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好像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从头到尾只有我在较劲儿。刚结营那会儿我确实蛮开心的，我传球比你准，我动作做得比你标准，我比赛得分比你高。可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因为你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做对手，我做了那么多甚至都不能带给你一点点的压迫感。”
张思远眼角低垂，再次仰脖灌了一口手中的啤酒。
“后来我知道你不再做训练，而是天天出去打野球的时候，其实我是松了一口气的。”张思远沉默了会儿，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你选了一条错误的路，可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把你拉得更远，远到你再也无法追上。我参加初中的比赛，参加高中校队，我跟着更专业的人学了更多有用的知识，练习了更多有效的训练。可我不敢停下来，我知道我必须不停地前进。城仔，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篮球，我几乎把我的整个青春都献给了它。所以我不愿意承认我不如谁，我也不允许自己被你随随便便就追上。”
“之后上了大学，你告诉我你想跟我一起去枫杨球社。我当时其实有些不安，我知道你的水平不够，但我害怕你真的突然就醒了过来。后来你果然没有被选上，还跟爵队结下了梁子，说实话我真的松了口气。”张思远摇摇头，苦笑道，“很过分吧，明明咱俩是最铁的哥们儿，可我却有这种可耻的想法。”
张思远顿了顿，接着说道：“每次你约我去公园打野球，我就是翘了训也会陪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真的很内疚。我知道你做的都是无用功，可我不敢告诉你，每次我对你说‘坚持下去总会有用’的时候，都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因为我他妈知道我在撒谎。”
一阵风吹过，满树枫叶飒飒作响。伏城盯着张思远的眼睛，一言不发。
“但我没想到你会遇到余安。”
张思远用力捏紧手里的易拉罐，指节微微颤动。
“后来你打赢了爵队，成了球社队长。接着肖久也来了，连上场都没上场就代替我首发。更可笑的是，我甚至没有任何办法反驳余安的决定，因为肖久确实比我更适合打一号位。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自己坚持了这么久，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跟着马天行他们一起闹退社吧。”张思远抬起头，对上伏城的视线，“我一直跟你打马虎眼，不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能对你说‘我不想你做球社队长’，对你说‘我希望你继续回到野球场打野球’，对你说‘我害怕被你超过’这种话吗？这是能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吗？”
“你们赢了燕理工之后，我才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一个我一直努力去逃避的事实：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天才存在的。你也好，肖久也好，燕予宁，文爵，还有余安，你们都是天赋异禀的人。” 张思远鼻头一皱，眼里终于露出一直极力掩饰的不甘，“可是很不公平不是吗，明明大家都那么喜欢篮球，明明没有比你们少流一滴汗，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训练，但你们就是要做得比我好。如果篮球是只属于你们这些人的运动，那我究竟为什么还要继续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