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笑春这些年虽然也做点正当的生意,但主要还是走原来的老路子,在别人的卡拉OK夜总会里开了几家赌场,从外地找来几个赌棍,耍老千骗人。并积极“借”钱给那些输了钱的人,让别人去翻本。
有他那当公安局副局长的姐夫撑着,只要不出大问题,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这几年,他腰包涨得鼓鼓的,那辆30多万本田车,也换成了100多万的新款宝马。他有心做点大生意,可又怕亏本,不如守着老本行,那些钱来得快,也来得实在。
他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将脚挂在办公桌上,一面悠闲地抽着熊猫牌香烟,一面打量着办公室的装饰。装修这个办公室,花了他四十多万,就拿头顶那盏水晶灯来说,是他专门到南方大城市去买来的,要十几万呢。
他昨天晚上陪着县里的几个副局级干部,在桑拿沐浴城里潇洒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觉得身体在发虚,看样子,是有些过了!回忆着昨天晚上那个贵州小妹子,在**的那股**劲,想着哪天还去找那个妹子,再乐一个晚上。
一个人从外面进来:“老大,有人来找你!”
吴笑春有些火了:“你没看到我正在考虑问题吗?妈的,什么人要见我?”
“是我!”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吴笑春乍一看到那个人,脸上愤怒的表情顿时僵住,手中的香烟不知不觉地掉在地毯上,忙起身上前说道:“雄……雄哥……你是怎么来的?”
胡志雄走了进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走路来的!”
吴笑春忙递过去一支烟,说道:“雄哥,你要来兄弟这里,直接来个电话,兄弟去接你就是了。我早听说雄哥你出来了,本来想去见你的,可听说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们这些昔日的兄弟,所以就……”
胡志雄说道:“谢谢兄弟们的厚爱,在里面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以后做个普通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不再走原来的路子!”
吴笑春的脸色微微一变,问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胡志雄看了一下带他来的张永建,说道:“他在你的赌场里输了不少钱,还借了高利贷,要是他把钱还你们的话,老婆孩子都没有办法活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吴笑春嘿嘿笑道:“你是雄哥呀,雄哥的面子我敢不给吗?不要说那一点钱,就是几十万也没有问题呀!”他点燃了一支烟,把话锋一转,说道:“雄哥,你也是当过老大的人,道上的规矩就不用我说了,也知道当老大的难处,手下那么多兄弟。他老婆孩子没有办法活,那我手下的兄弟吃什么?”
胡志雄起身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行,就按道上的规矩办!他向你们借了多少钱?”
站在门边的一个马仔说道:“好像是5万块,9分利!”
胡志雄瞪着吴笑春,缓缓说道:“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和道义,我当年也放高利贷,可最多只是3分利,你要别人9分,这不是要别人的命吗?”
吴笑春狠狠把烟摁灭在烟缸里,蛮横地说道:“雄哥,我可没有逼着他们借,这钱借出去,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
张永建说道:“当时他们借钱给我的时候,只说利息好商量,没想到等我把借来的钱输了,他们却说是9分利,赌场……”
吴笑春那狼一样的眼睛瞪向张永建,他顿时不敢吭声了。
胡志雄也不客气,走到办公桌前,从桌上的那包烟里拿出一支,点燃吸了起来,对吴笑春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就按道上的规矩办。你从你的赌场里找个手法最好的人来,我要和他赌一赌。”
吴笑春有些奇怪地看着胡志雄:“雄哥,你也想赌?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赌过!”
胡志雄笑道:“没见我赌过,并不代表我不会赌!少废话,把人给我叫来。”他接着吩咐门便的一个马仔:“这位兄弟,麻烦你出去到外面的杂货店里,帮我买一副扑克牌回来。”
没过一会,一个马仔领着一个干瘦的男人进来了,另一个马仔也从外面买来了扑克。那干瘦的男人看到屋子里的情形,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的神色。
胡志雄打量了那个干瘦的男人一会,问道:“你就是场子里手法最好的?”
干瘦的男人点了点头。
胡志雄说道:“来,把衣服脱了!”
干瘦的男人畏惧地看了一眼吴笑春,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缓缓把衣服脱了。胡志雄上前捡起那脱下的衣服,从袖子里搜出了四五张扑克牌和七八个麻将子。
胡志雄也脱掉上衣,露出光膀子,身上那几道又深又长的刀疤,看得旁边的那两个马仔一愣一愣的。他对其中一个马仔说道:“来来来,你把这副新牌给洗了,洗得越乱越好!”
吴笑春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说道:“雄哥,万一你输了怎么办?”
胡志雄说道:“还能怎么办?愿赌服输!按你赌场的规矩来!”
吴笑春笑道:“雄哥,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等那个马仔把新牌全部洗乱之后,胡志雄对那个干瘦的男人说道:“我们每人从里面抽五张牌,看谁的点数最高。花牌算0点,A算1点,你要是摸到5个9,我就没有本事赢你了!记着,一摸到手马上翻开。”
那个干瘦的男人有些奇怪地看着胡志雄,吴笑春说道:“雄哥,有这么赌的吗?”
胡志雄说道:“就这么赌,一局定输赢!”
他说完后,抽了第一张牌,是张梅花6。那个干瘦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老鼠一样的眼睛扫过那些牌,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是黑桃9。
两人相继又抽了三张,胡志雄的是方片8、红桃7和红桃3,加起来24分。对方的三张牌分别是红桃9、梅花5和梅花7,加起来是30分,高出胡志雄6分。
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了,若对方抽到一张4分以上的牌,就算胡志雄拿到9分的牌也没有用。
胡志雄微微一笑,望着那个干瘦的男人,说道:“这位兄弟果然好身手,在道上混不容易的,说不定什么时候……”
那个干瘦男人抖索了一下。
胡志雄抽了最后一张牌,是张黑桃7。情况已经很明了,只要那个男人抽到比2大的牌就行。吴笑春笑起来,得意地坐在椅子上。
那个干瘦的男人伸出手,抽出了最后一张,居然是红桃Q。这样一来,胡志雄以一分之差赢了对方。
吴笑春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道:“怎么会这样?”
胡志雄说道:“你不能怪他,这一副牌有54张,包括大小鬼在内,其中有14张花牌,谁都有可能抽到。”
吴笑春的眼珠子一转,说道:“雄哥,那五万块钱,我可以不要,但是按道上的规矩,利息的问题,还是要算一算的,5万块,9分利,前后12天,一共是5万4,这笔钱,你也应该给兄弟我一个交待才行!”
胡志雄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吴笑春说道:“你雄哥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摆场子的,兄弟我心里明白。所以也不能驳了你雄哥的面子,这样吧,再赌一场。”
胡志雄说道:“没问题!”
吴笑春说道:“刚才是你雄哥定的规矩,现在得按我们这里的规矩来,我们用另外一种赌法,二八杠,怎么样?你雄哥不是会赌的吗?可不要让兄弟我失望呀!”
胡志雄笑道:“我要是不答应的话,一旦传出去,可就让道上的兄弟笑话了,我虽说不在乎,可还有两个人在乎。别说跟过的老大是个孬种,以后在手下的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汪积德和王小虎先后去找过胡志雄,并在丽丽入院后各自拿出10万块。这些事吴笑春都听说了,当下,他听了胡志雄的这番话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赌博用的工具很快摆在桌面上,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几个骰子和一副只剩下一至九的筒子,还有四个白板。按规矩,丢完骰子之后,每人拿两张牌,最大的牌是一对白板,接着是一个二筒和九筒和起来的十点,余下的以此类推。
见胡志雄望着那骰子,吴笑春便道:“在你雄哥面前,我们哪敢耍什么手段呢?”
胡志雄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骰子,在手中用力一捏,只听得“啪”一声,那骰子碎成几片,里面居然是空的,有银色的**顺着他的手指缝滴到地上,瞬间钻入地毯内不见了。
吴笑春恼羞成怒,朝一个马仔骂道:“妈的,也不看雄哥是什么人,还敢拿那些东西出来?”
那个马仔说道:“场子里都是这些,一时也没能出去买!”
胡志雄见桌子上有一个用来做摆设的特大骰子,便拿起来说道:“就用这个吧,掷两次就是了!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做庄!”
那个干瘦男人洗好牌,从胡志雄手里接过大骰子,掷了两次,分好了牌。胡志雄把牌很快摊开,是6筒和2筒,合起来是8点。这样的牌并不大,一般情况下,庄家都会通吃的。但是那个男人摊开手上的牌,居然是1筒和5筒。吴笑春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厉声道:“怎么会这样?”
胡志雄朝吴笑春说道:“不让他耍老千,他就和我一样,全凭运气。我今天的运气很好,所以赢了!”他对张永建说道:“我们走!”
两人离开那栋楼,并肩走在街上。张永建低声说:“雄哥,我认得那个人,是场子里最厉害的,很少有人赢他的。你是不是真会赌?”
胡志雄说道:“吴笑春说得不错,我从来没有赌过,所以我根本不会赌!”
张永建说道:“可是今天你居然连赢他两次,真神了!”
胡志雄说道:“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个人的身上居然有那么多麻将牌和扑克牌。他们那些人,练的就是偷牌的手法,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你有多少钱,都会输给他们。”
张永建低着头说道:“我原来以为赌博靠的是手气,现在终于明白,全都是骗人的。以后再也不赌了!”
胡志雄认真说道:“以后你要是再赌,看我不把你的手砍下来,我就跟你姓张!”
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眼角露出一抹冷笑。吴笑春自以为精明,又怎么会想到,几年前从南方请来的赌术高手,却是他年轻时在南方混江湖时认识的朋友呢?说实在的,今天赌的虽然是运气,就算他侥幸赢了第一局,也绝无赢第二局的可能。因为他摸到那两张麻将牌的时候,觉得那个朋友朝他瞟了一眼,就一眼,他已经明白自己赢定了。真正的赌术高手,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极快的手法换牌。这一招,他在南方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
张永建说道:“说真的,雄哥,看到你身上那么多刀疤,我都吓得半死。你原来是当老大的,现在不当老大,岂不是太可惜了?”
胡志雄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永建接着说:“我们现在住的那房子,马上就要拆了,就算能分到经济适用房,也好不到哪里去。便宜是便宜,可我听说那些建筑老板黑得很,经济适用房里面的墙体都是空的。我现在的房子虽然矮一点,可住了二三十年。那些经济适用房,还不知道能不能够住到10年。这年头,心黑的人能赚大钱。你想过没有,你不当老大,以后靠什么生活呢?”
胡志雄说道:“开个小杂货店,当个小老板,照样能过日子,虽然过得苦点,但是实在!”
张永建说道:“我现在有个想法,也许能赚点钱,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放心,不是那种的。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生意,弄得好,一年可以赚十几万。”
他说的那种,自然指的是黑道。
胡志雄随口问道:“是什么生意?”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收破烂!”张永建说道:“你可别看收破烂,主要是收拆迁下来的钢筋,收进来每斤一块多,拉到外地去卖,能卖到三块多。我有个朋友在城西那边拆迁的时候收钢筋,半年就赚了二三十万呢!现在我们那里已经开始拆迁了,要干的话尽早干!”
胡志雄的心一动,他原先虽说也做生意,可大都不用他去管,别人依靠他的势力,到时候给他分红就成。这么多年来,除了在道上打滚,剩下的就在牢里度过了,还真没有正儿八经的做过生意呢。
他正要说话,却见一辆小车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一个矮胖的人来。
胡志雄见到那人,惊道:“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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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泉这两天很不高兴,按县里的规定,下个月十五号全部拆迁完毕。
副主任罗家贵分别联系了虎爷和猪头春,想要这两个人暗中出面帮忙。虎爷开出了每户两万块的价格,而猪头春则开出了每户4万。
不是拆迁办拿不起这点钱,也不是说那两个人出面摆不平,主要是赵进泉怕出事,怕和那些人搞在一起。
这些年国内由于征地拆迁而闹出的乱子还少吗?那些网络、电视和报纸上曝出来的,什么政府强行拆迁,拆迁户自焚什么的,一桩桩都那么耸人听闻。碍于舆论的压力,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当事的干部和领导?
他有点想不明白,那些当干部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动动脑子,非要闹出人命来才肯罢休,这不等于把自己也贴了进去,值得吗?
做什么事之前,最好要仔细想一想,对自己无益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去做的,就是有风险,也要把风险系数降到最低。
其实拆迁队早就有了,这几年来县里那么多拆迁工作要做,每一次拆迁都要用人。由于那些人都是临时工,人员流动很大,所以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要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那些人。一般情况下,只要治安员和警察去就行了。
几次开会研究下一步拆迁方案的时候,他都是坚持提议用文明的方式妥善解决拆迁问题,绝对不能用暴力。
用他的话说,用暴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激发政府与民众之间的矛盾,稍有疏忽,就容易引发冲突,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最好的方式就是骗,用句时髦的话说,就是“忽悠”。“忽悠”并不犯法,也不违反原则,当那些被忽悠的人意识到上当时,时间早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说不定,昔日的贫民区早已经变成了人潮如水的商业区。
所以,他一开始用的就是这个方法。
那些退休职工所提高的工资,都是拆迁办出的钱,至于优先就业,本来工业园就要招人的,他只不过以县政府的名义,要求劳动部门煞有介事地安排而已。至于优先安排同等面积的经济适用房的事,自然也是一种说辞。现在经济适用房都还在建,县里已经开会,定下了经济适用房的购买标准,并没有对外公开,到底优不优先,还得到时候再看。只要那些人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就万事大吉了。
水也停了,电也停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那二十几户就是不肯签字。
在昨天的县政府工作会议上,赵进泉被沈瑞强点名批评。
在会议的最后,沈瑞强重新布置了拆迁办的工作,赵进泉主理拆迁办的日常工作,而贫民区的拆迁工作,将由罗家贵去负责。言外之意,就是不让赵进泉处理那一块的工作了。
离县里规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怎么会有如此突然的变故呢?赵进泉怎么想都想不通,他走出会议室后,连连对沈瑞强说:“沈县长,要出事的,要出事的!”
可是沈瑞强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进办公室了。他呆呆地站在县长办公室门口,没有人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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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雄有些惊异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却是他那个当过市规划局副局长的狱友王庆,惊喜地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
王庆说道:“前几天就出来了,我身体不好,保外就医!”
胡志雄笑道:“看你这样子,哪里来的病?保外就医应该回家才对,怎么来这里呢?”
王庆说道:“走,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和张永建分了手,胡志雄跟着那人上了车,车到一家茶楼前停下,两人下了车上了茶楼,找个位置坐下,茶艺师立刻上前,给两人倒上茶。
王庆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胡志雄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王庆说道:“帮忙!”
胡志雄笑起来:“我能帮你什么忙?”
王庆说道:“对你来说,其实不过是一点小事!”
都是在那种地方呆过的,交情自然匪浅,胡志雄豪气干云地说:“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王庆说道:“记得我听你说过,原来跟着你的两个兄弟,现在都成了县里的头面人物。”他望着胡志雄的神色,继续说下去:“虽然我和你们县里的孟书记认识,可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失势,平常巴结你的人,全都离得远远的,见了你就像见了鬼一样。你也知道,人要脸树要皮,如果要我低三下四地去求别人,我办不到。与其求那些当官的,还不如来找你!”
胡志雄一边喝茶,一边听王庆说话。
王庆说道:“你们县里要在文化广场项目的旁边建一个商业圈,听说拆迁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上马。我已经打听过,建筑工程项目虽然公开招标,但是有实力的公司已经分到了文化广场的建筑工程,不可能再来建商业圈……”
胡志雄说道:“老王,你别一来就对我说那些弯弯绕绕,直接一点,要我帮你做什么?”
王庆说道:“我已经打听到,姓沈的县长有意把工程全部交给他的老婆舅万元彪,万元彪的公司根本不具备建筑商业圈的能力,他们也是从政府手里拿到工程后,转手就承包出去。我弟弟有个建筑队,想来你们县里做点工程。和万元彪一起的虎爷就是你原来的兄弟。凭你和虎爷的关系,只要说一声,拿个工程干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胡志雄面露难色,低声说道:“老王,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雄哥,从里面出来后,我就没打算再走原来的路子,只想本本份份地过日子!”
王庆有些奇怪地看着胡志雄,还以为自己的听错了,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胡志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王,真的是对不起。要不这样,我帮你约大头虎出来,你自己对他说,怎么样?”
王庆只得答应。
胡志雄打了王小虎的电话,说是介绍一个朋友给他认识,要他尽快赶来茶楼。打完电话,两人又喝了一会茶,聊了一些当前社会上的问题,王小虎也就到了。
胡志雄介绍完双方之后,直接对王小虎将王庆的来意来意说了。
王小虎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雄哥出了面,我也不能不给面子,只是这事我可要说明白。工程肯定能够给王局长,不过,万元彪的心太黑,不但把工程的价码压得很低,而且工程完工后,也不一定能拿得到全部的工程款。据我所知,他姐夫在其他地方当副县长的时候,这个小子耍同样的手段,至今还欠别人几百万呢!别人看起来,好像我和他的关系非常好,其实我也是哑巴吃黄豆,嘴上说不出,肚子里有数呀!那个家伙就像得了便秘,只进不出,分钱的事少不了他,出钱的事他不干。自己享受起来,那可是惊人的,我说给你们听,你们都不会相信。上一次我陪他去澳门,他一天一晚输掉四百多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住的是五星级酒店,吃的是山珍海味,玩得很疯狂,在澳门五天的时间,花掉上千万,还向我拿了两百万。回来之后,我几次开口要那些钱,可他根本没有要还我的意思。妈的,要不是姓沈的县长罩着他,我早就要人把他废了……”
胡志雄没想到王小虎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更没想到万元彪居然是那样的人,他问道:“你既然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还要继续和他交往,而且带他来找我?”
王小虎说道:“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他听说雄哥你出来了,要我带他去见你,可是见到你之后,却说那样的话。那天雄哥你朝他发了火,回去后他朝我发了一通大火,还要我叫兄弟替他出那口气。雄哥,我能那么做吗?最后好说好歹,他总算没有去找你的麻烦。那王八蛋仗着他姐夫是县长,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平常对我说话,也是像老子教训儿子一样。雄哥,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什么时候受过那样的气呢?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胡志雄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个人迟早要出事!”他转身对王庆说道:“老王,我看这件事确实很难办,要不……叫他带你认识那个姓万的,看情况……”
王庆笑道:“既然是这样,我看就算了!其实赚钱的门路有很多,为什么偏要过那根独木桥呢?雄哥,虎爷,我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说不定今后你们有合作的机会。”
他打了一个电话后没多一会,一个人走了上来。
胡志雄定眼一看,却是那个开车的司机。待这人坐下,王庆给他们做了介绍,他才知道这个人叫许由庚,是本地人,在南方做汽车美容生意的,现在想回本地发展,就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项目。
胡志雄看了看许由庚和王庆,心中有一丝疑惑。王庆虽然是刚从监狱里保外就医出来的,可毕竟当过市规划局的副局长,身份和地位不如以前,但比起普通人,却还要强得多。许由庚是一个一直在南方做生意的本地人,又怎么能够与王庆扯上关系?
他已经猜出,王庆今天来找他,想拉商业圈的工程是假,真正的目的,是带许由庚给他认识。
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许由庚何至于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令王庆专门前来替其办事?
许由庚和胡志雄握过手,说道:“我以前去那里面探望我姨夫,就听他说起过雄哥你,他在里面的时候,还多亏你照顾他。我在外地读的书,毕业后在一家公司混了两年,后来我自己做,慢慢的就做到现在的样子。我虽然是本地人,可一直都在外地生活,对本地的情况也不熟悉。我想在本地开一家最大的汽车美容店,想你雄哥和虎爷一家入股,你看怎么样?”
胡志雄说道:“我对那一行不太懂,况且……”
许由庚说道:“没有人生下来什么事都懂,慢慢学就会了。我知道你雄哥是一个很仗义的人,和你做生意我绝对放心,不用你们出本钱,只挂个名就行。我主要的生意都在南方,雄哥,你没事的时候,帮我看一下店子就行,怎么样?”
王小虎笑道:“雄哥,这样好呀!你不是想干点正经生意吗?这就是正经生意呢!”
胡志雄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要不这样,我回去考虑一下!”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话,都是关于高云县当前形势的。王小虎看看快到中午,便提议要请王局长和许老板吃饭,可他们两人说已经约了别人,执意要走。
见王庆执意要走,胡志雄也没有强留,他和王小虎送他们下楼。
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接到的尽头,王小虎转身对胡志雄说道:“雄哥,我觉得许老板的点子不错,现在高云县的发展很不错,很多人都买了小车子,开个上档次的汽车美容店,一定能够赚钱。如果你没有本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胡志雄笑了一下,说道:“送我去医院吧,今天丽丽出院!”
两人上了车,王小虎边开车边问道:“听说她还是没有认你,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亲生的,迟早会认你的!不过我听说你现在住的那地方要拆了,我在汇源小区有一套房子,没有人住,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搬到那里去住吧,我们兄弟早晚也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
胡志雄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到了医院,胡志雄大着胆子推门进病房,见里面已经人去床空,一问之下,才知道丽丽上午就出院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王小虎提议去旁边的小店里吃点东西。就在他们两人在小店子里吃东西的时候,殊不知贫民区发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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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沈瑞强把罗家贵叫进他的办公室,两人单独谈过之后,第二天,罗家贵就通知了拆迁公司,立即对贫民区进行整体拆迁。
县里月初就以招标的形势,将拆迁工作交给了一家拆迁公司,县拆迁办只是辅助拆迁公司,维持拆迁现场的次序。
罗家贵知道那家拆迁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万元彪,所以想在拆迁工作上予以最大力度的配合,也好拍拍县长小舅子的马屁。
县政府拆迁办的几个人到现场时,拆迁队早就到了,首先对那些已经签字搬走的住房进行拆迁。推土机和铲车轰鸣,灰尘满天飞舞。为了维持次序,罗家贵还专门从城管和公安部门抽调了二十几个人,组成拆迁执法队。
刚开始,拆迁工作还算顺利,很多百姓都在围着看。那些没有签字的人,则一脸担忧地望着那些机器,唯恐自家的屋子被推倒。
还有不少已经签字的住户,由于听了小道消息的传言,感觉自己被骗了,所以并没有搬离住处,而是聚拥在一起,想制止机器往前开,但在拆迁执法队的努力下,并没有发生预期中现象。
可当一辆铲车将一栋屋子的大门推到时,从里面跑出一个十二三岁大的男孩。那男孩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跑出来后怔在那里没动,从门楼上掉下来几块,其中一块落在那男孩的头上。
大家惊呼起来,早有人抢上前去,从地上抱起那男孩。铲车的司机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下意识地将铲车后倒,不料却碰上了后面的一堵墙壁。那堵墙壁在轰然声中倒了下去,墙的后面是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木**堆满了那么多砖石,居然连晃都没晃一下,但是眼尖人很快看到那些散碎的砖石下面露出一双脚来。
人群中有人叫起来:“压死人了!”
又有人喊道:“这是王嫂家,一定是那个瘫在**的老太婆,赶快救人呀!”
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跑上前,正在那里挖人的时候,那个开铲车的司机见势不妙,吓得跳下铲车跑了。
那边那个被砖头砸中的孩子还没有送去医院抢救,这边又被砸中一个。
一听说砸死人,这场面一下子就乱了。有的想上前看热闹,有的想帮忙救人,还有的胡乱起哄。拆迁执法队想维护现场次序,可那一点人根本没有用,刚拉起人墙,很快就被人群冲散。
站在不远处的罗家贵处乱不惊,一面招呼那些警察维持次序,一面拿出手机打电话。还没过十分钟,两辆面包车驶入拆迁工地,从车上跳下来十几个手拿塑胶棒的黑衣男子,快速向人群中冲过去,挥起手里的塑胶棒劈头盖脑就打。
人群中有腿脚快的人,早已经逃到一边去了,只苦了那几个被蜂拥的人群撞倒在地的人。那几个人蜷起身子,用手抱着头,一边哭喊着,一边极力躲避着黑衣男子们的追打。
罗家贵冷笑起来,要是按他的想法,早就派那些人来维持次序,何至于会搞成这样?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就和虎爷打了招呼,做了一手准备,所以虎爷的那些人才会来得那么快。他一看时间差不多,估计110警察也该来了,正要打电话通知那些黑衣人走,却见不远处的一堵断墙上,有个人拿着相机在拍,当下无名火起,招手叫来几个执法队员,指着那个正在拍摄的人说道:“把那个家伙的相机给我砸了!”
几个执法队员还没走过去,就见那个人收起相机拔腿就跑,跑出一段路,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那车子启动,很快冲了出去。不过,眼尖的罗家贵还是看清了那辆车后面的车牌号码。
那不是本地的车,是邻县的。从那人拍摄的角度和从容离开的表情,那个人完全是有备而来的,要真是什么爱搞事的人都还好说,就怕是记者。这年头,无论什么事情一经记者曝光,准有人倒霉。
他的冷汗立马下来了,尖利地冲着那几个执法队员吼道:“快追,追呀!不管怎么样,也要把那个人的相机给我砸了……”
从罗主任那变了形了脸和极度恐慌的声音中,那几个人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忙分别上了两辆车追了上去。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110来了。罗家贵很快清醒过来,他发疯一般的冲向慌乱的人群,指着那些仍在挥舞着塑胶棒的黑衣男子们大声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叫你们来的?来人啦,把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给我抓起来!”
他这么一喊,那些维持次序的警察立即明白过来,忙向那些黑衣人扑过去。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各自夺路而逃。
他扑到一个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中年妇女的面前,扶起那妇女亲切地问道:“打疼了没有?我马上派车送你去医院,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一上来就打人呢?真是的,太不讲理了,我一定要公安部门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到时候全都抓起来,一个都不放过……”
他刚扶起那个妇女,几辆110的警车就到了,那些打人的黑衣人,早已经逃得一个都不剩,连同那两辆面包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搀着那妇女朝警车那边走过去,面对周围的人群,露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来,宛如一个在战场上救死扶伤的英雄。但是他的心底却在发虚,因为他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他这个拆迁办副主任能否熬过这一关,说不定还得靠这个被打伤的女人。
他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哼了一声,说了一句:“我叫小莲!”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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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雄和王小虎在路边的小店里吃了饭,王小虎提议开车送他回去,被他拒绝了,他说他想单独走走,他站在小店的门口,看着王小虎驾车离去,心头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要不是当年被抓的话,现在的他,一定比王小虎他们还要风光。
他很想拿回原来就属于他的东西,可是他怕,怕失去女儿丽丽。昨天小伟对他说,丽丽虽然口头上不肯原谅他,可毕竟是她父亲,经过小伟和林薇苦口婆心的多次劝慰,也渐渐能够理解父亲的苦衷,估计再有段时间,就应该水到渠成,完全接受他了。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好梦,梦见丽丽和小伟结婚了,还生了孩子,接着,他和小莲坐在一起,看着他们的外孙在面前淘气地跑来跑去,丽丽和小伟从外面进来,甜甜地叫他们“爸、妈”。他从梦中醒了过来,一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一点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床到外面走走。夜色清冷,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走到小莲的屋外,见里面还有灯光,他本想敲门,可伸出手去的时候,却迟疑起来。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最后还是离开了。
今天丽丽出院了,他想去菜市场卖点菜,另外再买点别的东西,就当时庆祝一下。不管丽丽现在认不认他这个父亲,但是作为他,必须要对过去的行为负责。
还没走到菜市场,他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小伟打来的。
在电话里,小伟的声音很急:“叔,婶子出事了!”
他问道:“怎么回事?”
小伟说道:“今天丽丽出院,婶子想等你,可丽丽不答应,所以就没有等你来。我们三个人才回到家,就听到说外面有人在闹,是拆迁的推土机把王嫂家的房子推倒了,王嫂家死了人,婶子出去看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些人,拿着棍子就打,把婶子给打了……”
那地方迟早是要拆迁的,县里前些天就把机械运到那地方了,可能是由于一些人没有签字,政府部门的人还在做工作,所以没有动工。胡志雄还想着要买一套新房子,让小莲晚年也享享清福。
他的头顿时嗡了一下,赶紧问道:“怎么样?严重么?”
小伟说道:“不清楚,还在抢救中。丽丽不让我给你打电话,我是偷偷打的,我们现在医院……”
小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断了。
丽丽刚从医院出来,想不到小莲又进去了。胡志雄呆立了片刻,他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的情形。就算政府部门要强行拆迁,那些维持次序的警察和治安员,是不敢公开打人的。打人的一定是某些领导临时请来的人,那些人往往具有黑社会背景,下手很狠,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这种事他原来也干过,所以知道这里面的内幕。
他来到医院,见抢救室门口坐了几个人,小伟远远看到他,偷偷朝他做了一个不要过去的手势。他看着丽丽在林薇的陪同下,正低头哭泣,心头顿时一酸,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他来到医院门口的花坛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王小虎,劈头就问:“今天上午红旗茶场拆迁那边的事,是谁的人过去的!”
王小虎问道:“怎么了?雄哥?”
胡志雄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是谁的人,要是小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别忘了,我是雄哥!”
打完了电话,胡志雄在花坛便走来走去,他不敢走到抢救室那边去,怕见到丽丽那双无辜而愤怒的眼睛。
他怎么都想不到,打给王小虎的这通电话,以一种最快的方式,在高云县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正是某些人最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