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生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周卫国坐过来。
周卫国掏出烟两个凑在一起点着，对着吞云吐雾。
“老周，既然是同事了，跟我讲讲你的小君吧。”
周卫国看了看手术室门口仍然亮着的红灯，和“手术中”三个字，猛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似乎将他拖入了回忆深处。
“小君是我表妹。”周卫国开口第一句，就把陈汉生震得不轻。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周卫国回忆道。
“到了大一些知道男女之情的时候，我就对表妹一往情深，而表妹同样也倾心于我。可是我妗子（舅母）却不同意我跟表妹在一起。”
周卫国脸上显出纠结和愤慨：“不光我妗子反对，几乎家里所有人的都反对。”
陈汉生心里暗想：“你跟你表妹算是近亲了，家里人当然要反对，难道还能赞成？”
但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一边抽烟，一边默默地听周卫国讲述。
周卫国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说道：“我和表妹各自有了婚配的对象，却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我的妻子是郑家三女，她表面看起来纯情温柔，其实却是一个**的女人，不但勾三搭四，甚至背着我偷偷给别人生了娃！”
“那时我在南蒙当兵，听到这个消息就跟她大吵一架，要求离婚，但她的奸夫怕担上破坏军婚的罪名，跟这个狠毒女人勾结在一起，竟然对我下毒。”
“小君碰巧知道了他们的毒计，就千万百计拉着我不让我回家，可笑那时的我多么幼稚，一心以为郑三女是真心对我，毫不怀疑。”
“也就是这段时间，我和小君的事情不知怎么传开了，人们都说小君是个不要脸的贱货，已经结婚了还来钩引我这个表哥。”
周卫国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郑三女找到我，极尽温柔地对待我，希望我回家，我不知她的歹毒心肠，小君劝我别回去，还被我大骂了一通。”
周卫国用双手搓着脸：“我真傻！真的，我太傻了！”
“结果那天晚上的毒酒被小君抢着喝下去了，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掀翻了桌子。”
周卫国不知不觉已是热泪纵横：“小君是我这辈子唯一不能辜负的女人！”
陈汉生又递给他一支烟：“那后来呢？”
周卫国接过烟点燃：“后来小君的毒虽然救过来了，但身体却越来越虚弱，为了给小君治病，我花光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直到今年，小君有一次晕倒，医生检查出来了脑瘤。当时那个医生说如果不发展的话，可以继续观察，但要尽快手术。”
“我本想在你这里凑点钱，再加上小君自己还存了一点钱，把这个手术做了，没想到小君的钱早就为了买药吃花没了，她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
陈汉生问道：“我记得你在烧烤店还拿出金戒指求婚了吧？那个金戒指找个金店卖掉也能值不少钱。”
周卫国脸上满是惭色：“那是假的，我为了哄小君开心，她总说我为她花了太多钱，怕我没了积蓄，我就骗她说钱都攒起来买了个金戒指。”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男人光鲜亮丽的背后，往往藏着无数辛酸。周卫国是这样，陈汉生也是这样。
周卫国有个救他一命的小君，陈汉生同样有个救他一命的林妙。
相同的是，两个女人都为了救自己所爱的人受了伤，生死未卜。
不同的是，周卫国与家人决裂背井离乡，而陈汉生则满怀斗志为家人奋斗。
奇妙的命运将两个男人拉到一起，并排坐在手术室的门外。
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周卫国蹭地一下子窜过去：“大夫，怎么样了？小君怎么样了？”
手术室门打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手术还算顺利，但观察到病人的肿瘤似乎有转移迹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卫国喊道：“转移？什么意思？”
大夫点了点头：“我们会在术后对切除组织进行病理切片观察，两到三天会出结果，请你耐心等待。”
肿瘤转移，就意味着癌证，周卫国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他最看重的女人，也是救他命的女人，还没享受到他的炽热的爱恋，怎么会就要凋谢了呢？
这个年代的癌症，是当之无愧的绝症，世界最高水平的医疗机构对此都束手无策。
无数医生和科学家皓首穷经想要找出治疗它的办法，但直到40年后，仍然无法将其攻克。
陈汉生此刻能体会到周卫国的绝望和迷茫，如果肿瘤在术后病人身体虚弱时快速转移，几乎就等于宣布了死亡。
他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你在这里忙吧，先不要急着去厂里了，我给你放假。”
出了医院，陈汉生迎着冰冷的风在街上慢慢走着，心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他想起了林妙，为了救他奋不顾身的一扑，却从此沉沉睡去。
他希望周卫国能救回他的挚爱，希望小君能勇敢战胜病魔，尽管希望渺茫，但黑夜漫漫，有那么一点火光在，就能给人以温暖。
他现在能为家人、林妙做的还太少，除了这些，甚至自身还有些难保，但是陈汉生相信自己会走出一片天空，给家人，给自己身边的人留下一点温暖。
半个月后，达拉县东华水泥厂的牌子终于挂起来了。
刷了白漆的木牌上面工整地刻着宋体字涂以黑漆，黑白分明，陈汉生找了一块红布把牌子蒙起来，然后开始放鞭。
随着连串的鞭炮声响，仿佛为这片天地也增添了喜庆的气氛。达拉县委书纪胡景山、甘泉市副市涨秘书小林参加了剪彩仪式。
而随着秘书小林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干部：吕阳。
秘书小林对陈汉生介绍道：“这位是来自肃州的吕阳同志，代表甘泉市和达拉县担任副厂长兼党委书纪。”
“吕阳同志来任职，相信会让水泥厂更快更好地发展，也会让大家更加团结进取，希望你们二位能精诚合作，取长补短，为我们的建设事业再立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