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著名帝王曹操传

晋爵为王

字体:16+-

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曹操军事思想的体现,更是他政治思想的重要体现。这一思想,推动了他的事业的发展,统一了北方,奠定了魏国的根基;另一方面,一时间也成了他的思想桎梏,想做天子而最终不能迈出这一步。

曹操认为,“天子”这块招牌谁举起来谁就占有道义上的优势。所以起兵之初,他便指出: “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乃至兵力日壮,天下分争之势已成,他以及他的谋臣对此认识就更明确了。

曹操迎天子而制之,把天子这块招牌拿在自己手里号令天下,不仅引起了震动,而有慑敌之效。沛相陈珪说吕布: “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威灵命世,将征四海,将军宜与协同策谋,图太山之要。”诸葛亮隆中对策言于刘备: “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桓阶说长沙太守张羡背刘表而附曹操: “曹公虽弱,仗义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傅巽说刘琮降曹操: “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张昭说孙权: “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要不顺。”所有这些都说明,在四百年汉朝仍有影响的情况下,天子的旗帜仍有不小的号召力,在不少人的眼里,抗曹操就是抗汉,就是以下抗上。

挟天子,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发挥着很大作用。因此凡是敢于抗曹操的敌对势力总要揭露曹操“挟天子”的本质,如周瑜说“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刘备说“曹操阶祸,窃执天衡、剥乱天下,残毁民物”。朝内也有说曹操有不逊之志者。曹操为了反驳内外言论,则尽力反复说明自己如何屡立大功,如何忠于汉室,遂有《让县自明本志令》一类的文字写出。

毋庸讳言,魏建国后,事物的本质便在急剧变化。建安十九年(214)正月,即魏国政权正式建立不到二个月,曹操行天子仪式“始耕藉田”;三月,以天子诏宣布“魏公位在诸侯王之上,改授金玺、赤级、远游冠”;十一月,杀汉献帝皇后伏寿;十二月,以天子命“置旄头,宫殿设钟虞(皆天子之待遇)”;建安二十年(215),以自己的次女曹节为汉献帝皇后;九月,以“军之大事,在兹赏罚,劝善惩恶,宜不旋时”为由, “承制封拜诸侯守相”, “自今已后,临时所甄,当加宠号者,其便刻印章假授”,把皇帝形式上的任命郡守、国相的权力也剥夺了;十月,为了拉拢更多的人,始置名号侯至五大夫,与旧列侯、关内侯凡六等,以赏军功;建安二十一年(216)五月,晋爵为魏王。

曹操从受爵魏公建国到晋爵魏王,中经两年六个月时间。如果说受爵魏公还仅是“拟于天子”“同制京师”的话,那魏王就更不同前了。史载,曹操假天子之命,很快便获得如下特权:其一,建安二十二年(217)四月, “天子命王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设天子旌旗就是打天子的旗号,用天子规格的仪仗队、銮驾;称警跸,就是如天子一样,在出入经过的地方实行戒严,断绝行人;其二,十月,“天子命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旒,指冠冕前后的玉串。据《周礼》和《礼记》载,子、男的冠冕五旒,侯、伯七旒,上公九旒, “天子玉藻,十有二旒”。也就是说,曹操戴的帽子是只有天子才有资格戴的那种有十二条玉串的帽子。至于“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也都属天子之仪。

如此看来,不管是实际权力,还是冠冕形式、乘车策马,曹操都已经是毫无二致的“天子”了。所谓绝无不逊之志、绝无篡汉之心一类的表示都被自己的行动揭穿了。

曹操已经过了做天子的瘾,但他不承认自己是“真正的天子”,更不篡汉称帝,这是为什么呢?

第一,曹操认为, “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这是他早年已经形成的观念。所以,条件不完全具备,他绝不鲁莽行事。

第二,报汉之心始终对他有着一定的影响。曹操出身于大的宦官、官僚家庭,因而常说“累叶受恩,膺荷洪施,不敢顾命”(《领兖州牧表》)一类的话。这种报汉的心情,初期的诸多表文表现得尤为明确。如《让县自明本志令》载,他“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后来“征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及至身为宰相,觉得“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这些话,都透露着服事汉室、愿做汉臣之心。这种心情,直到封公建国时仍旧依稀可见,如《上书谢策命魏公》谓“臣蒙先帝厚恩,致位郎署……陛下加恩,授以上相,封爵宠禄,丰大弘厚,生平之愿,实不望也……今奉疆土,备数藩翰,非敢远期,虑有后世;至于父子,相誓终身,灰躯尽命,报塞厚恩”。毫无疑问,报汉之心长期未泯,对他处理同汉室的关系是有影响的。

第三,曹操拥汉扶汉而不篡汉的话说得太多了,实在是不便自食其言。这类话,如从兴平二年(195)《领兖州牧表》算起到建安十八年(213)《上书谢策命魏公》,讲了近二十年;直到建安十九年(214)“位在诸侯王之上”以后,才不再说了。这已表明他的内心深处正在起变化。所以,窃以为《自明本志令》类的说辞虽曾起过稳定人心的作用,但却束缚了其后来的行动。

第四,不愿把自己同刘备、孙权摆在同等地位上。天下三分之势已成,但汉天子仍是汉室的象征、统一的象征,如果自为天子而废汉,不仅给刘备、孙权等以口实,而且在客观上无异于承认了刘备、孙权割据政权的合法性,无异于把自己同他们置于同等地位。这样做是自己把自己降到了一方政权的位置上,显然这对自己仍有很不利的一面。所以当孙权上书“称说天命”时,他便不无诙谐地说“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正如司马光所说“以魏武之暴戾强伉,加有大功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久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志之不欲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

尽管如此,曹操的内心,至少从封王以后,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建安二十四年(219)在洛阳构筑建始殿,不妨看作是他准备走向最后一步的明显表现。至于这一步是由自己还是由儿子去完成,那是要看形势来定的。可以断言,如果身体健康,天假数年之寿,他会亲自完成这一步的。也可以断言,正是因为他有了一些准备以魏代汉的表现,侍中陈群、尚书桓阶等才会乘孙权上书之机劝进:

汉自安帝已来,政去公室,国统数绝,至于今者,唯有名号,尺土一民,皆非汉有,期运久已尽,历数久已终,非适今日也。是以桓、灵之间,诸明图纬者,皆言“汉行气尽,黄家当兴”。殿下应期,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汉,群生注望,遐迩怨叹,是故孙权在远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臣愚以为虞、夏不以谦辞,殷、周不吝诛放,畏天知命,无所与让也。

夏侯惇说得更直接:

天下咸知汉祚已尽,异代方起。自古已来,能除民害为百姓所归者,即民主也。今殿下即戎三十余年,功德著于黎庶,为天下所依归,应天顺民,复何疑哉!

陈群、桓阶、夏侯惇等人说的话并非虚辞,汉室的确是只有一个名号,曹操僭而代之的条件已经基本具备。曹操听了陈群、桓阶、夏侯惇的话以后,先是引用孔子的话“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自我解嘲;进而根据当时的形势,可能还有自己身体的原因,说: “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周文王生前未能灭商,其子武王姬发抱着他的牌位伐纣,终将殷商灭掉而代之。可见,曹操的意思很明确:上天已经允许我做天子了,但这最后的一步,让我的儿子去完成吧!由此,更可进一步断言正是曹操在现实和舆论上都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所以他死以后,他的儿子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十分顺利地登上天子宝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