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利益

第6章 重绘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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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塌后的跨海大桥已完全清理了,一时之间不可能重建,长平市南北的交通全由临时的大船泊代替。浩浩的昌江水奔腾着从这里流向大海。海水汇集着江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海湾,海湾的触角又弯曲着伸向了长平市,把长平的东部划成南北两片。站在这条触角旁,吴胜利、胡卫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雄伟的跨海大桥不见了,城市少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南北交通的切断给人们的生活、经济的发展带来很大的影响。吴胜利望着有些浑浊的江水说:“胡书记,现在我们应该考虑马上重新修建跨海大桥了。”

胡卫民说:“是的,可是要修建的话,至少要花一两个亿呀,吴书记,我在任时把钱都花在建设上,留给你一个烂摊子,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后悔。”

吴胜利点点头说:“我们要召开常委会,先把这个事确定下来。开工修建大桥那天还是由胡书记来参加奠基。”

胡卫民坚决回绝:“跨海大桥倒塌后,我就从心底里发誓,不再参加任何奠基剪彩。”

吴胜利知道他心里难过,就不再坚持。吴胜利怕胡卫民心里难受,劝说道:“胡书记,我们回去吧,你放心,不要多久的时间,跨海大桥就会重新建起来。”

胡卫民说:“那个朱卫平和何德能抓到没有?这两个人是关键啊!”

吴胜利说:“没有抓到,公安局的人正在四处抓捕,我想这两个人背后肯定有后台。”

胡卫民点头认可:“一定要抓到这两个人,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我见不到事情的结果,这颗心都永远这么悬着,不安哪!“两人上了车,向市中心方向开去。

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陈志刚眉头紧锁,桌上的烟灰缸里已堆满了烟蒂。案子迟迟没有什么进展,陈志刚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洪局长多次催促,并下了死命令限一个月内破案,陈志刚感到了肩上的担子很沉很沉。目前侦破工作是从几个方面调查入手,以求找到新线索。姚华他们已展开了全面的排查,不知现在找到线索了没有。正在想着这事,姚华回来了。

“查得怎么样?”

陈志刚亲自为她倒了一杯开水问。姚华喝了一口水,说:“报告陈队,我们几个人查了几天,问了几十个人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陈志刚急道:“快说,找到了什么线索?”见姚华还在站着,又说:“坐下说吧。”

姚华坐了下来说:“我们经过详细调查,发现与杜小兵关系密切的共有四个人,其中两个人已排除了,没有作案的可能,另外两个人嫌疑很大,杜小兵很可能是被其中的一个所杀。”

“那两个人找到了没有?”陈志刚问。

姚华摇了摇头:“没有找到,只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一个叫阿狗,一个叫黑猫,现在还没有查到他俩的真实姓名,也没查到他俩的住址。”

陈志刚问:“他俩长得什么特征?” 姚华放下手中的茶杯:〝阿狗瘦瘦的,个子比较高,180 公分左右,黑猫较胖,个子矮,160公分左右,脸黑。”

陈志刚马上想到了袭击刘工程师的犯罪嫌疑人的样子,也是高瘦的。姚华继续说:“杜小兵被杀的那天,阿狗就在他那里。据动力公司的人说,在我们还没赶到动力公司的时候,阿狗就从杜小兵的房间里走出来,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动力公司。所以,可以推断,杜小兵就是那个人杀的。

案情又有了新的转机,陈志刚不禁松了口气。他想,只要作案的是长平人,哪怕是掘地三尺,总会把这两个人找出来,陈志刚对姚华说:“小姚,你们做得很好。现在的任务,就是要

尽快找到这两个人,决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姚华说:“我已安排了四个人在专门调查,让他们在全市的大街小巷、酒店宾馆仔细检查,并通知了有关部门,加强人手暗中查找,如果发现可疑的人,马上向我们报告。”

陈志刚赞许地说:“小姚,做得很好!”

姚华接着小声说:“有一天晚上我们发现洪局长和华意在一起。”

陈志刚微微一惊,说:“不要乱猜疑,洪局长怎么会和那种人在一起呢。”

姚华顿时不吱声了。姚华看了看陈志刚说:“陈队,没有什么事我就走了,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陈志刚说:“好吧,小姚,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些人是些穷凶极恶的人。”

姚华说:“陈队,我们会注意的。”

姚华走了没多久,洪辉来了,陈志刚将刚才姚华得到的线索向洪辉报告了。

洪辉听了说:“很好,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陈志刚说:“这次要是再抓不到这两个人,洪局长,你撤我的职。”

洪辉说:“先不要说这些话,任何意想不到的事都可能发生,我们要把因难想得多一些,把事情想得复杂些,到时就会有思想准备。”

陈志刚:“是,局长,你说得对。不过,就是有天大的困难,我也要克服,再不破案,就是你不撤我的职,我也无脸再干下去。”

洪辉改变了话题:“宋卫平、何德能有线索没有?”

陈志刚说:“暂时还没线索。不过,据我们的侦查,这两个人还没有离开长平,昨天我们监控组的同志截获到宋卫平打给他家里的电话,监控组的人赶到宋卫平打电话的地方时,他人已不在那里了。看来,他们的反侦查能力也很强。还有,我想,他们两人可能还有一条线被人牵着,他们只是卒子,有人在后面操纵着他们。”

洪辉说:“你的分析很对,我们就是要抓到这两个人,找出操纵他们的人,这样跨海大桥的事就会水落石出。”

两人就案件的问题谈了很久。

刘瑶在看自己昨天的日记:

今天早晨,去他那儿接他儿子。他儿子转学的事,昨天就跟校长说好了,我跟校长说他是我表姐的儿子,校长也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我马上给他打了电话,听得出,他很高兴。

到了他家,见到他父子俩的那样子,真让人好

笑。他在家中那个样子,很有生活情趣,很难想象一个成年人竟有如此的童心。

我还没到他家之前,他肯定跟他儿子说起过我。他要他儿子想象我的模样,我的模样在他心中是什么模样?他经常想象我的模样吗?我和他已接触多次,他不存在想象我的模样,应该是想我的模样,不对,模样怎么可能是想呢?准确地说,他应该是想我。就好像我想他一样。我怎么了,他是有妇之夫,我怎么会产生那种感觉呢?

他怎么可能想我呢?我算什么?一个普通的教师,和他的距离是那么遥远。他是天上的大阳,我是地上的小草,他的阳光普照大地,绝不会额外多一份阳光给我。可是他为什么要他儿子想象我的模样呢?我的模样好看吗?我不知道我在他心目中是什么模样,也许他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我的模样。

可是他却是那么信任我,向我诉说他心中的苦恼,心中的感情,把一个完全真实的他展示给我,甚至把我当作了他的朋友。

他把我当成他的朋友,是普通的朋方呢还是特特殊的朋友,或者说是女朋友?为什么一想到女朋友就往那事上想呢?男女之间除了夫妻关系就不能有朋友关系吗?没有男女关系的朋友关系是高尚的。可是現实生活中真的存在这种高尚的关系吗?

假如我和他是朋友,在他心中,是他的妻子重要,还是我重要,他能够完生排除心中的杂念吗?难道有杂念就不高尚了吗?他说过,他也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七情六欲。人的七情六欲说得清吗?用什么标准去街量高尚或是不高尚呢?我就不能排除心中的杂念。我希望他把我当作朋友,当作特殊的朋友,有感情的朋友。我就不高尚了吗?我只知道我的感情是纯真的。我会把这种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也许是在心底永远埋葬,也许会生根发芽,开出一朵美丽的鲜花。

他的儿子很可爱,天真活泼,纯洁无暇。看到他儿子,我就会想到他,有时还想入非非……

真是越想越离谱了,我的心在跳,热血在奔腾,脸好像火烧般地热。我是不能自拔了,我已深深地陷进了感情的泥潭,在泥潭中,我挣扎着,痛苦着。

可是我喜欢,喜欢这种挣扎,喜欢这种痛苦,因为这是青春的挣扎,是幸福的痛苦,这种挣扎和痛苦奏响了我生命的美妙乐章。

蓝天白云之下,芳草鲜花之间,我在静静地聆听这美妙的乐章,它的每个音符都在滋润我生命的渴望,它的每一个节拍都在抚慰我颤动的心灵。

……刘瑶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的泪水已模糊了双眼,她的心在激烈地颤动久久不能平静。上课的铃声响了,刘瑶揉了揉眼,收拾起东西,拿起教案本向教室走去。

孟楚庭这一段时间苦恼极了。他感到深深的失落,这是他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感觉。

去年,他因没有如愿以偿地当上市委书记,他曾有过失落,但远没有现在的失落强烈。他感到,自从吴胜利来到长平以后,他的权力在渐渐失去,他的影响力在渐渐缩小,吴胜利高大的身影在他面前,使他的形象变小,他成了吴胜利光芒四射下的阴影。

胡卫民再专制,还是很看重他这个市长的。吴胜利没有人说他专制,但却从不把他放在眼中,他从心底深深地恼恨着吴胜利。昨天,胡卫民邀他一起去下面看看,他不能不去,可是一路上,他竟无话可说,回想起当时的那场面,真的很别扭,很尴尬。

他认为,现在的许多谣言,都是和吴胜利有关的,这么做就是要彻底搞垮他,达到否定长平改革成果的目的。他把这些都告诉了胡卫民,为的是引起胡卫民的愤怒,可后来,不知吴胜利使用什么手段,使得胡卫民又平息了火气。昨天他看到胡卫民春风满面的模样,看来胡卫民的心是完全平静了。

胡卫民越来越圆滑了。也许是他老了,锋芒已被岁月的手抚平了;也许是他离开长平了,对长平所有的是是非非不再感兴趣了;也许是他在继线玩弄权术,躲在一边,正在看一场好戏呢。

孟楚庭是不甘心的。吴胜利真的就无懈可击了吗?他的决策,他的所作所为就不会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了吗?就说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吧,说不定会掀起惊天大浪呢。胡卫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他敢肯定,否则的话,胡卫民早就回省里了。

想到这里,孟楚庭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要耐心地等,耐心地看,看吴胜利狼狈不堪的样子的出现。也许是太平静了,平静得孟楚庭心里发慌。

一想到洪辉和朱永林查的案件,他的心又莫名其妙地烦燥起来。

华姿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见孟楚庭吃了饭还呆呆坐在沙发上,不出一声,便问:“楚庭,你在想什么?”

孟楚庭说:“没想什么。”

华姿问:“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盂楚庭不耐烦地说:“有什么麻烦?要是有麻烦才好呢。这种没麻烦却比麻烦更烦人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华姿糊涂了:“楚庭,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孟楚庭讥讽地说:“你懂什么?你只懂搓麻将,只懂别人怎样奉承你。”

华姿不满了:“别人奉承我也是你的荣耀啊。你不喜欢别人奉承我吗?”

孟楚庭恼怒地说:“算了,别说了,越说越烦人。。”

华姿正想说下去,华意进来了。华意在门外就听到了姐姐、姐夫的争吵声,本不想进来,想了想,还是进来了。华意对孟楚广 华姿说:“姐夫、姐,吃饭了吗?”

孟楚庭没作声,华姿说:“吃过了,你要是没吃饭,姐给你去做。”

华意忙说:‘“姐,我刚吃过,你别去忙了。〞见孟楚庭没有搭理他,于是又说:“姐,我在外面又听到一些难听的话,想来告诉你。”

华姿说:“你听到什么了?”

盂楚庭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眼光投向了华意。

华意说:“姐夫在这里,我怕他听了生气。”

孟楚庭说:“你听到什么了,就说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华意说:“创新建筑工程公司的朱卫平、何德能跑了,有人说是……说是……”

华姿:“说是什么啦?”

孟楚庭见他吞吞吐吐,忙问:“说是什么啦,总不会说是我要他们跑了的吧?”

华意说:“姐夫说对了,正是有人说是你通知他两人跑了的,说你是他两人的后台。”

孟楚庭气得七窍生烟,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你听谁说的?”

华意怯怯地说:“听很多人说。”

孟楚庭说:“谣言不足为信。”

华意说:“姐夫,无风不起浪。”

华姿也气愤极了,“楚庭,分明有人和你过不去。”

华意说:“我看八成是有人指使的。”

孟楚庭说:“谁?”

华意说:“吴胜利!”

孟楚庭佯怒:“别胡说八道!”

华意说:“我不是胡说八道。不是吴胜利是谁?他到长平后,就拼命的查这查那,处处和姐夫你作对,他的目的就是要使长平成为他吴胜利的天下。”

孟楚庭说:“说话是要负责的,华意,你可要注意一点。”

华意说:“我怕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小百姓。”

孟楚庭喝道:“华意,你可不要胡来,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华意说:“我不要你保我,只要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就行了。”

华姿也劝说:“华意,你千万不要胡来,有些事,该忍就忍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华意说:“我忍够了,再也忍不住了。”

孟楚庭知道他是在为公安人员查他的事发火,便问:“华意,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华意反问:“我做过什么了?”

孟楚庭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打着我的招牌在外面胡作非为,黑心钱捞了不少,你敢说大桥倒塌的事没你的份?”

〝有我什么?”华意说:“不就是拉了几百吨钢材和水泥吗,也没拿多少回扣。”

孟楚庭痛心疾首:“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知不知道问题就出在都些钢村和水泥上,光这件事就足够你坐十几年牢的,现在他们还没查出什么,只要一查出来,我看你怎么办?还有,王书记和刘工的事是不是你派人干的?”

华意的脸色一变:“姐夫,你别冤枉我,我就是有再大的胆,也不敢去干那件事呀!”

华姿也说:“楚庭,华意不可能去干那种事的。”

孟楚庭阴沉着脸:“没有是最好。”

华意说:“姐夫,我看你是太老实了,什么事都让着吴胜利,你怕他干什么,你不也是一市之长吗?”

孟楚庭生气地说:“我怎么怕他了?这是工作、是党的工作啊!

华意无奈地说:“难怪有人说你活得太轻松了。”

华姿也担心地说:“我看华意说得对,有些事你根本没必要出面,他吴胜利要管,干脆全部丢给他管好了。”

孟楚庭其实心中早已另有打算。见华姿这么劝他,只得说:“我工作上的事你们最好不要插手,我知道怎么去办的。”

华意见孟楚庭如此说,只得起身告辞。孟楚庭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华意说:“华意,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乱来,有空,多来家陪你姐姐。”

这是孟楚庭第一次对华意表示出的友善态度。华意高兴地答应了。华姿见丈夫对华意的态度大不同以前,心里也感到很欣慰。

金琳赶到长平是上午11点,到市委办完事后,又到市城里转了转。到长平市最大的服装城里,被那琳琅满目的服装吸引住了。她精心挑选了一套时髦的连衣裙,试试镜,很合适,一旁的秘书见金琳穿上那身裙后,整个人变得更加端庄、漂亮,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叹声。

金琳不敢穿,说太显眼了,和自己的年龄身份不相适。秘书说好看,与她年龄也很相适,金琳这才买了下来。

其实,金琳是很爱打扮的,只是由于工作的特殊原因,才不得不忍痛割爱。现在,有了常明,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要穿上这身衣服出现在常明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由于没有时间,她有好些天没有见到常明了,这几天好漫长,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她在等待着又一次和常明约会的时机,盼望着那令人惊心动魄的时刻的到来。今天是没有机会了。

下午马上要赶回县里主持县常委会,趁着还有点空余时间,她回了一趟家,每次回长平,她都要回家看一看的。今天是星期天,母亲程梅英没有上班。见她还在长平,没有回源头,奇怪地问:“金琳,怎么还没有回去?”

金琳笑笑说:“妈,你就不想多留我一下,老是想着赶我走呢?”

程梅英也笑了:“妈怎么是赶你走呢?妈是怕你耽误工作。”

金琳一边帮程梅英收拾东西,一边说:“妈,你老是工作工作的,就没想点别的什么事情?”

程梅英听到金琳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很吃惊,问:“金琳,你怎么啦?变了个人似的。”

金琳说:“我变了什么?还不是以前的那个我?”

程梅英又看到了金琳放在沙发上的漂亮的服装袋,问:“金琳,买了衣服啊?“说着将袋里的那套拿出来,一看,竟是套鲜丽的连衣裙。程梅英惊问:“金琳,这衣服是你穿的?”

金琳忙掩饰道:“妈,这是我给办公室的小裴买的,她托了我几次了,要我到长平给她买套连衣裙。”

程梅英这才放下心来,说:“我以为是你的呢,吓我一跳,不过,办公室里的人也不适合穿这样的衣服。”

金琳说:“小表也不会穿着上班的,她找了个对象,说是要穿上这漂亮的裙子去约会。”

说到这里,她的脸红了,心也怦然一动。程梅英没有发现,转换了话题:“金琳,你没回自己家去看看?”

金琳说:“有什么看的?他上班去了,小娟读书去了。”

程梅英叹息着说:“杨兵也真不容易,自己要上班,又要照顾小娟,里里外外忙着呢,你要多关心他。”

金琳不愿意谈到杨兵,所以不接程梅英的话茬。金琳的婚姻严格地说是包办婚姻,是程梅英相中了杨兵这个女婿,执意坚持要金琳嫁给杨兵的。

金琳那时心中只有常明,尽管常明杳无音讯,但她却坚信常明会有一天出现在她面前。她和母亲抗争了很久,最后还是斗不过程梅英,违心地嫁给丁杨兵。

说实话,杨兵也没有哪点不好,除了自己的工作,他还挑起了全部家务活的重担,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庭主男。他很疼爱女儿,也很孝敬程梅英,只是在妻子面前他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不敢吱一声,妻子是高高在上的七品官,自己是默默无闻的小老百姓,他感到深深的自卑。

金琳认为他窝囊,他自己也认为自己窝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敢挺起胸来把金琳压下去吗?不能!敢男子汉大丈夫在金琳面前颐指气使吗?也不能!就是晚上两人在一起做那事,他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哪点惹恼了金琳,他能不窝囊吗?

程梅英见金琳没作声,问:“金琳,你在想什么?”

金琳回过神来,说:“没想什么。”

程梅英又问了她工作上的事,金琳就把源头的一些情况告诉了她。程梅英也知道源头发生的事,又叮嘱金琳要把工作做好,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有些不要做得太出格,毕竟胡书记离开了长平。”

金琳听得懂母亲话中的意思,正准备走,杨兵却来了。杨兵提了一尾鱼,见金琳也在这里,一怔:“你来了?”

金琳“嗯”了一声,问:“你没上班?”

杨兵说:“学校要我出来办点事,办完事正准备回单位去,在街上看到卖鱼,就给妈买了一条来。”说完,又对程梅英叫了声“妈”。

程梅英接过了鱼,要杨兵坐一下,杨兵说没时间了,要回学校去,程梅英只好罢了。

杨兵走时小心地问金琳:“不回家去?”

金琳说:“马上要赶回源头,没时间。”

杨兵又说:“小娟说她好想妈呢。”

金琳说:“告诉小娟,妈也想她,妈过些天回来看她。”

杨兵知道留不住金琳,只得一个人走了。

程梅英对金琳说:“你看,杨兵孝心多好,比你还疼妈。”

金琳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程梅英刚到市委大门口,就被一个女人缠住了。

“程主任,我的报告看了吗?”女人嘶哑着声音问。

程梅英知道碰上了克星,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

女人名叫戴如花,45 岁的年纪,身子微胖,个儿不高,一张平常的脸,身穿花格尼服,和眼下的天气很不相适。

戴如花是源头县人,年轻的时候有些文化,被村里推为妇女主任,干了好几年,和乡政府、县政府的干部混得很不错,很有希望转为国家正式干部。

就在她春风得意,仕途有望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村里有个年轻妇女计划生育外怀了孕,被发现了。那天戴如花带了两个人去那妇女家做工作,正好那妇女在家,挺着个大肚子,见戴如花带着人来了,想跑,没跑脱,被戴如花一把拉住。那妇女极力挣扎,戴如花一把没抓住,妇女挣脱了。挣脱的同时人站不稳,一跤跌了下去,后脑重重地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人昏死过去。戴如花害怕了,和另外两人将妇女送往乡医院,还没抬到乡医院,人已断了气。出了人命,村里的村民闹了起来,要戴如花偿命,特别是那妇人的丈夫,悲痛欲绝到处找她,并扬言要杀了她。后来经过多方调停,由乡政府负责一切赔偿,承担了全部责任,事情才算了结。

戴如花虽没负上刑事责任,可是她的官却丢了。她到乡政府闹到县政府闹,说她完全是为了计划生育,最多背个行政处分,为了什么撤了她的职?各级领导作了许多解释,都无济于事,戴如花总以为自己的官丢得很冤。

就这样,天天想官,日日想官,想得人精神恍惚,竟有点精神失常了。说她精神失常,也不太像,她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分析起问题来有条有理,写出的报告更是令人叫绝。

从此,她天天往县里跑,往市里跑,碰到领导,就递报告,要求答复,心里想的就是要官复原职。县里只要召开人大、政协会议,她就手持报告往里闯,弄得领导很恼火,后来就吩咐门外的警察,一定要把她拦在大门之外。她进不了会场,会在外面与群众滔滔不绝地演说,说她见了中央领导,中央领导都批示了,可是县里、市里的贪官却不同意她出任。说是她掌握了这些贪官的重要证据,贪官怕她恨她,甚至要暗杀她。

不知内情的人会认真地听她讲话,为她的事而感到愤怒,事后才知是个精神病人,只得一笑置之。久而久之,人们都知道了这么一个人,送给她了一顶大官帽,都叫她“戴县长”,要她作报告,批文件。戴如花竟有点飘飘然起来,越发摆出了她“县长”的架子,动不动就教训大大小小的领导,弄得一些领导哭笑不得。后来她经常到长平来,她的官又升了,人们叫她“戴市长”。

眼下程梅英见到这位“戴市长”怎不头痛呢?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程梅英不搭理她,想快步迈进市委大门,这样,留下的问题就由守护大门的人来处理了。

岂料“戴市长”比她更快,早已拦住了她的去路,问:“程主任,这是你对待领导的态度吗?”

程梅英只得停了下来,说:“你的报告我呈上去了。”

“戴市长”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报告,关系到反腐倡廉的大事,你要在全市进行传达贯彻。”

程梅英脱不得身,只得说:“是要反腐倡廉,这是件头等大事。”

“戴市长”振振有词地说:“去年上面拨下来十几个亿,怎么一下子就被你们花光了?你说,你们是怎么花的,怎么贪的?十几个亿啊!可以修多少高楼大厦,可以解决多少个下岗职工的困难?”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程梅英叫苦不迭,思忖着如何脱身。

还是门卫来解了围,把“戴市长”拉到一边,说“戴市长,你有什么指示,对我说吧,我会坚决执行的”。

程梅英趁着这个机会,快步进了市委大门。程梅英来到办公室,对吴胜利说了刚才那难堪的一事。

吴胜利哈哈一笑:“怎么样,程主任,碰到对头了吧?”

程梅英苦笑着说:“我还在心里恨自己倒霉呢,你又来取笑我。”

吴胜利收起了笑,若有所思地说:“一个精神病患者都知道说反腐倡廉,可见我们的反腐工作任重而道远啊。”

这时,朱永林有事过来了,吴胜利对朱永林说:“朱书记,你的工作很重要呀,连‘戴市长’都在监督我们呢。”

朱永林满脸雾水,不知吴胜利说的“戴市长”是谁。

程梅英忍住笑,把刚才的事说了。朱永林指着吴胜利:“吴书记,你……”话未说完,三人大笑起来。

按照吴胜利的意思,程梅英把孟楚庭、雷新明等几位主要领导干部都叫到了市委会议室,开一个碰头工作会议。孟楚庭坐在吴胜利的身边,默默地吹着茶杯里的茶叶,听着吴胜利和其他几个人在谈笑。闲聊一阵后,吴胜利转入了正题,说:“今天开个市委会议,就是讨论一个问题:如何解决当前国企改革中存在的突出问题。现在先由企业办董主任讲话。”

董文新翻开笔记本,看了看说:“昨天我和吴书记、胡书记一起到了源头南星制药厂,关于整体买断工龄的事,工人们提出了很多意见,关于一些具体问题,我们当场还不能答复,我将这些具体问题归纳为三个方面,现在提交市委讨论。”

董文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第一个问题就是退休的问题。一些年近退休的老工人,提出了提前退休的要求。根据这个厂的实际情况,有人不到退休年龄就已办了理了退休手续,现在,那些没有退休的老工人意见很大,我个人认为,这部分老工人的要求有其合理性。”

吴胜利打断了董文新的话:“好了,董主任,就把第一个问题讨论了,你再讲第二个问题。”

董文新停了下来,等着大家的发言。雷新明说:“退休的问题,国家已有明确的规定,男职工60岁,女职工 50 岁,我们应该按国家的政策办事。”

董文新说:“可是他们厂里原来办理退休手续时就存在着违反国家政策的情况。”

雷新明说:“那是他们厂 和劳动部门的责任,正因为这样,我们就不应该再犯错误。”

市人大顾主任说:“以前的错是不能再纠正了,我们可不能把那些办了退休手线的再宣布作废,那样,势必引起更大的混乱。对待现在的这些老工人,我们是不是综合平衡一下?”

孟楚庭开口了:“怎么综合平衡?和稀泥吗?”

市人大顾主任想说什么,看了看孟楚庭,没有再开口。

吴胜利看着朱永林:“朱书记,你的意见呢?”

朱永林说:“工人们既然已经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们就要去正视它,积极地去解决它。我认为,现在企业改革,是个特殊时期,要采取特殊的措施。”

吴胜利说:“我赞同朱书记的意见,特殊问题特殊对待,既然这个厂原来就存在有提前退休的问题,说明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而是可以通融的。我的意见是建议劳动部门,在这个问题上,多想想办法,解决这些老工人的退休问题。”

说完,又征求大家的意见,董文新、顾主任、朱永林都点头支持,孟楚庭、雷新明也吱唔着同意了。董文新继续讲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干部和技术人才的问题,他们提出来买断工龄后政府还管不管他们。”

吴胜利说:“我看这个问题可以这样解决,买断工龄之前,我们可以让这些干部和技术人才自己去联系单位,哪个单位愿意接收,我们就大开绿灯。再就是我们有关部门也要积极协助、帮助他们寻找接收单位,可以向一些单位,推荐这些干部和人才。”

市委组织部龚部长说:“吴书记说得对,我回去就进行这方面的工作,派人去南星制药厂调查了解干部和技术人才的情况,也要源头县加强这方面的工作。”

在干部和技术人才的问题上,大家的意见是统一的。董文新说:“现在谈第三个问题,就是企业内部存在的腐败。这个问题也就是最辣手的问题。”

吴胜利说:“自从我来到长平任职后,尽管实施了相关的处理方案,可是成效不大,私营企业我们没办法去管,可是国营集体企业,这方面的漏洞是很大的,我建议有关部门成立帐目清查小组,对辖区内的国营集体企业,清查帐目。”

董文新说:“全市那么多企业,要查到什么时候?再说人手也不够。”

吴胜利说:“据我所知,市各级部门都有不少冗员,我们就从这些人当中,抽出一些精干力量出来,组成调查组,不知大家的意见怎么样?”

雷新明听了吴胜利的这番话,忙用眼光去瞧孟楚庭,见孟楚庭只顾喝茶,也就没有吭声。他知道孟楚庭今天一早又去过市委招待所找胡卫民了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

吴胜利见没有人吭声,便说:“怎么,大家都没有意见呀,那好,我就当全体通过了,组成调查组的事就由雷副市长主要负责好了。”

雷新明刚要借口推辞孟楚庭拿眼光扫了他一下,于是默允下来,但他知道调查组这事关系重大,起身说:“吴书记,恐怕我一个难以胜任呀!”

吴胜利问:“有困难么?”

雷新明说:“这是企业方面的事,我插手太多恐怕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董主任会协助你的。”吴胜利说。

雷新明知道多说无益,干脆不吱声了,只得坐下。

大家统一了意见,吴胜利说:“我们刚才讨论的这三个问题,带有极大的普遍性,在我市比较困难的国有企业中,都存在这三个问题,我们解决好了这三个问题,不仅对南星制药厂有好处,对长平市所有的国有企业也很有好处。今天的会开得很成功,就到这里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人再坑声,大家表示一致通过。之后,吴胜利又谈了个其它方面的问题,就宣布散会。

雷新明第一个走出办公室,一眼看见市委秘书长储卫星正急步在前面走者,心想:这小子刚才肯定在门口偷听。只是他有点不明白,秘书处是知道会议列程方案的,储卫星为什么要来偷听,到底想要听一些什么呢?以前胡卫民召开会议时,储卫星总会坐在一旁,而吴胜利每次开的内部会议,没有一次让储卫星参加,如果吴胜利排斥储卫星,大可撤掉另换人,吴胜利为什么不那么做?隐隐地,他感到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