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生命来点幽默

深入到百姓生活中去——《苦雪》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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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雪》情结

我近两年匆忙地写着,很难有空翻翻自己过去的作品。真是没有时间?恐怕不是,怕是引发回头一望的伤感。有的朋友,把创作看成是生命的流淌和保存,我缺少这样的立足点。在我目前关注现实的创作中,也常常被一些过去的事情和创作激励着。这种情感源于何处?我终于在短篇小说《苦雪》中找到一点安慰。

前不久,我的短篇小说《苦雪》被天津人民广播电台广播剧部改编录制成了广播剧《喊海》,还有一个短篇小说《醉鼓》刚被北京一家影视公司改编成了二十集电视连续剧。这两个短篇是我几年前的小说,我自己都该忘记了。特别是《苦雪》这篇小说,是发表于1991年第二期《人民文学》上的,《小说月报》同年第五期转载,后被收入年选本,译成英、法、日文字,同年获得了《人民文学》优秀小说奖,三年后又获《人民文学》“昌达杯”九十年代新人新作奖、河北省文艺振兴奖。

《苦雪》是一个七千多字的短篇小说,它算不算是我的成名作,很难说清。尽管多次转载得奖,但好多读者却没有读过。可《苦雪》对于我有着值得珍视的意义。因为它是“雪莲湾风情系列”小说的开篇之作。1990年之前,我大多写通俗小说,那时我就知道一个老人打海狗的故事。我几次试图将其写成传奇故事,又忍住了。当时,恰巧同乡、老作家管桦到老家探访,我们的县委书记将我介绍给管桦老师。管桦老师听说我已发表了二百万字的通俗小说,就叹了口气。他劝我深入到老百姓的生活中去,努力创作出有艺术品位的作品。我听后为之一震,心想是该换副形象了。当时我二十七岁,做新人走新路绝对来得及。不久,我随后即认识了管桦老师的儿子鲍柯杨。鲍柯杨在中国文联工作,读过好多书,也写小说。他热情地向我推荐了尼采、叔本华等大师的著作。我读了,也就很快找到了对《苦雪》这类题材的叙说方式。于是,我在冬雪天,来到我县渤海湾渔村,面对苍凉的白雪覆盖的大冰海,躲在村委会办公室烤着火盆子,写完了《苦雪》。写完之后心里痛快,但又心里没底,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纯小说。就在乡下找到一位中学教师,他一直默默地搞纯小说创作,他看后替我分了分段落,连说这就是纯小说。然后我抄写清楚寄给了中国文联的鲍柯杨,请他看看,并嘱他看完提提意见寄还我,我想改后送交唐山市文联的刊物《唐山文学》发表。谁知鲍柯杨看后推荐给了《人民文学》的王扶老师,王扶老师看后高度赞扬,并很快送审到副主编崔道怡老师手中,半个月就编发了。我真的很惊喜,也很感激当时未曾谋面就帮助过我的老师们。后来,崔道怡老师在一篇题为《又一个海的歌者》文章中说,“仅从《苦雪》这一篇小说看,我一点儿也猜不出他曾走过通俗路径,《苦雪》并无俗气,却有‘大家’风范;其语言锤炼、结构经营、氛围渲染、题旨钩沉,都已颇见功夫,达到了一定品位。《苦雪》事件单纯精细,情节无多曲折跌宕,笔墨还是主要用在刻画人物和心态上。而其主旨,却是大到关乎人类共同长远利害,因此在1991年数万短篇中,它也成为引起海外关注的佳作之一”。(载《小说月报》1992年第十期)

《苦雪》讲的是一个打海狗的老扁大爷的故事。天津人民广播电台没有选用我关注现实的小说,而选中《苦雪》,据说是为报评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这不能不使我有了思考。小说既是来自现实的,也应走进心灵;小说在本质上有着极大的虚构成分,所以我们真实有力的叙事才更为重要,才能使作品寿命延长一些。

关于《苦雪》,我很难再多说什么了。我只知道它对于我的创作多么重要。我想摘录铁凝老师在我的作品讨论会上一段关于《苦雪》的发言,后来成为我小说集的序言:“雪莲湾老人老扁一生曾经打死过很多海狗。他亲手消灭着海狗,同时认为海狗也是一种令人敬畏的生命,而人生的尊严是从生命与生命的公平厮杀和较量中获得。因此,当年轻的海子们掌握了武器,不再需要徒手对付海狗,当他们将枪口对准它们时,老扁就伙同着海狗一起用生命对准了枪口。这时人类和动物的生命站在一边,而枪口则是他们共同的对立面。老扁以这种结束生命的形式呼唤生命的尊严,这种形式在绝望无奈的瞬间显示了这位老人心灵的高贵。至此,这篇小说摆脱了一般意义上原始生命状态与现代文明的摩擦,它使人想要追究在自然界里,最终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所在。”铁凝老师这段话,给了我长久的鼓励和启示。《苦雪》是个短篇,我越发感到短篇难写。其实小说的祖先实际是短篇,但愿我的短篇情结不被淹没,至今我仍最喜欢短篇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