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中学在体育方面创造出瞬间辉煌，许生祥表示不屑一顾。他说：“体育好又能怎么样？中考成绩搞不上去，老邵拿体育成绩**，弄得再好，爽一阵子就过去了，对挽救学校的衰败一点儿作用也没有。过教师节我能给三中老师发不少钱，他能吗？就凭中考成绩，到了年终评比，三中的先进学校依然没跑，不信就等着瞧！”
正因为中考成绩在市区各初级中学依然排名第一，作为三中校长许生祥志得意满。招生阶段，初一新生的家长照例对三中趋之若鹜，强化了许生祥作为名校校长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于是他更加胆大妄为。
新初一没办实验班，原因是去年办实验班兄弟学校反响强烈，认为教育局这项政策偏向三中，扶强凌弱，人为拉大各学校之间的差距。教育局主要领导也意识到当今的中国教育分数和升学率才是永恒的主题，就凭一个龙川市三中搞素质教育实验很难搞出名堂，所以打了退堂鼓。尽管实验班不办了，但三中的招生规模没有压缩，接收择校生的胃口并未减小。对于这一点，尽管兄弟学校也有意见，教育局却有意识地打马虎眼，原因是局领导和各个部门负责人、乃至普通工作人员，都有种种关系无法回避，难免要走后门给人办择校，缩小三中招生规模等于给自己戴枷锁。
至于收不收赞助费，三中再没有向上请示，只是悄悄沿用上年度的政策，但凡有家长愿意交赞助费，他们就收钱然后给办择校。许生祥说：“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万一有什么麻烦，到时候再说，总归有钱就好办。”结果三中又发了一笔横财。因为有上年度具体操作的经验，今年许生祥思想更解放，胆子也更大，借给一位房地产开发商孩子办择校，给自己也弄了一套比正常的市价便宜许多的大套复式新住宅。原初一年级凭借交赞助费入学的学生，按理说不应该再向家长要钱，因为赞助费说好一次**清，但许生祥仍然对少数有钱的家长说：“学校很穷，欢迎赞助。”家长考虑到孩子还在三中，不好驳校长的面子，能给就给了。比方张篝盛又给了3万元。不过也有借学校发了财向许生祥伸手要钱的，黑势力的瘸三儿打来电话：“许哥，今年招生我可没给校长大人添麻烦，别人找我办择校的事一律推掉了。不过，兄弟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你干脆交几个保护费吧，省得三中或者你个人有啥事没人替你摆平。”许生祥尽管一肚子气，还是乖乖给瘸三儿指定的账号打过去一笔钱，他的内心十分怯惧瘸三儿，害怕这家伙手里真有能置他于死地的照片或录像。
三中再次收赞助费的事教育局领导不可能一点儿风声没听到，但他们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校钱多了总是好事，只要没人往上捅咕，市上领导不说什么，蒙混过去了皆大欢喜。
果真，到过教师节的时候，三中给教育局机关所有人都发了一笔奖金，也不用问是什么名堂，签字领钱即可。至于局领导、科室负责人和普通工作人员区分不同的档次，大家已经司空见惯了，并无异议。除了明面上公开签字的部分，许生祥还暗地里给局长、书记、副局长塞了红包。这样做也是一种潜规则，并非许生祥的独创。这一次，他没敢再把郑凯萍书记落下，毕竟人家是顶头上司，而且政治前景看好，执意与之对立相当于老鼠舔猫B，是极危险的事情，还是设法缓和关系为妙，只要书记大人不拒绝，钱又不要我许生祥掏腰包。
郑凯萍拿到许生祥派人送来的红包，心里感觉疙疙瘩瘩的，但她并没有退回去。倒不是郑凯萍爱钱或者缺钱，对她来说，仕途上更大的发展才是第一要务，钱不钱的不重要，但假如把三中的红包退回去，就违反了另外的潜规则，弄不好成为众矢之的。这些年，每每到了教师节，基层学校在给老师们发奖金的同时，总要对教育局领导乃至各部门负责人有所表示，早已形成惯例，局领导拿这些钱也心安理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就像到了岁末年终，市上领导还要给省领导和厅局领导进贡一样，早已成了惯例和潜规则。每年教师节和年末，作为教育局领导，此类收入差不多达到数万元，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假如郑凯萍拒收基层学校送来的红包，让其他领导怎么办？假如大家因为你的拒收而拿不到这笔钱，自己岂不是成了万人恨？现在官场上的风气，就是让许多灰色收入合法或者半合法，大家司空见惯，而且尝到甜头，乐此不疲。不仅仅教育局，别的部门也普遍存在类似的情况，只不过不同的委、局权力有大小，所得实惠也有很大差异，要么说有的委、局是清水衙门呢。尽管这种合法、半合法的收入大家都有，市政方面的处级干部心里仍然不平衡，原因是身边的一家国有大企业处级干部年收入差不多都在20万元以上，而且完全合法。不平衡也没办法，到哪儿说这个理去？企业内部的一线职工更不平衡哩，他们用手机短信相互发段子：“起得比鸡都早，下班比‘小姐’都晚，干得比驴都累，挣得比民工都少……”
因为收了赞助费，三中老师所发的教师节奖金远远高过其它几所初中。许生祥还通过学生家长的关系，向能够得着的国企、私企募款，用来给老师发“中考质量奖”。许校长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讲：“你们可以打听打听，除了市一中，别的学校教师节发钱都不如三中发得多，给老师们发‘中考质量奖’，咱们学校独一无二。三中名校的荣誉是老师们用辛勤劳动换来的，这份荣誉及其衍生的经济效益也应该由全体老师共享。大家应该为自己在三中工作感到骄傲，为能当一名三中老师感到自豪！”
但是，发钱多也不见得是好事。老师当中有的人认为“中考质量奖”发得不公道，打电话、写信向教育局告状，要求上级来人调查处理。事实上，教学质量奖的发放要做到公平公正真的不容易，原因是除了考试分数，再没有别的硬性标准可以用来衡量质量好坏，而考试分数又与生源的差异、编班的公正性以及考试的命题是否科学、考风是否严谨、阅卷是否组织严密有直接关系。教师节的奖金平均发放大家没意见，“中考质量奖”拉开差距，问题就出来了。尤其是行政管理人员拿的钱高于一线，弄得教学岗位上的部分老师很有意见，奖金向毕业班老师倾斜，初一初二的老师也有许多人不以为然。
有些事民不告官不究，但凡有人告状，事情就会被复杂化。教育局派出调查组，郑凯萍书记亲自带队，要查查三中教师节发钱究竟有没有猫腻。不管有事没事，调查组一来，许生祥就觉得仿佛被人扇了耳光，脸上火辣辣地难受。
还好，郑凯萍也没有故意和许生祥过不去。调查组撤离之前，和三中领导班子“交换意见”，郑书记说：“你们教师节给老师们发钱，比其他学校标准高，但基本上还在上级规定的区间之内。谁让三中这么有钱呢，别的兄弟学校羡慕乃至嫉妒，也没办法呀。至于你们发放所谓的‘中考质量奖’，虽然缺乏政策依据，但经过调查了解，学校领导也没有人为制造不公正，尤其是学校领导班子成员拿钱有节制，只是略高于一线老师的平均水平，这样看来问题也不大。不过，要是深究起来，三中擅自收取并自行掌握的赞助费——实质上是择校费，再加上向企业化缘得来的一笔钱，综合起来看应该算作小金库。小金库是上级三令五申要求取缔的，所以你们学校这部分钱必须立即冻结，再不能乱花一分一文。至于最终要怎么处理，等我回去，和肖局长商量之后再说。”
郑凯萍说到这里，许生祥叫起来了：“凯萍书记，你这是要把我们的手脚捆死。学校领导要是手里没有一点点活钱，遇到有些合理不合法、走正规渠道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就坐蜡了？现在的社会风气，办任何事情都凭人情关系，必要的请客送礼啥的根本不可避免。如果说这就是‘小金库’，其他兄弟学校或多或少都有吧，你们领导不能光和三中过不去！”
“小金库必须封存和取缔，其它学校如有类似情况我们也会照章办事，要不然教育局领导就该犯错误了。一般的吃吃喝喝的确难以完全杜绝，小小不言的招待费，从正常经费还是可以走的嘛，许生祥你不要夸大其词，故意把水搅浑。经过这次调查处理，取缔了三中的小金库，免得你再犯错误，这是对你和三中领导班子的关心和爱护。”郑凯萍说。
调查组通报完相关情况，郑凯萍说要和许校长单独谈谈。等到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郑书记一脸严肃：“许生祥，我直截了当给你说吧，有群众反映，你在生活作风方面不检点。”
许生祥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敬爱的凯萍书记呀，生活作风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批评我搞女人？我自认为在这方面经得起考验，再说，现在是什么年代，生活作风还能算个问题吗？”
“许生祥你严肃点儿。我是代表教育局领导班子正式提醒你，你端正态度好好听着。你要再不严肃，我叫个人来做记录。你说呢？”
“书记大人，你饶了我吧。”
“好，那就我和你单独谈。许生祥，请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在黑风口小区租了一套房子？这房子是干什么用的？有人言之凿凿说那是你包养情妇的地方，难道你真的‘家外有家’，是所谓的‘一等男人’呀？”
许生祥噤声，低头，脸羞得通红。他和陈朝霞长期**的房子，就在黑风口小区。
“看来群众反映也不是空穴来风。许生祥你不要以为生活作风是个人隐私，无关紧要。你是中学校长，老师在学生面前要为人师表，校长本来应该做老师的表率，因为男女关系弄出不良影响来总是不好。这么说吧，我们只是接到群众反映，还不到需要调查处理的程度，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好自为之吧。”郑凯萍说罢站起身走了。
调查组通报情况，尤其是和郑凯萍的单独谈话，对许生祥来讲无异于当头棒喝。送走了教育局调查组，许生祥对校办室主任冯韬交代，有人找让他给抵挡一下，不要让任何人干扰他，然后关了门，很有点闭门思过的意思。
这次郑凯萍率领调查组来到三中，表面上看这个女人一副公道正派的样子，甚至还有点儿慈悲为怀，但对许生祥来说，仍然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威胁。仔细想想，所谓“小金库”的问题之所以被人家抓住了辫子，还是因为给老师们钱发多了，有点忘乎所以、故意张扬的意思，让兄弟学校的领导和老师观感不佳，有人就在背后找碴，再加上“中考质量奖”拉开差距，学校内部有些人拿的相对少，心理不平衡，弄不好也会因此向上级告状。看来钱发多了也惹事，这对今后是个教训。还好，教育局的人也都拿了三中的钱，包括郑凯萍，想必吃了人的嘴软，拿了人的手短许，他们也不至于太和三中过不去。大不了“小金库”剩下的钱再花起来受限制，哪怕完全没收了交给教育局，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倒是郑凯萍对他乱搞女人所发出的警告，是一个严重的危险信号。
许生祥也明白，一般情况下，当领导的在家庭以外有个把情人，只要不闹得满城风雨，大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把这种事太当回事，但是，假如有人故意拿这种事做文章，尤其是上级领导想要用这种事来整人，后果就难以预料。比方说他和陈朝霞的事要在学校广泛传播，许生祥作为校长在师生中的道德形象就会大打折扣，威信就会大大降低，间接地也会给他搞好学校管理带来很多阻力。尤其是遇到仕途进阶的关键点，乱搞女人的瑕疵也有可能断送掉一个人的大好前程，损失就大了，这样的蚀本买卖只有傻瓜才干。
我许生祥和陈朝霞**，行事也算小心谨慎，自我感觉保密工作堪称一流，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甚至还被陈朝霞的女儿在酒吧看见，这孩子也十分荒唐，竟然将此事告诉了她的老师区小娇。从郑凯萍的谈话中知道，泄密的渠道远远不止陈朝霞的女儿，想必在三中内部，老师们也在传闲话，这正应了一句老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怎么办呢？看来必须和陈朝霞彻底分开，这样流言失去了依据，进一步的传播才有可能停止。目前事情还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区小娇虽有所察觉也还没有让家庭起火冒烟，赶紧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还来得及。可是，与陈朝霞说断开就能断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