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交情容易断情难”,此话一点不假,此刻,如能与柳录良见面,哪怕让她用生命做代价也心甘情愿!算起来沈月英已和柳录良有十几天时间没见面了,以后的日子,她感到度过一天比一月还难过。
这一个月的十五到了,沈月英修饰打扮一番,带上自己的所有私蓄,并特意戴上她最心爱的宝石镶珍珠的项链。出门前,邓柿香劝道:“太太,今天去相会,是不是太早了些?”
沈月英坚定地摇摇头:“不会,越早越没有防范。为了他的安全,我决定让他走。”
邓柿香不再说什么,主仆两人在街上杂货店买了香、烛、纸钱,然后一起乘坐黄包车去龙华寺烧香。
今天是四月十五,各地来的香客很多。老远听到龙华寺的钟声,沈月英的心就抑制不住激动。是的,快要见到情人了,已经有好久好久没在一起了,如果能看上一眼,心里起码可以踏实几天。
进香的人们熙熙攘攘,主仆两人夹在中间,随着钟声、拔声、和尚的颂经声,踏进了山门。这时,她一眼看见柳录良站在旁边,四目相遇,在这庄重、圣洁的寺内射出熠熠火花……沈月英的心踏实了,鉴于这是神圣之地,她不敢造次,悄声对他说:“寺后有个花园,待我拜完神,也去那里找你。”
柳录良应声离去。沈月英这才敛起私欲,和邓柿香一起走进大雄宝殿里,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灶香。心中虔诚地析求菩萨保佑她和情人平安无事。口里含了几句“阿弥陀佛”,恰在此时,旁边有人发生惊叹声:“啊,多美的项链呀!”
沈月英偏过头去,只见一位打扮入时的摩登女郎盯着她的项链发呆。这类女人见的多了,本不予理睬,恰在此时,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真没想到,杜太太,你也来烧香?”沈月英吃了一惊,起身认出是卢筱嘉,便礼貌地点了点头。
卢筱嘉因露兰春之事与杜月笙相认,两人逐渐成了好朋友。原来他带来的女人叫小木兰,还是杜月笙牵的线。卢筱嘉在中间介绍一番之后,小木兰就大胆地过来爱不舍手地观看沈月英脖子上的项链,并问道:“杜太太,诸问这是哪里买的?”
沈月英正急着要与柳录良见面,随便搪塞道:“是月笙给我买的,我没有细问。”
小木兰放下项链,到卢筱嘉面前撤娇道:“筱嘉,你是怎么搞的嘛,杜先生能买这么漂亮的首饰送给太太,你怎么就不行!”卢筱嘉哄着小木兰,沈月英礼貌地向他俩道别,率邓柿香匆匆离开宝殿。
寺后的花园里,柳录良正在焦急不安地来回走动,一眼见了沈月英,疾步走过来。
沈月英向身后的邓柿香递了个眼色,柿香知趣地走开。沈月英责备道:“在下人面前,你怎么一点也不掩饰!”
“我、我憋不住嘛。月妹,这几天我的日子多难过呀,我好几次都想冒险去找你。”
“那是害了你自己。”
“只要能见上你,我死也甘愿。我考虑的是怕连累你。”
“这里不安全,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吧。”沈月英将他领到一座假山后,那里有几丛冬青,坐在柔软的草坪上,十分舒服,还不惹人注意。
“月妹,那天你回去后,杜月笙有没有盘问你?”
沈月英摇头,接着说:“录良,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说吧。”
“我想要你离开上海。”
柳录良吃惊地望着她:“你、你不喜欢我了?”
沈月英摇头:“我太喜欢你了,这些天我对你的思念,一点也不差于你想我。”
“那你为什么要我走?”
“俗话说**容易断情难。杜月笙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在上海,我做不到不去想你,终有一天,我们会被逮着。我死不足惜,可是我不忍连累你呀!你走吧,离开上海我就没有了想头,过一段时间彼此也就忘了。”
“不,我不走。月妹,我们俩死也要死在一起!”现在,柳录良是万万不愿意离开沈月英的,在他的心目中,沈月英比过去更迷人了。与过去比较,她已变得那么丰腴,那么白嫩,那么高贵,为了这样的女人,他甘愿付出生命。
沈月英知道无法劝通他,因此也不再多说,从衣兜里掏了一把银票塞到他手上:“你拿回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给你可能够一辈子花销,好好儿和你的老婆过日子,你能过得幸福,我心里也满足。”
柳录良红着眼说,“离开了你,我哪来的幸福!”
沈月英又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塞到他手里:“见到它就像见到我一样,以后想我时,拿出来瞧瞧。你必须走,要不,我们两个都得死,就当是我怕死好了。你不忍心连累我的,是不是?”
沈月英的话打动了柳录良的真情,他不再坚持了,点点头,望着她,想干点什么,但又不敢干什么。
“好吧。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越离开得早越安全。还有什么吗?”
“我想——在上海我们还能不能见最后一次面?”
“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走?”
“在上海,除了你我再无牵挂,打好票,明天下午就可以走。”
沈月英点点头:“那好吧,明天上午我们找个地方见见面。兆丰公园怎么样?”
“行,就兆丰公园,我早早地在大门口处等你,不见不散。”
“不一定要大门口,那样反而惹人注意,只须注意大门口就行了。另外,我也不一定非来不可。不过,万一不来,我会吩咐小翠来转告你的。”说完,起身就走,柳录良恋恋不会地目送着她。沈月英刚到正门口,因不见邓柿香,转过身时,却与卢筱嘉、小木兰碰了个对面。彼此礼貌地一笑,然后走开了。
这时,邓柿香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沈月英突然一惊,自忖道:不好,卢筱嘉肯定窥看到了我和录良碰面的场面!立即吩咐道:“柿香,快飞快把柳录良找来!”
“你们不是才碰了面?”邓柿香不解。
“是的。可是,我没有注意到卢筱嘉和他的情人一直在注意我。刚才我转身找你时,他们两个就在我后面。我的项链不在时,那位女的也不问我。”
两个人急忙去假山后寻找柳录良,可是,柳录良早已不见踪影。这里的门有四道,每道门通往不同的方向,谁也估计不到他会从哪条门离开。
“糟了,明天上午他会去兆丰公园等我,柿香,如果我有事,请你一定要转告他马上离开。卢筱嘉和杜月笙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一下事倩弄糟了!”沈月英急得哭了起来,“我死了没所谓,可我连累了录良,他好好儿地在苏州乡下,是我把他……”
“太太,别这样,说不定会没事的。”邓柿香劝道。
“这是天意。”沈月英摇头,“本来再过两天他就回苏州去了,偏偏今天碰上卢公子。这是天意!
两人一时失去了主张,现在,她们不道柳录良的住处,唯一的办法是明天上午邓柿香去兆丰公园通知柳录良。主仆又在附近找了半天,当然是徒劳,只好打道回府。回到杜公馆,马世奇马上迎上来,躬身道:“师娘,杜先生有事找你。”
“什么事?”沈月英望他脸上的仍隐隐可见的指印。
“不知道。不过,杜先生说,请师娘把那串宝石镶珍珠的项链带上。”
沈月英只觉得天旋地转,分明地听到她和柳录良的丧钟已经敲响。
话分两头。
自从那天杜月笙听强盗金绣说沈月英与表哥私通,他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他做为堂堂上海滩第一大亨,出现这种事,太令他震惊了。当天,他一夜未眠,手里一直把弄着那张香槟票。到最后,他仍然不相信这会是事实,因为,他太自信了,自信他的妻妾绝对没有胆敢做这种事,除非他们不想要命!为了查个水落石出,他把香槟票交给马世奇,要他领一班人乔装盯梢沈月英。
跑马厅赛马的那一天,马世奇果见沈月英和一个相貌厚道的人在看赛马。后来发现有人盯梢,立即离场。
马世奇得意地说:“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我在大门口外安置了几个兄弟,师娘一见,果然缩了回来,直至终场,才夹在人群中一起出去。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发现我,我等他们上车以后,也租了一辆跟在后面。可是,到了车辆和行人少的地方,师娘可能发现了我。结果,她先下了车,并且把我的车拦截了。”
“混蛋!”杜月笙骂道,“你不会另租一车追上那个男的?”
“是的,我也这么想,只要抓了那个男的,一通用刑,什么都会招,可是师娘上前打了我两个耳光。”马世奇捧着火辣辣的脸,“结果又招来了一伙看热闹的,让那个家伙给跑了。”
得到证实后,杜月笙万分气愤,不过,他不是鲁莽之辈,知道该如何处置,待内心平静下来后,他吩咐道:“近段时间不许打草惊蛇,就当没有事发生,一切照常。”
马世奇连声答应,临走又问道:“关于师娘每天去哪里要不要监视?”
“不许监视!”杜月笙不耐烦地挥着手。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几天,这一天,马世奇忍不住又来问杜月笙:“杜先生,关于师娘的事我可不可以告诉你?”
杜月笙默许,马世奇这才趋前一步说:“师娘这段时间十分反常,自从那天以后,一直在公馆里足不出户。”
“这很正常,所谓‘惊弓之鸟’,她是很小心的。”
“不过,今天她还是领着邓柿一起去龙华寺烧香。”
杜月笙不悦道:“她素来信菩萨,今天是四月十五,去烧灶香有什么大惊小怪!”
“是的。没什么大惊小怪,不过,既然是烧香,又何必打扮得光光鲜鲜,还戴上她最心爱的宝石镶珍珠项链。”
杜月笙皱了皱眉头,但仍然很有城府地挥了挥手:“知道了,不要你管的事就不必如此认真!”
马世奇讨了个没趣,离去后,杜月笙在心中不免生了疑窦:平时沈月英很少戴那副项链,今日去烧香偏偏戴上,这中间说不定必有蹊跷。
杜月笙想着这个问题时,马祥生从客厅走来报告道:“杜先生,电话。”
“谁的?”杜月笙吩咐过下人,如果不是重要人物的电话,一般都不亲自接,由下人自己处理。
“卢公子。”马祥生望着他说。
杜月笙慌忙起身,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跑去接电话。抓过话筒:“筱嘉兄吗,请问有什么吩咐?”
卢公子在那边哈哈一笑:“没什么,闷得慌,今天陪小木兰去外面转了转,回来感到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
杜月笙笑道:“要不要过来呀,我也正好无聊。”
“没必要。在电话里也一个样。对了,今天我和小木兰在龙华寺碰见了尊夫人。”
“是吗?那太有意思了。”杜月笙陪着笑道。“说明贱内和木兰小姐有缘。怎么,木兰也信佛?”
“她才不信佛,除了信我,另外就喜欢打扮,喜欢首饰。今天她见了尊夫人脖子上的项链,真是爱得不得了,回来后逼着我非要买一件。唉,同样的货哪有那么巧,没办法,只能照样打一挂。所以,我想请杜先生无论如何要借一借做个标样。如果尊夫人实在不忍一刻离身,我叫一位银楼师傅来贵府看一下式样也行。”
杜月笙嗔道:“自家人你说哪里话了,只要木兰小姐喜欢,我与贱内说一声,送给她得了。怎么样,什么时候过来取?”
“若如此,当然再好没有。不过,就怕杜先生当不了这个家。”
“筱嘉,这话是什么意思?”
“开一句玩笑,杜先生不要介意。”对方放下了电话。
杜月笙是非常精明之人,他意识到卢筱嘉并不无借项链之意,而是某种暗示,莫非他……
杜月笙意识到问题严重,把电话甩了下去,大叫道:“叫马世奇!”
一会,马祥生叫来马世奇,杜月笙问道:“你师娘回来没有?”
“没有。”马世奇如实回答。
“回来后,你立即叫她来我这里一趟,另外把那申宝石镶珍珠项链带来。”事情已经让卢筱嘉知道了,这家伙一定会在上流社会广为传播,杜月笙只感到整张脸皮被人揭去了。时间到了傍晚,马世奇进来对他说:“杜先生,师娘过来了。”说完退了出去,并随手把门带上。
沈月英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上这里来,没想到,她会是在这样一种心境下重踏此地。她开始很紧张,但一见杜月笙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反而镇定下来,平静地问道:“月笙。叫我来有什么事?”
杜月笙万没料到沈月英是如此从容,也用平和的口气说:“没什么,刚才卢公子打来一个电话,想借你的宝石镶珍珠项链给银匠照样打一串。”
“什么项链。”沈月英故作糊涂。
“就是今天你去龙华寺进香戴的那挂。在大雄宝殿里,卢公子的女朋友小木兰看见的,好想要一挂一样的。”杜月笙耐着性子说。
此时,沈月英已将死置之度外,脑海里在思考对策,口中喃喃自语:“那挂项链,那挂项链……”
“那挂项链怎么啦?”杜月笙目射凶光。
“丢了!”沈月英脱口而出。
“怎么丢的?”
“今天从寺里出来,人很多,不知怎么搞的,项链不见了。我们又回去找,也没找到,所以挨到现在才回来。”
“是吗?”杜月笙逼前一步,“为什么挨到现在才说?”
“是的。”沈月英从容不迫说,“我本来要告诉你,可是,我一来仍就象贼似的,我哪有说的机会?你若不信,还可以去问柿香。”
杜月笙后退一步:“我会问她的。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沈月英离去后,杜月笙又把门外的马世奇叫来,吩咐道:“把邓柿香叫来。另外,派几个兄弟看住你师母,不要让她自杀,更不许跑掉!”
马世奇出去后,杜月笙又叫来马祥生为他烧了几个烟泡,过足烟瘾,马世奇已押来邓柿香。
此刻,杜月笙已精神十足,板起面孔问道:“你说,太太的项链哪里去了?”
“太太不是对你说了,今天在龙华寺丢了,我们找也找不着。”
“真丢了?”
邓柿香咬粉嘴唇点了点头。
“放肆!”杜月笙瞪起眼道,“给我掌嘴!”
马世奇、马祥生一捅而上,大巴掌“僻僻叭叭”打过去,邓柿香不一会就满嘴血淋淋的。
杜月笙挥挥手,掌嘴停下,再次问道:“你说,太太的项链到底弄哪里去了?”
“杜先生,项链的确是丢了,我没有说假话,就是打死我也还是丢了!”
“看来你是不愿说了。”
“我已经说过,杜先生。”
“那好,”杜月笙对马世奇、马祥生说,“把她送去该去的地方,叫十几个大汉去!”
邓柿香一听,吓得跪倒在地:“我说,杜先生,我说!”
“我真当你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呢,贱东西!”杜月笙挥退二马,“说,那项链到哪里去了?”
“太太送给她表哥了。今天在龙华寺,她和表哥碰面后留给他做纪念。”
事情得到证实后,杜月笙心如刀绞,想不到他堂堂上海滩头号大亨,居然戴了绿帽子,最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结发妻偷汉。他咽下痛苦,进一步盘问道:“她的表哥是什么人?”
“是苏州乡下的一位汉子,样子不难看,但土里土气的。他叫柳录良,太太小的时候父母死得早,寄养在他家,两人青梅竹马,据说如果不是来了上海,太太是要和他成亲的。”
“柳录良住在哪里?”
“不知道。”
杜月笙拉下脸说:“是不是没动刑你就不肯说?”
“没、没有。”邓柿香吓得面如土色说:“真的是不知道,因为分手很匆忙,连太太都不知道他住哪里——太太要她每天换一个旅店。”
“那么,他们怎样碰头?”
“太太已决定马上要姓柳的回去,从此后再不来上海了。对了,太太说,明天上午太太说要派我去兆丰公园门口转告姓柳的,要他立即离开。”
“好吧。”杜月笙点头,“没你的事了,下去吧。世奇,你过来。”
马世奇进来时见邓柿香已出了门,不解道:“杜先生,她是师娘的帮凶,你怎么放了她?”
杜月笙道:“我叫你正是要你派人把她看管起来,不要跑了人,找个合适的时间卖到堂子里去。”
马世奇说“明白了”,转身要走。杜月笙又叫住他:“慢,我还有正事没有吩咐,你师娘那位表哥你认识吧。”
“见过两次面,如果当场认还能认得出来。”
“很好。明天他会去兆丰公园,你负贵把他……”杜月笙干咳一声。
马世奇凑近一点问:“要不要带点标记回来?耳朵、鼻子,你要什么?”
杜月笙摇头:“我什么也不要,如果方便,就把那副项链拿回来——那可是用我的钱买的。”
次日,马世奇率几个打手,驾着一辆客货、一辆轿车从杜公馆出发,经静安寺,转到愚园路,最后在兆丰公园的大铁门口停下。
坐在黑色轿车里的马世奇戴上墨镜,走下车,隔着铁门栅栏向里望,园内除了郁郁葱葱的花木及假山、鱼池,很少有游人。
四处张望一阵,发现公园门口处有株高大的榆树,在太阳下顶天立地站着,树荫下,有一个卖小吃和零食的小摊。那里除了一位摊主,还有一位男子坐在树下,一边抽烟,一边向这边窥视。
马世奇一眼认出他正是柳录良。他大步走过去,摘掉墨镜,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先生是不是等沈女士的?”
柳录良不认识马世奇,且经验又少,毫无遮掩地说:“沈女士不是说如果她来不了,就让柿香姑娘来的么?”
马世奇是江湖,随口道:“我可不认识什么柿香姑娘,只知道有位沈女士和一位丫环租了我的车,半路上又下了车,出高价要我转告你,说见面地点临时改在德国公园,让我特地来接你。
柳录良不疑有他,跟着就上了轿车。
马世奇随后向后面的客货车丢个眼色,自己跳上车,关上车门,轿车向西北方向飞奔。半路上,马世奇回过头说:“对了,沈女士说了,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只带上一挂什么项链。”
柳录良连连点头:“项链我随时带在身上的。”
马世奇放下心来,按了一下喇叭,从反光镜上看到后面的客货车跟得很紧,然后方向一打,向人烟稀少的荒滩开去……
马世奇前后出去不到三个小时,就回到杜公馆向杜月笙复命。
“事情办妥了?”
马世奇点点头,从身上拿出那挂项链双手呈了上去。
杜月笙接过,发现不假,又问道:“善后事处理得怎么样?”
“我们把他带到荒滩,割了舌头,手脚全部斩了,用麻袋装好就地在沙滩上掩埋了。”
杜月笙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去把你师娘请来吧,这件事我要给她个说法。”
一会沈月英来到,她从杜月笙阴笑的表情中已意识到一切,但她仍抱一线希望,双膝跪地道:“月笙,事至今日,要剐要杀全由着你,只求你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份上,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杜月笙以胜利者的姿态说。
“请你放过我表哥!”
“为什么?”杜月笙目光冒火。
“他是无辜的,责任全在我。是我把他从乡下请出来,是我主动投怀送抱……总之,一切后果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一股醋意在杜月笙的胸腔翻滚,他脸上的肌肉**着,轻声道:“你对他可真是一往情深啊!怎么不把这种情献给我?我可是你的丈夫呀!”
沈月英摇头:“你不需要,你身边的女人太多,轮不到我。”
“是吗?”杜月笙把那挂项链掂在手上,叹道,“你既不给,我也无法强求。好吧,他已经走了,你们去阴间做夫妻吧。”
沈月英一见项链,一把夺过,抱在胸口上痛哭起来:“录良,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呜——”
杜月笙干咳一声。从桌上取了一把刀子、一条绳子,扔到沈月英面前:“看在你我夫妻的惰份上,我让你自己选一条路。要硬的有刀子,要长的有绳上吊,要软的天井里有口深井,沈女士,我可是仁至义尽了!”
沈月英眼泪汪汪,她知道杜月笙不会容忍她活下去,取过刀,看着那寒光逼人的锋刃,突然又没有了自尽的勇气……
杜月笙明白她不想死,鼻孔中发出轻蔑声:“沈女士,如果你自己不想走,那我只好请人送你走了。来人啦!”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孩的哭泣声,死到临头的沈月英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草,求央道:“月笙,你让我见见宝林(杜维藩),让我见见他好吗?”
稍顷,马世奇进来,看了一眼沈月英,问道:“杜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杜月笙突然间打消了处死沈月英的念头,说:“没什么,外面是什么在哭叫?”
“是少爷,他吵着要见妈妈。”
杜月笙点头:“你去哄开他,说妈妈一会就会回来,她在这里还有点事情。”
外面的哭叫声远去了,杜月笙的心稍稍安静下来,杜维藩是他和沈月英抱养的儿子,但自从抱养他以后,家中万事兴顺,因此,杜月笙对他的钟爱胜过己出,他打消杀死沈月英的念头。
“月笙,你、你就让我见见宝林吧,要不,我死也不会瞑目的!”沈月英已经看出了杜月笙软下了心,故意这样说道。
杜月笙痛苦地闭上双眼,长长地叹气,最后一咬牙,说:“我虽然不让你死,但也不会让你活着舒服的!来人啊!”
马祥生应声而至:“世奇送少爷回去了,杜先生有何吩咐?”
“把你师娘的贴身丫环叫来。”
马样生一会叫来柿香,这女人以为要她陪太太一起死,吓得全身发抖。
杜月笙挥退马祥生,从椅子上起身,在两个女人面前把衣服剥光,赤条条地指着丫环说:“小婊子,我本欲宰了你,见你可怜,饶你一命,但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丫环含着泪,求助地望着沈月英。沈月英点头道:“活命要紧,你就认了吧。”
丫环含泪点头,杜月笙叫来几个男人,将丫鬟拖了出去。
杜月笙对沈月英说:“怎么样?有什么感想?你自己说得很对,你是女人,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玩物,跟了我,就永远是我的,找别的男人,你够格吗?你逃得过我的手心吗?”
虽然暂时保了命,沈月英仍不知丈夫将如何处理她,她抹去泪,恳求道:“月笙,我们,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杜月笙一边穿衣,一边说:“好呀,到了这个时候,我正要听你还有什么可谈的。”
沈月英垂下头:“其实,我俩的姻婚早就有了不样的预兆。”
“噢,是这样吗?”杜月笙有点疑惑。
“是的。”沈月英大胆地望着杜月笙,“新婚之夜,你送给我的定情戒指突然不见,当时,我就感到我们之间总会有不幸发生。”
杜月笙明白了,不以为然道:“这又怎么啦,不就是戒指不见了么?”
“戒指不见还不算大事?”沈月英认真说,“在乡下,乡亲们是最信结婚第一天的预兆的。比如,我堂哥与堂嫂结婚那天,在祖先神位上点烧两支腊烛,没多久,靠左边的就流泪,并且很快熄灭,结果,婚后的第三年,我堂嫂就死了;比如,我另一位堂哥结婚闹洞房,邻居的一位妇女来凑热闹,没多久,这位妇女被她丈夫叫了回去,结果几年后,我堂嫂和邻居妇女的丈夫私通,双双私奔了;又比如……”
“够了!”杜月笙粗鲁地打断她的话,“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新婚那夜,我的戒指丢得不明不白,这是不祥之兆,从那时开始,我一直心神不定,直至你连纳两妾,我才明白我们的婚姻已没有了好的结局。月笙,你告诉我,那枚戒指真的会自己飞吗?”
杜月笙冷笑道:“你简直是一个大笨蛋,那么简单的事一辈子都不明白,一直耿耿于怀。我现在就告诉你:戒指是我拿了,扔到了枯井中。”
“你……”沈月英吃惊道,“你干吗这样做?难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不,那时候我太喜欢你了。因为你是处女,在你之前,我玩过上百位女人,都不是处女,我怎能不倍加珍惜?”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戒指——”
“我会解释给你听的。”杜月笙打断她说,“实不相瞒,那枚戒指在你未嫁给我时,我已打制了,准备给我的一位情人,这位情人不愿接受,我才一直留在身边。到娶你,我就随意送给你做我们的定情信物。新婚那天,我发现你是黄花闺女,我才觉得不妥,因为这枚不干净的戒指,不配你的圣洁。”
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揭底了,沈月英连声叹道:“这是命,这是命呵!月下老人把我们的一切早就安排好了!月笙,事到如今,我一无所求了,请你告诉我,你怎样处置我?”
杜月笙的表情严肃起来:“请放心,我绝不会杀你,但也不会让你活得舒服!”
沈月英惊道:“你要把我扔进枯井中?这样生不比死更难受?”
“你怎么知道我要把你扔进枯井中?”杜月笙皱眉道。
“因为你说过,你把那枚定情戒指扔进了枯井……”
杜月笙冷笑道:“是的,我本来是打算把你扔在那个地方。但我现在偏偏不按这‘冥冥中的安排’,我将把你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来人啦!”
马世奇应声而至。杜月笙吩咐道:“你马上去把二师娘、三师娘请来!”
马世奇领命下去,一会陈帼英、孙佩豪都来到内厅,一眼见沈月英跪在地上,旁边放着一把利刀、一条麻绳,两人吓得直吐舌头,连问一声的勇气也没有了。
杜月笙十分满意,这样做,他正是要杀鸡敬猴,沉默片刻后,他问道:“帼英,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我们正想问你呢。”陈帼英羞羞应道。
杜月笙与陈帼英说话,眼睛却盯着孙佩豪:“这个贱人与野男人私通,野男人已落在我们手里了。”转对马世奇,“你是怎么处理那位男人的?讲给三位师娘听。”
马世奇会意,干咳一声说:“我们把他骗到荒滩上,扒光衣服裤子,先用刀把那是非根割下,在他的惨叫声中,砍去四肢,这时候他才死了。然后,我们把他切成肉块,用麻袋盛装,就地埋在沙滩上。”
杜月笙悄悄地注意三位女人,陈帼英、孙佩豪吓得心惊肉跳,脸色惨白,腿哆嗦发抖;沈月英则泪如雨下,也是一脸惊恐。
杜月笙又哼了一声,指着沈月英对两位小妾说:“这个贱女人我本欲赐她自尽,转而又想到,这样太便宜她了,如处罚如此轻微,你们也给我戴几顶绿帽子,我的脸往哪里放?嗯!”
陈、孙二人又是一阵颤抖。
杜月笙认真道:“所以,我准备让她想死不能,求活不得!”转又对马世奇,“你领几个弟兄去把我原先与大师娘成亲的老屋修拾一下——主要加高围墙,安上电网,在门口养几条恶狗。修拾好后把大师娘带过去,派几个弟兄日夜看守,不能让她死,更不能逃走,办不好拿你是问,明白么?”
“明白!”马世奇退下。
“来人啦!”
杜月笙的叫声刚落,马祥生躬身站身前:“杜先生,有何吩咐?”
杜月笙指着沈月英:“把这个贱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沈月英被带下去后,陈帼英、孙佩豪不约而同跪下,异口同声说:“月笙,我们今世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若生外心,宁愿千刀万剐!”
杜月笙满意地点点头,说:“起来,起来,你们俩个我是最放心的,你们虽处风尘中,嫁给我时却能保留完好之身,我放心,我放心!”
两个女人起来,怯怯地坐在对面。这时杜月笙起身掏出一串钥匙,郑重其事地交给陈帼英:“帼英,那个贱女人今后等于不存在了,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多操心啦。这是银箱的钥匙,今晚上你就可以住到前面的正房来。”
陈帼英受宠若惊地接过钥匙,激动得流出了泪水,哽咽道:“我一定替你争气!”
杜月笙转对孙佩豪说:“佩豪,今晚你就到帼英屋里睡吧,现在我就剩你们两个宝贝了。”
孙佩豪亦连连称谢。
杜月笙挥退两位小妾,脸上掠过一种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形色,他抓起电话筒,拨了一串号码:“我是杜月笙,请卢公子接电话。”
对方一阵忙碌,很快传来卢筱嘉那特殊的花花公子腔:“杜先生,这么急找我有什么指教?”
杜月笙也学着卢公子的口吻说:“没什么,我也是一时无聊,想找你聊聊天。”
“好呀,想聊天可以过来,我正有特大消息告诉你呢。”
“好呀。不过,我不能过来,还是你来我这里吧。对了,你不是要我太太的项链吗,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如果你能跟小木兰小姐一块过来取,那是最好不过的。”
那边先是一愣,继而嘻嘻笑道:“杜先生,别哄我了,那么心爱贵重的东西,尊夫人是绝不会割爱的!”
杜月笙感觉到了对方嘲侮之意,目下,他正是要挽回面子,认真道:“筱嘉,我问你,在上海滩我杜月笙算不算一条汉子?”
“这……”
“如果你承认我是条汉子,就过来取项链,其余的话我不想多说。”说完,把电话挂断了。接下来电话又响了,杜月笙喘着粗气,把电话线拽断。
时隔两个钟头,外面传来轿车的喇叭声,接着门外的顾嘉棠匆匆来报:“杜先生,卢公子和木兰小姐求见。”
杜月笙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慌忙出门迎接。
见了礼,杜月笙把两位迎进客厅内,笑道:“筱嘉兄总算是还没有把月笙看扁,谢谢两位光临。请坐。”
下人看了茶,小木兰四处望了望,最后目光落在杜月笙脸上:“杜先生,尊夫人呢?”
卢筱嘉忙递眼色制止,杜月笙当做没见一般,笑着回答:“贱内这两天回了娘家。”
小木兰仍追问道:“可是听说尊夫人从小父母双亡,没有娘家呀!”
“阿兰!”卢公子发话了。
杜月笙仍然面带微笑:“是的,她自小父母双亡,所以更需要娘家。”说完从身上掏出那挂项链,“阿兰小姐,你看上的是不是这一挂?”
小木兰接过,点点头,爱不舍手的样子。
杜月笙认真道:“归你了。筱嘉兄,你也用不着再去打制。”
“那是。谢谢,谢谢。”
杜月笙端起茶杯喝口茶,说:“筱嘉兄不是说有特大消息么?我正洗耳恭听啦!”
卢筱嘉看了看小木兰,欲言又止。
小木兰把项链挂上脖子,起身,鼻子哼了哼:“德性,我才不稀罕听你白天说鬼话!”
卢筱嘉望着小木兰扭着腰枝进了内室,才回过头来:“杜先生,最近你有没有看戏?”
杜月笙摇头:“别饶弯了,男子汉有什么话直来直去,说出来就行,别象女人那样婆婆妈妈的。”
卢筱嘉笑着说:“黄金大戏院最近来了母女三人,个个姿色真个是倾国倾城,京戏也唱得行云流水,已连演十日,场场爆满,上海男子都争相一睹她们的芳容!我的乖乖,这样的美人儿要是都弄上手那才销魂,那才算不枉为一位男子汉——”
卢筱嘉正说得起劲,冷不防一声干咳打断了他,小木兰怒目圆睁地站在他身边,雌威大发:“好呀,我才被你弄上手几天,又打别人的主意了!”
卢筱嘉红着脸,连连说:“阿兰,杜先生在这里,面子上不好看嘛。”
“什么面子不面子,谁让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小木兰双手叉腰,步步紧迫。
“哎呀,”卢筱嘉灵机一动,微笑着说,“你听我解释嘛,我有了你呀,对所有的女人都没兴趣了。杜先生是我的大红媒,我正好要谢他,就告诉他,黄金大戏院来了几个女人,如果杜先生能娶到手。这笔人情帐不是扯平了?”
小木兰冷笑道:“你别当我是聋子,你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不过,黄金戏院那个女人还真是不错。杜先生,我觉得她们最最合适你呢。”
三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卢筱嘉因小木兰在身边,不好扯他感兴趣的话题。只好告辞,杜月笙也不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