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三国演义》评点的研究
浦安迪对《三国演义》的研究,“着重地依据了毛宗岗的评析”。他分析说,毛宗岗在《读法》里对叙述文理进行讨论时强调的不少条目,都着眼于作者把相同或可比的形象放在后半部来映照早先的事例,因此浦安迪在研究中也大量运用了“形象迭用”的原理。其中之一,便是毛宗岗所称的“连”和“断”,即所谓“横云断岭,横桥锁溪之妙”,“浪后波纹,雨后霡霂之妙”。浦安迪借助这些条目,集中探讨了“回照”“影带”和“照应”等传统评点用语。浦安迪认为,毛氏“同树异株,是枝异叶,同叶异花,同花异果之妙”和“奇峰对插,锦屏对峙之妙”这两条,也体现了“形象迭用”的原则。前一条集中阐述了“犯”与“避”,而后一条则阐释了“正对”与“反对”这两组相对的方法。“以宾衬主之妙”条也是强调这类成对比事例的用法。就此可见,“形象迭用”已经被浦安迪当成解决多种问题的一把钥匙。他说:“我要特别留意作者如何通过形象迭用的反复运用充分提示其异同的方法来烘托出其中反讽影射的层面,而这正是我推想的阐释这部奇书的关键。”[12]
陆大伟的研究则表明,毛氏父子对《三国演义》《琵琶记》的评点与金圣叹对《水浒传》《西厢记》的评点构成了一组对应关系。《三国演义》与《琵琶记》可能对传统道德观念进行了质疑,但最终强化了道德传统;而《水浒传》与《西厢记》的评点则更具颠覆性,因此,毛氏父子比金圣叹更强调小说文本的伦理道德正确性。他认为,同金氏评《水浒传》一样,毛评除点评之外,对原来的文字也进行了大量篡改,但毛、金在此方面有异有同。毛氏对《三国演义》的叙事立场不仅毫无疑义反而要强化它,因此没有必要对小说结构进行较大改动。虽然他们把叙事单位由“则”改为“回”,但是却没有删除任何重要单元。金氏将《水浒传》中的诗几乎删除殆尽,毛氏父子则只删除了一些与其政治理想相违背的诗。毛氏对小说的改动主要依据两个原则:历史真实性和文学品质。就文学品质而言,其目的主要是使人物形象前后一致。“虽然后人批评他们在这方面做得有点过火了,把人物类型化或把他们变成了理想人物,但金圣叹在评点《西厢记》时也强调人物性格的一致性,两者之间可能会有一定联系。”[13]在评点中,毛氏虽然竭力避免使用金圣叹的术语,但是其评点技法与金圣叹的相似之处却显而易见。例如,毛氏父子对待曹操的态度与金圣叹对待宋江的态度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