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面说过,曾国藩善于察人,在什么人面前,知道怎么样去应付。在道光皇帝眼中,他是一个笨拙的人,可在咸丰皇帝眼里,他是一只扒了皮还能溜走的老狐狸。事实证明,咸丰皇帝看人也很准,曾国藩就是一只老狐狸。
曾国藩在长沙这么一闹,闹出了一个“曾剃头”的骂名。咸丰皇帝听了,心里倒也解气,你不是理学名士吗?你不是会办事的忠臣吗?
正要下旨严办曾国藩,传来消息说,曾国藩带着那些招募的兵勇,到衡州去了。咸丰皇帝一听坏了,不能严办啊!当下太平贼寇闹得那么凶,不少朝廷命官都投靠了贼寇,有的还带着不少兵力直接投靠的。
这时候要是再下旨严办曾国藩,等于逼狗跳墙,要是把曾国藩逼得投靠了太平贼寇,那朝廷可就丢脸丢大了。一旦曾国藩投靠了太平贼寇,以他的名望和声势,势必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别说江南几个省,就是大清的江山也岌岌可危。得先稳住,找机会再严办。
就是因为咸丰皇帝投鼠忌器,所以几次曾国藩寻找理由抗旨,咸丰皇帝都无法杀他,最多骂几句,逞逞嘴皮子上的威风,不敢过于逼急了。
曾国藩不是不想出兵,他只是觉得条件不成熟。好友的亲家的殉国,他正伤心呢,皇帝下旨又来骂他了。别人可以不理解,你皇帝高高在上,都无法纵观全局,对我不理解,这样的皇帝,本事还不如你爹呢!想要我敬重你,门都没有!
接到咸丰皇帝的严苛之旨后,曾国藩毫不害怕,满肚子的委屈和气愤,全都爆发出来,他于十二月二十一日上了一封表面上诚恳、实则强硬非常的回奏。他说: 微臣有数条,不得不逐条陈明: 一、起行之期,必俟解炮到楚。臣所办之战船,新造者九十号,改造者百余号,合之雇载者共四百号,可于正月中旬一律完毕。惟炮位至少亦须八百尊,乃敷分配,计算正月之末,总可陆续解到。
二、黄州以下,节节有贼,水路往援之兵,不能遽达皖境。臣奉命由水路前往,阻隔黄州一带,何能遽行扫清,直抵安徽?
三、三省合力防堵之说,系臣骆秉章与臣函内言之;四省合防之说,系臣江忠源与臣函内言之。臣之才力固不能胜,臣之见解亦不及此,此系吴文镕、骆秉章、江忠源三臣之议论。然舍此办法,则南数省殆不可问矣。
四、饷乏兵单,微臣竭力效命,至于成效,则不敢必。臣以丁忧人员,去年奏明不愿出省办事,仰蒙圣鉴在案。此次奉旨出省,徒以大局糜烂,不敢避谢。然攻剿之事,实无胜算。且贼势猖獗如此,岂臣区区所能奏效。臣自维才智浅薄,惟有愚诚不敢避死而已。至于成败利钝,一无可恃。
皇上若遽责臣以成效,则臣惶悚无地。与其将来毫无功绩,受大言欺君之罪 ,不如此时据实陈明,受畏葸不前之罪。臣不娴武事,既不能在籍终制,贻讥于土林;又复以大言偾事,贻笑于天下。臣亦何颜自立于人世乎!中夜焦思,但有痛哭而已。……
这封奏折很长,这里只是摘录。奏折要点有四。一个是他确实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二是咸丰的指示不符合实际情况,长江沿岸,到处都是太平军,“何能遽行扫清,直抵安徽?”三是辩白四省合防论不是我自己的看法,而是这几个省的总督巡抚的一致意见。
最后一条,则是对咸丰表明自己的心迹。曾国藩说,我当初本在家守孝,是你硬让我出山。我出来带兵,本来就没有经验,处处都是困难,所以不得不再三准备。如果你现在非逼着我草率出兵,我肯定会失败。与其失败之后,你治我“大言欺君”之罪,不如现在就被你治罪吧?
这份奏折里,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你别总骂我,我如今是带兵的将,不是你手下的二品文官,任由你捏来捏去的,不懂别瞎指挥。
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大清的历史上没几个人,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都不得善终,被皇帝给收拾了。
曾国藩能够这么大胆的违抗圣旨,主要是揣摩透了咸丰皇帝的心思,知道皇上的忌惮之处,对他无可奈何。
古语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我是大清忠臣,可是你也别逼人太甚,你以为你是谁呀,当你是圣祖康熙皇帝呢?
曾国藩想得很明白,只要他手下有兵将,有实力,咸丰皇帝就不能把他怎么样。凭他现在的势力,比一个总督都牛逼,要不然的话,以前对他不理不睬的湖南巡抚骆秉章,如今对他说话都显得非常客气,为了表示原来在长沙的照顾不周,还特地让人送来白银一万两作为军饷。
这人呐,一旦有了兵权,腰杆子硬了,别人才不敢小看。如今的社会也一样,没钱的人被人瞧不起,有钱了,腰杆子就硬,大把的人围在身边巴结。
人是很势力的,从古到今都一样。
曾国藩算是看明白,也理解透了,他尝到绝对控制的兵权带来的甜头,所以在他的后半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肯放弃对湘军的控制权,甚至不惜与慈禧对抗。
所以,如今在公司企业中生存,要想和上级对抗,你得有绝对的资本,否则吃亏的就是你。
经过近一年的训练,湘勇完全可以拿得出手了,而水师也具备了一定的作战力。曾国藩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要好好打一战,这一仗非同小可,他必须打出湘军的威风来,打给皇上看,打给满朝文武大臣们看。
他该怎么打呢?(预知后事,请看下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