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项目部恰好在做雨季防疫宣讲,雨水滋生蚊虫,疟疾、黄热、登革热等传染病,在蚊虫的小翅膀里飘**自如。展示防疫包时,出了些**:包里除了防虫药,还备了防艾滋的安全套。
现场气氛当即变得咸湿,大老爷们儿段子乱飞,什么外头小饭馆的老板娘手上皮肤多细腻,搞卫生的小妹身材太平,当地人可以娶几个老婆等等,起哄的声音传得老远。
突然,营地的大铁门哐哐作响,仿佛有人群在营地外,试图破门而入。众人的视线马上转移了过去。
科图闪身进入室内,惊慌失措地扣上门,仿佛担心门不够结实似的,背顶着门,捂着肚子声泪俱下地请求收留庇护。他说,自己因为想睡别个女儿,没给嫁妆就想拐跑,结果被追杀。
说着,他撩起了衣服,看上去扭曲狰狞,用方言哭喊着,一旁还有人翻译,“四头牛啊,我们买一头牛四万块哦(人民币约两千六),不给够四头牛,就大刀片子追着砍!”
不久警察到了,示意科图出去。科图扒着会议室的门,死活不肯,非得让警察站在前头先出门。
在场的大老爷们儿还真被吓住了,毕竟身处这一切皆有可能的非洲大陆上。我和几个朋友则站在一边,心照不宣地看完了这场闹剧。
这一切都是朋友刻意安排的一场戏。她的上司在附近跟人谈事,嫌这儿吵,也不体面,便让她去控场。恰好科图来这里有事,于是借科图演一把戏,冲散这咸湿的气氛。
朋友告诉我,科图其实是一个演员。她详细讲述了那份特殊的演绎事业,其中之一就是索马里海盗,但影响力远比刚刚演的这一出要大,因为观众可是正规的慈善机构、外国记者等。
在苏伊士运河旁的亚丁湾,索马里海盗在航道上频繁地劫船,在国际舞台上获得不少曝光。西方记者们蜂拥而至,却止步于索马里的混乱局势和仇外情绪。于是他们徘徊在相对安全的肯尼亚,聚集在首都内罗毕或者海港城市蒙巴萨,更敬业一些会去更接近于索马里的马林迪,甚至与索马里接壤的暴恐频发的拉穆郡,高价征集线索。
在充满奇思妙想的内罗毕,一个新兴演艺行业就此诞生。
首先出现的是海盗经纪人,他们流窜于西方记者的各个聚集点,通过搭讪勾勒出对方意向中的海盗形象,“西方人总当非洲人都是傻子。但我们已经知道,自己并不傻,甚至比西方人聪明得多。我们在耍他们,却让他们以为自己在耍我们。”
接下来,他们搜罗当地演员,给他们粗略的故事大纲,排练结束后带着记者绕上九曲十八弯的路,到达一个贫民窟附近犄角旮旯的小黑屋,待气氛渲染到满格后,听上一段现编的海盗生涯。不过,那些衣着混搭,操着生涩口音描述血雨腥风的讲述者,很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没有吹过海风。
这样一批假海盗,甚至登上过美国《时代》杂志。
但这股采访热没有持续太久。据说最先发觉有问题的是两家媒体,双方记者各自采完素材回去一看,居然是同一个演员的不同版本的故事。
科图的工头也是一位经纪人,他灵光一闪,直接开展了的海盗定制服务——想看什么就给你演什么。说到底是项服务,迎合客户就得了,假海盗挣钱,客户买了他们的预期,两头皆大欢喜。
“我们的客户啊,你跟他们聊化工产品进口、花卉出口、风电站,他们兴趣缺缺;聊贫穷、疾病和骚乱,精神得像嗑了药。病不好演,但贫穷和骚乱好演得很。”
科图从工地掉落摔裂了脾脏,但恰好可以作为被索马里海盗迫害的证据,他因此一跃成为演艺队的王牌。其中最有意思的那出,当数“索马里海盗两日体验营”服务,被骗客户是两个白人大妞。为了这次服务,科图他们先要做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