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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阳系边缘的某颗小天体上有什么神秘物质，这个消息来自肯·诺里斯，一位脾气暴躁的天文学家。周绍辉至今记得在火星上那一晚，他和肯·诺里斯一起喝酒聊天，第一次知道烛龙星与烛阴星，还有铎的存在。
当时周绍辉代表孔念铎去见肯·诺里斯，探讨内卷化与外扩化的问题。因为有天文学这个共同的爱好，他和肯·诺里斯的私人关系颇好。三四杯红酒下肚后，肯·诺里斯打开了话匣子。“你看天空，看见了什么？”他指着穹顶，厚厚的合金玻璃之外，“那是火卫二，模模糊糊能看见。那火卫一上哪儿去呢？”周绍辉表示他知道，第二次碳铁之战中，火卫一让织田敏宪驾驶的乞力马扎罗号给炸毁了。“火卫一的碎片在轨道上形成了‘’死亡扫帚’，当时的人都吓坏了。”肯·诺里斯哼了一声，说：“把一颗卫星炸成碎片，看起来是一个了不得的纪录，但跟宇宙里的爆炸物比起来，织田敏宪的核弹微不足道。”周绍辉敏锐地意识到对方有所暗示，于是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肯·诺里斯挠挠下巴，浓密的络腮胡使他的脑袋显得特别大而脸特别小。他告诉周绍辉，一直以来，太阳系外围柯伊伯带数百颗的矮行星和小行星的轨道都与理论值有不小的差异。科学家据此推断，在柯伊伯带之外，太阳系边缘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引力源……最初怀疑，这个引力源是第九大行星，后来又有大胆的天文学家提出，可能是诞生于宇宙初期的微型黑洞。但一百多年过去了，迄今为止，这些说法都还停留在纸上，没有得到任何证实。“直到我五天前，借助超级数据，从上兆的奥尔特云小星体中筛选中最为独特的那一个来。准确地说，是那两个。”肯·诺里斯得意洋洋地说，“它们是双星，相互旋转，在奥尔特云里跳着优美的华尔兹。我把它们分别命名为肯·诺里斯A星和肯·诺里斯B星。”
肯·诺里斯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他介绍说，它们俩的个头不算大，但引力却大到足以干扰到数亿千米之外的柯伊伯带。这无法用相对论来解释。总而言之，肯·诺里斯双星浑身透着古怪，就像是专门来挑战天文学家的认知一般。“跟我一个脾气，我喜欢。”他说。
“你得知道，有的科学家——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不喜欢意外，喜欢一切循规蹈矩，都按照计划来。我不一样。我喜欢意外，因为所有与预测数据的不同，都意味着新的发现，意味着可能做出超出前人的新成就。举世瞩目、青史留名的成就啊。
“然后我就真的发现了。”
肯·诺里斯非常刻意地停了下来，身体前倾，期待着周绍辉的提问。“发现了什么？”周绍辉很配合。
肯·诺里斯往后一仰，“这事儿说来话长，得从天王星说起。”
八大行星中，天王星的自转姿势最为特别。它几乎是躺在自己的轨道上绕着太阳公转的。研究表面，天王星的横躺是多年以前被一颗彗星击中的结果，这次撞击，最终使天王星，连同它的卫星系统都与众不同。天王星那独特的行星环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形成的。撞击事件一直停留在纸面猜测上。最近几年，有探测器降落到天王星，对它进行了零距离的研究，证实了撞击事件的真实存在。
问题是，根据计算，那颗来自奥尔特云的彗星比理论数据小得多。以它的个体，不足以改变天王星的自转姿势。“为什么呢？现在，我知道了，因为这颗彗星和肯·诺里斯双星一样，蕴藏着一种能量无比巨大的新元素。”
“新元素？已经很久没发现新元素了！是什么新元素？”
“通过光谱分析，我发现，肯·诺里斯双星上有一种全新的元素，之前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全新的元素，你懂我的意思吗？在自然环境下，自然形成的，科学家们苦苦寻觅了很多年的164号元素，被我，被我找到了。肯·诺里斯的骄傲溢于言表，“你说，星球已经用我的名字命名，那164号元素能不能也用我的名字命名？元素肯？我是不是太骄傲呢？哈哈哈。”
在整个过程中，周绍辉一直保持着沉默，只在需要的时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或者明白了，同时在有意无意中引导肯·诺里斯继续往下讲述他的最新发现。连续两个史诗级的发现，任谁也忍不住，要向旁人夸赞一番吧？
“我已经写好论文了，还没有发表。你不会泄露出去吧？”肯·诺里斯又喝了一杯，忽然想起，这样问道。
“我不是天文学家，我只是个业余的天文爱好者。说我做出这样惊人的发现，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周绍辉诚恳地说，“你也知道，我是个实诚人，剽窃别人发现的可耻行为，我做不出来。”
肯·诺里斯颔首同意。
“您刚才提到了爆炸物？”
“是的，对，164元素，自然界稳定存在的超重元素，比现有任何核燃料都更优质。没有反物质炸弹的话，它就是威力最大的爆炸物。”
就是最后这句话，让周绍辉心中一跳，眼睛一亮。
回到大宅子，周绍辉向孔念铎讲述了肯·诺里斯的史诗级发现。虽然违背了对那位脾气暴躁的天文学家的承诺，他并没有因此而自责。为了碳族，这点儿小小的失德算什么？他想。孔念铎沉默良久，带着周绍辉下到私人博物馆。玛雅人精美至极的石器给周绍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玛雅人因为身处缺少铜矿的中美洲，使他们的文明停留在了石器时代，当已经进入工业时代的欧洲人大举入侵美洲时，他们无力抵抗，最终文明彻底覆灭，也让他由衷地发出慨叹。
“生存，还是毁灭，是横亘在碳族文明眼前的巨大难题。”孔念铎说，“肯·诺里斯的发现，很可能是碳族最后的希望。我要拼尽全力，建造一艘飞船，飞往奥尔特云，去把那希望取回来。”
“我去。”周绍辉感觉到了自己的激动。
“你？”孔念铎有一些疑惑。
周绍辉理解他的疑惑。自己今年已经43岁了，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已经有走下坡路的迹象。在这个年龄，去承担如此重要又如此危险的任务，的确值得怀疑。他向孔念铎列举了自己的种种优势，比如未婚，没有家庭，没有任何牵挂，“即便这是一趟单程之旅，也没有任何关系”，并表示愿意为此接受一切身体改造，只求能完成任务。
孔念铎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派他到四处去完成各种任务。比如，去金星寻找“狩猎者”的秘密，并顺道带回世界上第一种图灵机的仿制品。
与此同时，奥尔特云探险计划正式启动，而肯·诺里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能够发表他的论文。在这个计划里，肯·诺里斯星被孔念铎分别叫作烛龙星和烛阴星，164号元素也有一个新的名字，叫作“铎”。探险飞船在火星轨道上组装，随后成功地试飞。再后来，肯·诺里斯死于一场暗杀，弥勒会宣布对肯·诺里斯的死负全责。
当周绍辉从金星胜利归来时，孔念铎宣布，周绍辉正式成为探险飞船船长，全权负责奥尔特云探险计划。“那里是太阳系的最边缘，晦暗阴冷。还从来没有人去过那里。你在那里的每一步，都是在创造历史。”“孔念铎语重心长地说，“然而我要你记得，你去那里的终极任务，是去寻找属于人类的铜矿。我希望元素铎能实现人类的文明跃升，就像当初发现铜的存在，使欧亚古文明实现从石器时代往青铜时代的跃升一样。”
“赴汤蹈火，定不辱使命。”新任船长当即表示。
孔念铎说：“飞到奥尔特云，再飞回来，最顺利也需要一百年。一百年后，碳族还在吗？谁知道呢。”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周绍辉静默着。
孔念铎继续说：“我会为你争取时间，努力在铁族内卷派与外扩派之间点一把火，让他们内战起来。他们打起来，就顾不上碳族了。我不知道铁族内战会打多久，我只希望，能够打到你从烛龙星回来。”
“希望如此。”
“你还有什么要求？”
听到这个问题，周绍辉熙然一笑，斩钉截铁地说：“我想把这艘探险飞船命名为追击塞德娜号，你不会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