。”
胡卫民笑着说:“吴书记呀!在这里我可是客人了,客人怎么可能抢主人的东西呢?”
“胡书记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这辆车本来就是您坐的,还分什么主客呢。“吴胜利笑着说。
胡卫民客气了一番,见吴胜利执意要他坐,于是说:“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钻进了车子。
吴胜利正要上车,公文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听,是程梅英打来的。程梅英在电话里说:“吴书记,刚才源头县委书记金琳打来电话,说南星制药厂那些已经买断工龄的职工正在闹事……”
车里的胡卫民在催促:“吴书记,怎么还不上车?”吴胜利不待程梅英把话说完就挂了机。孟楚庭坐在前座,他只好和胡卫民井排坐了。
001 号奥迪车带头出了招待所。穿过繁华的市区,向城外驰去。
洪辉的办公桌上有一大叠案件的卷宗,这些案件,都是短短几个月内发生的,继纪委书记王昌盛被车撞之后,随着长平市反腐力度的增大,许多问题相继浮出水面,一连串引出这么多的案件,越来越令他感到震惊。当了近十年的公安局长,对长平市所存在的向题,虽说不是了如指掌,却也知道不少。有些问题他不是不想管,而是能力有限。所以,他只得管份内的事,尽可能地不去触动那根神经。
可是现在,在吴胜利的大刀阔斧之下,那根神经早已被触动,有些人早已按捺不住了,这样也好,有线索可查总比瞎摸强多了。线索虽然有,可是查来查去,竟无从下手,每次稍有点头绪,却被突如其来的事打断,涉案的嫌疑人,不是被杀就是失踪,还有一些人,一听到风声就逃走了,通缉令开出了不少,可在逃的人至今一个也没有抓到,为此他没少挨吴胜利的批评。批评归批评,工作还是要照常下去。那是一张很大的黑网,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撕开的,这一点,洪辉是很清楚的。
正思考着,刑侦大队长陈志刚推门走了进来。
“局长,“陈志刚的手上拿着几页纸,他将那几页纸放到洪辉的办公桌上,同时说:“我们查过了,全市共有一百多辆红颜色的小车,经过我们几天的摸底,有三辆车最值得怀疑。”
“坐吧,慢慢说。”洪辉示意陈志刚坐下。陈志刚坐下后,说:“一辆是私车,两辆公车,那辆私车的车主叫赵一山,此人是我市有名的私人企业家,跨海大桥有他的股份在里面,另两
辆车分别是市建委和市检察局的……”
洪辉插话问:“有没有查赵一山?〞
“我们问过他,刘工程师出事的头天晚上,他的车子被朋友借走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还。”
“什么人借走了他的车子?”
“华意。”
“怎么是他?”洪辉微微一怔,对于华意这个人,他还是清楚的,这个人手眼通天,三教九流无所不交,仗着是市长孟楚庭的小舅子,在长平市呼风唤雨,算得上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街上曾经流传过一句话:在长平市内,没有华意办不成的事。由于有孟楚庭的那一层关系,长平市许多部门的领导都与其有着一层微妙的关系,此人的公开身份是本市最大规模的海天娱乐城的老总,这些年来,还算遵纪守法,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据洪辉所知,华意自己有一辆奔驰车,为什么要去借赵一山的车子?似乎事情很明显,可是隐隐约约地,他感到绝不可能那么简单,他问:“你们有没有去找过华意?”
“找过,”陈志刚说:“可是娱乐城的保安说他们老总没有时间,不让进,我们本来想硬闯进去,但那样的话,难免会和保安发生冲突,那些保安真是狗仗人势,竟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以妨碍公务罪把他们抓起来,可是那样一来,就等于打草惊蛇了,所以我们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洪辉点了点头,赞成陈志刚的忍耐,他问:“那么另外两辆车呢?”
陈志刚说:“据市工程设计院宿舍区的看门人反映,他在刘工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见到过一辆牌号为 028 的红色凌志车几次在宿含区的门口停留,当我们去找开那辆车的司机戴时东时,他一再声称他的车一直停在车库里,我们找市建委车库存的看守人问过,看守人证实刘工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戴时东确实把车开进了车库。”
“他通常都把车开进车库吗?"
〝不一定,有时会开回家。”
洪辉略有所思,“那么市检察院的那一辆呢?”
陈志刚说:“在刘工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副检察长何继开以去和朋友聚会为由把车子借了出去,据他本人说那晚他把车子停在海天娱乐城的停车处,当他凌晨的时候和几个朋友离开娱乐城时,却发现车子不见了,他本来想在上班时再报案,当他回到检察院时,却发现那辆车已经停在检察院门口了,刘工是7点多钟出的事,检察院的那辆车子是凌晨失踪,9点多钟才被发现,所以不排除有人偷车作案的可能性,但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敢偷检察院的车子?”
洪辉微皱着眉头,“有没有问何副检察长那晚和一些什么人玩?”
“我们打听过,那晚和何副检察长一起的,有蒋仁、赵德凯、还有市财政局长汪根发,娱乐城老板华意也和他们在一起。”
洪辉微微一惊,赵德凯是原市委秘书长,几年前被时任市委书记的胡卫民调回源头县任县委书记,两年前因涉嫌一宗数额两百多万的贪污受贿案而被撤职查办,按法律至少要判处6年以上徒刑,可只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入狱半年不到就以患病为由申请了保外就医。当年那宗贪污受贿案是他带人查的,查到后来,却发现案中有案,当他想要继线查下去的时候胡卫民暗中说了话,所以那宗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和赵德凯一同被撤职的还有源头县几个主要负责人。至于那个蒋仁,是原市轻工业局局长,是在吴胜利来长平之后所查出的一宗贪污案中被撤职查办的,由于蒋仁主动交代问题,并及时退还赃款,所以得到了宽大处理,被调到源头县去当了一般的干部。这两个人,几年前在长平市,也是威风八面,红极一时的人物。
小陈,再仔细去查这三辆车子,记住,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是,局长。”陈志刚领命而去。
洪辉想了想,动手拨朱永林的手机号码,刚拨到一半时,他停住了。他知道,今天一早吴胜利就陪胡卫民去了源头县。自从大桥倒塌之后,胡卫民就留在了长平,大有近期内不回省城的意思,胡卫民留在这里,明的是一定要看到查出大桥倒塌的真相,而真正的目的恐怕没有几个人猜得到。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这种较量从吴胜利到长平任市委书记时就开始了。
洪辉深知吴胜利要想动摇胡卫民在长平市的根基,绝对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真正的较量还没有开始,只是拉开一个序幕而已。到底谁会赢谁会输,洪辉无法预测得到。就是一个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人,也无达真正弄清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就算吴胜利想揭开长平市这个盖子,也绝非那么容易,一旦触及那根神经,一纸调令下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在一瞬间化成泡影。王昌盛是第一个能触动那根神经的人,结果变成了植物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刘刚,也许还会有第三,第四个遭此厄运。下一个该轮到谁呢?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抓起电话。
“喂,洪局长吗?我是华意啊,昨天你的两个手下来找我,实在不好意思,当时我没时间,所以不知道那几个看门的人和你手下吵了起来,妨碍公务罪我可吃罪不起,洪局长,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好了,如果觉得在电话里不方便呢?我们可以约一个地方,你看怎么样?不如干脆就来我这吧,今晚8点我等你,可不要不给面子哟!”
洪辉思忖了一会儿,“好!我去。”
“果然爽快,不见不散。”
挂上电话后,洪辉的眼角余光瞥见刚才陈志刚送来的文件上,竟然有一张现金支票,文件上的上方写者一行字:今天早上在我家门口发现的,请局长处理。好一个陈志刚,学会踢皮球了。洪辉笑了笑,像这样的支票,早在几年前他就收到好几张,都被他交给市反贪受贿局了,可能由于某种原因,市反贪受贿局竟没有半点动作,他也没再往深处想。正要打电话给市检察院院长兼反贪受贿局局长黄石平,桌上的电话却再一次急促响起。
这一次却是他爱人打来的,“老洪啊,家里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小明不见了。
洪辉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001号奥迪带头的车队出了长平市,驶上了高速公路,向着源头的方向驶去。
由于上车前接到金琳打来的那个电话,吴胜利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不说搞得好好的吗?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呢?莫非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就像长平钢厂的职工到市委请愿一样,都有一双黑手在背后操纵着。
从长平市到源头县,只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一个多小时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呈现在这些去视察的人的面前呢?到那时,将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会发生呢?吴胜利只觉
得自己如同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无底黑洞,正不断向下坠去,坠去……”
“吴书记,你在想什么?”胡卫民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微笑着问。
“噢!没什么!”吴胜利回过神来。
〝你刚才的脸色有点不对,是不是这段时间长平出了这么多的事,把你累着了?”胡卫民接着说:“不容易呀!千万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要为了工作,把身体拖垮了。”
吴胜利坦诚地说:“胡书记,现在我常常想,这么久了,我在长平干了些什么,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呀。看到你们创造的辉煌,想想自己的无所作为,深感汗颜呀。”
胡卫民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来长平,也干了很多实事。国企的改革,防洪大堤的修建和加固,噢!最重要的是查出了几宗腐败案,惩治了一些腐败的干部,端正了廉政的党风建设,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事。再说,环固和保卫改革的成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吴胜利仿佛看到了胡卫民的另一面:胸怀坦**,宽厚慈样。人就是这么个复杂的东西,有时会风云突变,掀起惊涛骇浪,有时会阳光灿烂,吹起和煦的春风。吴胜利叹息:“国企改革和廉政建设太难了啊!”
胡卫民说:“再难也要走下去。但是,涉及到具体问题时要慎重处理。”
吴胜利说:“其中的难题我们也估计到了一些,社会保障不完善,企业改革的资金的来源以及在处理腐败干部时的公平公正等问题,解决这些问题,难度是很大的。”
胡卫民点点头,表示赞同。吴胜利继续说:“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弄不好,会影响社会的稳定。”
胡卫民说:“这些问题都要引起我们高度重视,再也不能出现工人堵住市委大院的事了。”
吴胜利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说:“可是有些事情突然出现,的确让人措手不及!”
“是啊!是啊!〞胡卫民的脸上始终**漾着那层浅浅的笑意,他换了一个话题:“记得我从省里下来时,就听说邓老的身体不好,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吴胜利的岳父邓怀远是原省委副书记兼省政协主席,几年前就退居二线了,却还挂着几个艺术协会主席的头街,是一位威望很高的资深级的老干部。
“病情总是出现反复,时好时坏,我这个当女婿的,自从调到长平市后,竟没有回去看过他老人家一次。”吴胜利内疚地说。
“工作太忙抽不开身,是可以理解的嘛!”胡卫民微笑着说:〝有时间还是要回去看一看。”吴胜利点了点头。胡卫民问:“大桥倒塌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已有些头绪了。”
胡卫民说:“胜利呀,这可是一件大事,一定要查出真相,对那些查出来的有关人员,不管对方有什么背景,千万不能手软,知道吗?你要对长平市的人民,对那些死去的人,以及省里、中央都要有所交代啊!”
说完,胡卫民长长呼了一口气,把头靠在后座上,缓缓地说:“这件事,我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啊。”
吴胜利说:“胡书记,您别自责了!”
胡卫民苦笑:“唉!如果我不搞什么集资建桥,也许……”
胡卫民并没有往下说,他的眼睛已合上了。吴胜利透过车窗,看到了立在公路旁的路标,车队已进人源头县县境了。
坐在前座的孟楚庭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吴胜利望着已开始闭目养神的胡卫民,一想到金琳的那个电话,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金琳在办公室里还在想昨晚发生的事,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她觉得自己更年轻了,她感到了心灵的舒畅,**的释放,生命的快乐。她想到了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身份,但这些在她眼中已不重要了,如果让她来选择地位和爱情,她宁可舍去前者也决不抛弃后者。她感到奇怪,自己为什么变了,她不明白爱情竟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如此快地攻破她的道德防线,摧毁她的意志,剥开她的伪装。
是的,除去职位,除去权势,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普通女人。文化的修养,自身的素质,使她比一般的女人有着更为强烈的生活欲望,更为丰富多彩的感情世界。追求高层次的生活,渴望高层次的感情,无拘无束地释放自己的**,是在她那伪装的面孔后面最为真实的内心世界。她在长期压抑着自己,灵魂在倍受煎熬,她的**,她的精力在体内奔腾冲**,在寻找着突破口,一旦突破,就会成为一片汪洋。这个突破口终于找到了,她埋藏很久的**在昔日恋人常明身上得到了极大的释放。正在浮想翩翩的时候,外资办主任关南云走了进来说:“金书记,好消息,好消息。”
金琳回过神来,问:“什么好消息?”
关南云说:“昨天的联谊酒会以后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今天一早,就收到了两份报告。”
金琳问:“什么报告?”
关南云说:“一份外资老板要求扩展公司的报告,一份外资老板申请重新建立企业的报告。”
金琳高兴地说:“看来,我们政府的诚意感动了 他们,我们收到好的效果了。”以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了,金琳为自己的决策感到得意。
关南云准备离去,金琳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叫住他问:“关主任,你知道一个叫常明的外资老板的情况吗?”
关南云仔细地想了想说:“在我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一个叫常明的外资老板。”
金琳想起了那晚常明说的“你查不到我的”那句话,于是对关南云说:“你去吧。”
关南云弄不清金琳为什么要查这个人,临走时说:“金书记,我回去再好好查查,查到了来告诉你。”
金琳点点头。关南云刚走不久,办公室的秘书小易领进来个人,金琳一看,是鑫达公司的中方经理郑先生。
郑先生见到金琳,满脸堆笑地说:“金书记,你好。”
金琳示意他坐下,问:“郑先生,有什么事?你们老板回来了没有?”
郑先生说:“金书记,我正是来告诉你。我把这儿的情况向老板报告后,老板也很着急,但他有件要事,脱不开身,告诉我按他的办法全权处理这件事。”
金琳问:“他又要耍什么新花样?”
郑先生说:“他要我告诉政府,工人的医疗费他全部承担,死者的丧葬费也全部承担,并承担中毒工人、死者的部分赔偿,数目双方协商再定。”
金琳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查奇终于顶不住了,嘴上说:“你们老板的态度我们表示欢迎,如果早是这样,问题早就解决了。这样吧,你去告诉你们老板,只要他负责医疗的资金一到,我们可以暂时停止拍卖鑫达公司,至于赔偿的事,以后我们双方坐下来再协商。”
郑先生千恩万谢地走了。
工作上的顾畅,感情上的满足使金琳的心情达到愉悦的高峰。她知道今天市里的领导要下来视察,一同来的,还有原市委书记胡卫民。
一想到胡卫民,她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以前就曾经有过。三年前,她还是市财政局的一个普通千部,有一天她有事去市委找母亲程梅英,当她来到母亲的办公室门口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一男一女低声的吵架声。男的说:“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女的声音却极像母亲,夹杂着低泣:“我也是没有办法,卫民,不要逼我,好不好?”她当时一愣,据她所知,市委大院里叫卫民的人只有市委书记胡卫民,莫非……她当时不敢往下想了。走廊上已有人来了,她只得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市委书记胡卫民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当见到站在门口的她时,脸上的神色漾了几漾,眼中竟露出几分慈样来,不过并没有在门口多做停留,转身走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当她走进母亲的办公室时,见母亲双眼红肿。她当时问:“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的神色有些紧张,用纸巾擦了擦脸,说:“没事!没事,是我工作的疏忽,胡书记批评了我一顿。”那以后,每次见到胡卫民,她竟然产生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没多久,她被调出了财政局,先到天马市政府任办公室主任,接着就调到源头县任县长,半年前源头县曝出的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的腐败案,在撤掉几个主要负责人之后,她却一点事也没有,相反还升任县委书记。接着,她想到那几张放到一个亲戚家里的存折,不仅露出一丝浅浅笑意,依那几张存折上的钱,够她坐几年牢的。记得第一次有人把一张存有20 万金额的存折塞到她办公桌里时,害得她一个月没有睡好觉。身在染缸,哪有不黑的道理,慢慢地,她释然了。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遐想,她抓起电话,一听是县公安局打来的。
“金书记,南星制药厂的职工又在闹事了。”
“怎么回事,不是按吴书记教的买断工龄的方法处理了吗?”
“不知道,”电话里说:“我们已经通知了马县长,可是马县长说这件事还是你出面处理比较好。”
接到这个电话后,金琳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事情先报告吴胜利,给吴胜利打过电话之后,她又给母亲程梅英去了一个电话,想听听母亲的意见,以前她每遇到难题,总是先征求一下母亲的意见,才酌情解决的。她深信在处理问题的方法上,母
亲不知要比她高明多少倍。孰料母亲在电话里说:“这件事,你让马县长去处理好了。”
依母亲的意思,她打了电话给马超兴,要马超兴去处理。
马超兴在电话里推脱了一番,最后见推脱不掉,只得应允。打完电话,金琳望着桌上的汇报材料,内心开始感到忐忑不安起来。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小易又走进来说:“金书记,市委吴书记他们到了。”
金琳立即站起身来说:“你马上告诉马县长,要他即刻过来,我们一起去见吴书记。”
吴胜利、胡卫民他们到了源头县后,在县委招待所休息了一下,听了金琳的工作汇报,几个人对她的工作予以较高的评价。没多久,县长马超兴也赶到了,马超兴解释迟到的原因,说是有点急事去处理了一下。胡卫民听后笑着对大家说:“你们看马县长的工作有多忙,我们政府就是需要这样的好同志呀!”
吃过午饭后,吴胜利、胡卫民他们和金琳乘车驶向南星制药厂。
十分钟后,车子开进南星制药厂,吴胜利一行下车,见许多工人正在观看一张公告,大家边看边议论。吴胜利走近看,是一张南星制药厂整体买断工龄的实施方案。怪事!不是说职工正在闹事吗?他扭头去看金琳时,见金琳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金琳那神态,吴胜利猜测可能在他来的路上,金琳就把事情处理好了,也许马超头迟到的原因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当下,他觉得没有再问那件事的必要了。南星制药厂厂长江平见市委、县委的领导来了,忙将他们带到了会议室。
吴胜利他们坐了下来,金琳将双方作了介绍后,吴胜利话中有话地笑者说:“江厂长,你们的动作真快啊。”
不知江平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着听不懂,说:“金书记到我厂布置工作后,我们就立即开始行动,召开了职工代表大会,多数职工代表一致表决通过了整体买断工龄的方案。今天将具体实施方案张贴出来,工人们正在那里看呢。听金书记说,是您吴书记提的方案,这个方案好啊,彻底解决了南星制药厂这个大难题。”
胡卫民脸色微微一漾,向:“听到职工的什么反映没有?”
江平说:“暂时没有听到。”
吴胜利说:“江厂长,这样吧,你去叫一些工人上来,我们听听他们的意见。”
金琳怕出什么乱子,说:“吴书记,这样行吗?”
吴胜利说:“怎么不行?我们到这里,应该听听工人的意见。”
江平起身走出会议室,金琳追出去向他交待了一番。江平听后,点点头,径自去了。
会议室里,吴胜利对市企业办公室主任董文新说:“董主任,你要认真做好记录,工人的有些意见也许会对我们有很好的启发,会使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好一点。”
董文新掏出笔记本,做好了准备。片刻,江平紧张地走了进来,把金琳叫出会议室说:“金书记,不能按计划喊人了,工人们听到吴书记要听他们的意见,都要上来了。”
金琳说:“这怎么行,不乱了套了吗?“说话间,一群一群的工人上了楼,刹时整个楼的走廊上都站满了人。有人喊:“我们要见吴书记,我们要见吴书记。”
江平拦住躁动的工人,说:“大家不要挤,不要挤,你们派几个代表来就行了。”
有人说:“我们不派代表,我们就是代表。”
吴胜利听到外面的叫声,走出去看,见许多工人嚷着要见他,就对江平说:“让职工同志们进来吧。”
江平听吴书记这么说,不再拦了,随着人群进了会议室。
顿时,会议室里挤满了人,还有进不了会议室的就站在走廊上。吴胜利招呼大家坐下。一部分工人坐了下来,没有占到座位的只好站着。
吴胜利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望着坐在身旁的胡卫民说:“胡书记,你先说两句吧?”
胡卫民脸色有些难看,摇摇头:“还是你先说吧。”
吴胜利站了起来,望着满场的工人说:“职工同志们,今天我和省里的胡主任来到你们厂,一是来看看你们,二是想听听意见,你们有什么话,就对我们说吧,我希望你们大胆地说。”
工人们见吴胜利这么说,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手是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先发言。
吴胜利笑着说:“你们有勇气坐在这里,就没勇气讲话了?刚才你们不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吗?”
一个50 岁模样的工人站了起来:“大家不说,我说。吴书记,我今年已经 50 岁了,18 岁进了这个厂,当时厂还在筹建,我们没日没夜地干,把厂建成了,后来投了产,一直到现在,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厂。现在,厂子倒了,要卖了,我们也买断工龄了。买断工龄,我赞成,我要问的是,买断工龄后,我能不能办理退休手续?
吴胜利说:“你们厂原是参加了社会保险的,近几年来,由于种种原因,欠缴社会保险,你买断工龄后,只要补交了你个人所欠的社会保险金,达到了退休年龄,还是可以退休的。”
那个工人说:“这么说我还要等十年才能退休?还要补交十多年社会保险金?”
又有同样年纪的工人站起来说:“这太不公平了。
一些有关系的人,通过各种关系,不到我们这样的年龄,早已退休了,现在每月稳拿退休工资,而我们却要用自己的钱去买退休。”
有人附和:“是呀,那些早退的人工龄没我们长,贡献没我们大,现在他们反倒安然无事了,吴书记,你说我们冤不冤?”
另一个声音说:“我下放农村的工龄五年,当工人的工龄30年,35年工龄了,到现在还不能退休。”
吴胜利说:“你们几个刚才是讲自己的退休向题,我知道,不仅仅这些,南星制药厂是存在不少问题,存在腐败现象。今天,你们提的问题很好,很有代表性,我们回去后对这个问题要专题研究,制定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案出来。“
一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说:“吴书记,我是厂里的工程师,1985 年大学毕业后到这里来的,像我这种情况,也要买断工龄吗?”
吴胜利说:“我们是整体买断工龄,干部也好、职工也好都在这个范国内。你有知识、有文化是会重新找到工作的。现在的大专院校毕业生都不由国家分配了,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岗位,因为社会需要人材。当然,人材也可
以选择岗位,如果 1985年有这样的机遇,你毕业后,会选择这个企业吗?”
那工程师说:“我怎么会选择它?〞
大家都笑了。
一个年轻的工人说:“吴书记,我才二十多岁,家里有老婆孩子,有父母。父母没有工作,全靠我赡养,老婆下了岗,孩子在上学,现在厂子没了,政府也不管我了,我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吴书记:“你的困难我很理解,也很同情,要解决你的困难,你自己要多想办法,我们政府也要帮你们想办法。你放心,我们不会不管你们的。我们现在正在抓下岗职工、失业工人的再就业工作,你还年轻,年径就是资本。”
有人叫了起来:“南星制药厂原来是源头县最好的企业呀!都是干部们搞垮的,吴书记,虽然你们查也查了,判也判了,可是没有追查根源啊!”
吴胜利一见那个说话的人,脸上有一条刀疤,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扯动那条刀疤,显得分外狰狞。
另外有人叫起来:“你看他脸上的刀疤,是和几个人厂偷东西的小偷搏斗时留下的,是英雄疤呀!”
吴胜利笑着说:“如果现在的厂里领导有腐败问题,你可以举报,我们一定会处理的,但必须有真凭实据。”
那个人说:“我怎么能拿到他们的真凭实据?他们太狡猾了。”
会场又是哄笑。一个年轻人说:“大家笑什么?怎么就没有真凭实据?他们卖机器、卖设备、卖废钢材、大吃大喝,不顾我们的死活。
江平气极了:“你们没有良心,我照顾安排二十多个特困职工守厂,几年来,他们的工资从哪里来?不就是吃那些废铜烂铁吗?”
一个特困职工说:
“江厂长是个好人,为了我们的生活他费尽了心血,我们感谢他。他为了我们,自己的家都顾不上,女儿的学费都交不起,江厂长他也难呀。”
有人说:“你们把价值一百多万的设备只卖给人家10万块,就是按卖废铁论斤称也不止这个数呀!”
吴胜利说:“这个问题,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职工们用了两个多钟头,才渐渐散去,吴胜利把江平留了下来。吴胜利说:“江厂长,我看你们厂里内部的情况也很复杂,这次买断工龄,肯定会出不少问题,你的担子很重啊。”又对金琳说:“金书记,你们县委马上要组织调查组进厂,为针对职工提出的问题进行调查。”
金琳说:“调查组明天就会进厂。”
胡卫民却突然说:“江厂长,一定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江平激动地说:“谢谢胡书记。”
出了南星制药厂,胡卫民提议去一趟天马市,看看那里的情况。一行人上了车,向天马市的方向驰去。刚才还是阳光明媚,车开出不远,大片大片的乌云就把太阳遮住了,空气变得沉闷起来。
吴胜利说:“又要下大雨了。”
胡卫民“哦”了一声。从半个月前自省城下来开始到现在,胡卫民的心一直都是沉闷的。
吴胜利好像觉察到了什么,问:“胡书记,你在想什么?”
胡卫民装做若无其事地说:“我在想,你们的那个动作是不是太快了点?”
吴胜利心里明白他是指买断工龄的事,问:“为什么?〞
吴胜利说:“胡书记,你的担心是对的,我也很担心啊。在这个问题上,我如履薄冰,说不定哪一天脚下的冰碎了,我就一头栽进去了。但我们不做也不行,每天等吗?等到哪一天呢?等的时间越长,问题越多,矛盾越激烈,改革嘛,就必须要尝试,在这方面,你早就是我的榜样了。”
胡卫民不再做声,他知道,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他多说也无用。吴胜利继续说:“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长平有十多万下岗职工,据我了解,下岗职工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已通过各种途径重新找到了职业,他们对于自己的原企业来说是下岗
职工,但就他们己重新上岗的事实而言,他们就不是下岗职工了。我想,我们目前所做的工作,
我们所要完成的艰巨任务,就是让下岗职工这一名词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让它成为历史。
董文新说:“吴书记说得对,之所以有下岗职工,是因为他们还有所依附。尽管那企业已是一个没有血没有肉的躯壳,但他们还是要依附在那个躯壳上,幻想着哪一天这个躯壳又重新变得有血有肉。只有当这个躯光完全消失了,下岗职工这个名词也会同时消失。”
胡卫民问:“你就能让这个躯壳消失了?几十年遗留下来的问题就这么容易解决?搬动这个躯壳的时候,说不定会砸死几个赖在上面不肯动的人?”
董文新不敢反驳,有些畏惧地看了胡卫民几眼。吴胜利说:这个躯壳迟早是会被搬走的,而且,它在中国大地上存在的日子也不会很长了。我们目前所做的工作,就是让这一天早日到来。
一阵雷声刚过,倾盆大雨就下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的挡风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胡卫民望着那漫天大雨说:“今年的汛期只怕又要提前了。”
吴胜利说:“是啊,我们是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望着这来势凶猛的大雨,吴胜利、胡卫民都在想去年的几场大洪水,那惊心动魄,震动全国的大洪水。最后一场大洪水夺去了潘武伟的生命,还有不少干部群众也葬身洪水,昌江大堤几乎被洪水冲垮,长平也几乎被大水淹没,就是现在回想起来,胡卫民、吴胜利还是心有余悸。
车到天马市,已是下午3点。这时雨也停了,阳光从云隙中直射下来,空气中立即弥漫起阵阵热气,吴胜利感到了一阵闷热,解开了衬衣的领扣。天马市原来只是一个县,经胡卫民大力改革之后,经济蓬勃发展,后改为县级市,仍属长平市管辖。市长胡早秋笑哈哈的迎了上来:“胡书记、吴书记,你们要来也该提前打个电话通知我呀。”
吴胜利说:“胡市长,我和胡书记来是想看看你们的防汛准备工作。怎么样,开始行动了吗?”
胡早秋说:“开始行动了,我们哪敢掉以轻心?去年那场大水我们难道就忘了?”
胡卫民问:“建国呢?”
胡早秋回答说:“他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胡卫民笑着说:“该不会又是有什么急事吧!”
胡早秋陪着小心:“胡书记,您是知道的,他这个人一向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这不,只知道你们去了源头县,又不知道你们临时会来,本来我和他正打算去源头县见你们呢。”他分别
看了看吴胜利和胡卫民:“这次到天马来,你们可要多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呀!”
胡卫民说:“这话你对吴书记说吧,我老了,不中用了,思想也赶不上改革湖流了,“接着胡卫民又对吴胜利说:“吴书记呀!这两县三市都归你管,要管的事实在太多了。”
吴胜利没有说话,只微微笑了笑。这个时候,天马市市委书记张建国赶了过来,“胡书记,吴书记,实在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快过来,正打算和胡市长明天去源头县接你们呢。”
“现在知道了也不迟。”胡卫民笑着说。尽管他早已是省人大主任,可是听着这些昔日的手下干部一个个都叫他胡书记,依稀之间他仍是长平市的市委书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张建国和吴胜利握手的时候,眼光闪烁不定,口中说着一些客套话。自从吴胜利调到长平市后,他就根本没有把这位新书记放在服里,尽管如此,但场面上的非还是要应付一下。
张建国说:“胡书记,吴书记,你们一大早起到源头县,又赶到这里,一定很累了,我已经替你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胡卫民说:“站不要休息,我想和胜利去看一下新建的江提,市财政每年拨的防洪专款就有上百万,你可别告诉我说用在其它方面了。”
张建国愣了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怎么会的,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呀,胡书记你在任时,一再告诫我们不但要注重建设,而且必须专款专用,这不,今年天马市的建设费用就高达五百多万,再怎么样,防洪专款是绝对不敢乱动的。”
吴胜利这才明白胡卫民要他陪着一起下来视察的真正用意了,看着胡卫民和张建国的一唱一和,他觉得没有必要开口说话,胡卫民无疑在告诉他,长平市各级部门财政的亏空,全花在改革建设上。
吴胜利、胡卫民并肩站在新建的昌江大堤上。以这条江为界大堤的西边,是源头县,只见庄稼一片翠绿,房舍一片整齐,四通八达的乡村公路将田野、房舍划成一块一块的美丽图案。大堤的东边,堤下是一片沙土,再也见不到昔日的房舍、田地了,再远处就是碧净的江水,奔腾的昌江在这里涌动,回旋,休息片刻后又浩浩****地向东而去。
源头县去年遭特大洪水破堤后,这一带成了一片汪洋。
洪水退后,变成一片废墟。源头县委书记潘武伟就是在这里组织抗洪时被洪水卷走的,他光辉而又短暂的生命谱写了一曲中国抗洪战线上的高歌。灾后重建家园的工作开始,吴胜利果断地采取措施,为永绝水患他决定在离老堤的西边三里处重新修建一座新堤,并且在昌江上游封山育林,保持水土。
胡卫民看到这些,不禁由衷地赞叹吴胜利。如果以前自己采取了这样的措施,也许去年的特大洪水就不会带来那么大的破坏力,他为自己的工作失误感到愧疚。胡卫民想,也许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只想看到一座座高楼大厦平地崛起,座座桥梁飞渡天堑,这些东西被灯红酒绿装点着,显示出城市的辉煌,也带来了自己的荣耀。
脚底下的大堤,它默默无闻地匍伏在大地上,蜿蜒伸展在宁静的乡村中,没有灯红酒绿的装点,没人对它发出感叹,但它却给了一方的安定,带来了一方的幸福。想到这里,胡卫民的心怦然激动起来。
“吴书记啊,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我在长平十几年都有束手无策的问题,被你一道围堤就解决了。”胡卫民真诚地说。
吴胜利谦虚地说:“胡书记,你别夸我了,我也是被洪水逼出来的。没有去年那场大洪水,没有大洪水带来的惨重教训,也许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胡卫民说:“你在昌江上游大力封山育林,这才是真正造福后代的好事呢。”
吴胜利说:“保护环境的问题是该引起我们高度重视了。恩格斯说过,人类对于自然界的每一次摧残,都要遭到自然界的残酷报复。我们不能太贪婪,再向自然界残酷索取了。就说眼前的昌江吧,是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上万年自然形成的,它形成了就有它的道理,有它的作用。而我们呢,为了自身的生存,去破坏它,在江的两岸大肆砍伐,破坏生态平衡,结果怎么样?终于遭到自然界的报复。所以,我们只能向自然让步,和自然和平相处。”
胡卫民赞同地说:“你说得对,在环境保护方面,我们是得下大功夫,我们欠大自然的账太多了,我们一定要一点一点地还给它。”
一旁的金琳、胡早秋、张建国等人都被两个书记的高论深深地感染了,他们不禁感慨万千。
吴胜利笑着对张建国说:“张书记,我和胡书记说了这么多了,该听你说说了吧。”
张建国说:“吴书记,今年的汛期虽然还没有来,但我们已做好了抗特大洪水的准备。新修的大堤还没有经受洪水的考验,我们绝不敢掉以轻心。人力、物力我们都安排好了,只要洪水一到,我们就全力以赴。”
胡早秋拍着胸腔说:“吴书记、胡书记,你们放心,有我在,就有天马市在。”语气一转,又说:“各位领导去吃饭吧,今天到了我们天马,我不好好招待一番,别人会说我太小气了。
胡卫民说:“好,听胡市长的,我们就打扰了。”
鸿雁酒楼是天马市的一家很有名气的酒楼,它西靠通往声城的高速公路,东临浩浩江水,北边和南边是众多的乡镇企业,天马乡镇企业的崛起给鸿雁酒楼带来了滚滚财源,高速公路的建成通车更是给它带来了无限希望。
老板早已得到通知,心里非常高兴,挣钱是小事,能够让省里的领导、市里的领导来这里坐一坐,就是他的无限荣耀了。吴胜利一行被老板热情地领到了二楼的一间雅致的小厅,厅里已摆好了桌子,桌面上摆满了清香诱人的酒菜。吴胜利、胡卫民等人在胡早秋、张建国的热情招呼中入坐。
酒宴开始,吴胜利端起酒杯说:“感谢你们两位的热情款待。”说完,一口就干了。接着,又端起第二杯:“这一杯,祝天马市今年战胜洪水,平安无事。 ”又一口喝下。吴胜利又举杯:〝第三杯,为天马市乡镇企业的辉煌干杯。”喝完第三杯酒后,吴胜利说:〝胡市长,你该敬胡书记的酒了吧?”
胡早秋、张建国分别敬胡卫民及其他人的酒。敬到吴胜利时,吴胜利说什么是不肯喝了。酒过三巡,吴胜利说:“我说胡市长,你们乡镇企业搞得这么好,怎么每年上缴的税收只有那么一点?”
胡早秋望了望坐在旁边的张建国,说:“天马市的乡镇企业看上去搞得可以,其实还不都是空架子,能够勉强支撑着不倒就算不错了。”
胡卫民说:“胡市长,你可不能欺上瞒下哟。”
胡早秋嘿嘿地干笑,“那种犯法的事我们哪敢做呀,如今的企业竞争性太强,过两年还要与世贸接轨,他们也不容易呀。”
张建国也说:“去年一年天马市上收的税收不过一千多万,各方面都得花钱,吴书记,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望着这两个人哭穷,吴胜利微微一笑,不加置否,只说:“来,喝酒,喝酒。”
酒席过后,张建国和胡早秋领着众人参观了一下几家效益“较好”的乡镇企业。每到一处,那些乡镇企业的厂长无不叫苦不迭。吴胜利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他们并没有在天马市多作停留,回到长平市已是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