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生命来点幽默

真情与梦想——我的文学处女作

字体:16+-

——我的文学处女作

以前,我总以为自己的处女作是散文《亮晶晶的雨丝》,现在一翻那本县办刊物《芦笛》,才想起其实我的处女作是一篇短篇小说《静静的芦花塘》,这篇小说发表在公开发行的刊物《冀东文艺》1994年第二期上。现在读这篇小说,觉得它幼稚可笑,可它对我却有着值得珍视的意义。那是一阵清风,那是一缕遥远的微笑,抑或是一段动情的故事,使我不断感到文学的温馨。

构思这篇小说的时候,我还在乡下小学教书。那时的文学正罩着神圣的光环。我的作家梦从这时开始了。我教小学五年级语文,边任教边写作。我所在的唐坊镇小学在村外,四周长满芦苇,左侧有一个小鱼塘。我夜晚值班,判完学生的作业,就学着写一些小说、散文之类的东西。记得当时写了一篇像散文的小说叫《夜在发亮》,是写农村计划生育的,稿子投出去没能发表。县文化馆《芦笛》编辑部的刘宝池老师告诉我,多读书,写身边的事。我想,身边事?身边的枯燥的教育生活有什么好写的?我就把目光瞄准了校园左侧的鱼塘。当时,我们家也有一个鱼塘。地震的前几天,我曾发现我家鱼塘有无数鱼往上蹿。于是,我就开笔写了这篇《静静的芦花塘》。

小说刚开头,我的工作就有了变化。小说的开头这样写道:“芦花塘的碧水伴随着荣乡清幽的夜在悄悄地流,星星好奇地眨着眼睛,窥探着淡淡月光所依偎的池塘。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芦花塘岸边移来一个姑娘的倩影,她的脚步是那样轻……”就写了这几句,我就被调到唐坊乡文化站工作了。到了文化站,我有了时间,读了那里的好多书。白天,带一个皮影班子到各村演出,有时也跟电影放映队活动。两个月过去了,我又接着写这篇小说,一晚上就写完了。小说是写一个村养殖技术员,即将去省城水产学校学习,他的恋人“她”,在他临行前的夜里看望他。两年前,队里实行了承包责任制,庄稼地很快就分下去了,可就是没人敢承包队里的鱼塘。这个小伙子不怕父亲反对,大胆承包了这个鱼塘。姑娘支持他,用小伙子家里给的二百块彩礼钱为他买了鱼苗儿。他在“淡水养殖”里有了新发现。这天夜里,姑娘来芦花塘看他时,小伙子趴在桌上睡着了。姑娘心里有点儿酸。他实在太累了,蓬乱的头发在宽宽的额前神秘地卷成隐隐可见的小问号。她深情地望着他。这时候,一股夹着芦花芬芳的晚风吹进窗口。将他书桌上的手稿和读书卡片一张一张掀起来,飘洒了满地。忽然,她在众多纸片里发现一张叠得很漂亮的信笺,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激动了,心涌春潮,拾起信笺,情不自禁地把它放在心口,仿佛将这醉人的月夜一并装进心里。她没惊醒他,悄悄整理了他的书桌,给他额头一个吻,就仙女般飘然而去了。

记得当时我想写真情。现在看来,这是不是真情?我说不上来了。反正当时我想真情一把。也许,是这份真情鼓舞着我继续写下去。寻找真情比占有真情更加美好。真情支撑着我的昨天,真情还会伴我到明天。这篇小说的发表过程,也体现着一种师生的真情,这情感很珍贵。

我把稿子工工整整地抄好,骑自行车到县城,然后又转乘公共汽车到唐山,找到当时的《冀东文学》主编马嘶老师。马嘶老师与我同乡,是20世纪50年代末北大中文系毕业的,与《人民文学》副主编崔道怡老师是同学。马嘶老师看过我的小说,只说了一句话:语言比较流畅。我这就知足了。他把小说交给了责编胡天啟老师。胡天啟老师是河南人,是个非常厚道敬业的编辑。他留下我这篇小说,看过,然后提出三条修改意见。我回到乡里不久,就收到了胡老师寄来的稿子。我按照他的意见,认真地进行修改。稿子又寄到胡老师手中。胡老师接到我的稿子,说两点改得不错,那一点儿不满意的地方,他亲自动手为我改稿。刊物出来之前,胡老师把校样寄给了我,他让我读一下他修改的地方,是不是满意?我很感动,我有什么不满意的?稿子能变铅字就是胜利。铅字是古板的,却真正给我们文学青年带来幸福的梦想。热情而单纯的梦想,一再使我们误入歧途。后来,我时常听到“误入歧途”的话,是那些把文学当成敲门砖的人讲的。文学创作是寂寞而艰辛的劳动,越往前走,身边的文友越少。而文学是实实在在的,的确为我们带来了什么。我的这篇小说发表后,被县文化馆的几位老师推荐给领导,我很快被调到了县城,是当作“笔杆子”调进来的。我进城之后,被安排在县党史征集办公室,兼编撰我县县志。我走进了这片土地的历史,历史的河流奔腾不息,一张张学生的脸庞熟悉起来,由模糊而清晰。我能写这块儿土地,真得益于这篇处女作带来的方便。这份工作使我过早地老成起来。

在这里,我不知不觉想起这篇小说的责编胡天啟老师。他在编辑岗位上英年早逝。后来,《冀东文艺》改为《唐山文学》,马嘶老师退休后,他当上了这个小刊物的主编,他还是那么敬业,为刊物跑赞助、编稿子,去世前还在组织搞一种“灾变文学”。他去世前三个小时,我们还在一起谈论文学现状。他死在家里的办公桌上,死时正为作者改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手里紧紧握着一支蓝色油笔,稿纸上改的最后一句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刀字后边的句号刚画上一半,就心脏病发作猝死了。文坛有这种献身精神的编辑很多。胡老师走了有七个年头了,我们永远纪念他。现在,文学进入20世纪90年代,很少听到编辑亲自为作家改稿了。也许编辑不愿改,即使愿改,作者也许要撤稿了。现在的初学写作者个性很强,写小说的技术很好,起点很高。20世纪90年代的刊物要求作者一步到位。这份真情还是有的,编辑与作者在20世纪90年代的“真情”表现形式变化了。

文学需要真情,更需要梦想。也许,我日夜寻找的那个梦想,正静静地藏在我的心上。写作不会使我们心灵迷失,写作使生活与梦想共同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