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阳城郊外的荒野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江堰的右臂已经完全被蓝宝石般的结晶体覆盖，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每走一步，晶化臂都会无意识地吞噬空气中的金属微粒，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走在前面的苏绯曦头也不回地说，"跟个行走的吸铁石似的。"
江堰咬牙："你以为我想？"
自从知道母亲可能还活着，他的情绪就处于失控边缘。右臂的结晶体像是有生命一样，随着他的情绪波动不断蔓延，现在已经爬到了肩膀。
苏绯曦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红色糖果扔给他："吃了。"
"这又是什么？"
"镇定剂。"苏绯曦的红发在夜风中飘扬，发梢的灰白色又多了几寸，"暴君血脉觉醒初期会吞噬宿主的理智，不想变成疯子就乖乖吃药。"
江堰将信将疑地把糖果塞进嘴里，甜中带苦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右臂的灼烧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这是什么原理？"
"商业机密。"苏绯曦眯起眼笑，"走吧，再磨蹭天都亮了。"
穿过一片枯树林后，视野豁然开朗。
江堰的呼吸一滞——
前方百米处，一座漆黑的巨塔拔地而起，塔身缠绕着无数锈迹斑斑的铁链，每根锁链上都悬挂着密密麻麻的铁笼。夜风吹过时，笼子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葬魂塔……"江堰喃喃道，"第六禁区。"
苏绯曦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红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漂亮吧？界碑组织的杰作。"
她指向塔尖："你妈在最上面那层。"
江堰的瞳孔骤缩。
在塔顶最高处的笼子里，隐约能看到一个蜷缩的人影。
"怎么上去？"江堰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苏绯曦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身刻满了血色纹路："杀上去。"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轰——"
数十根血藤破土而出，像巨蟒一样朝两人绞来！江堰的晶化臂本能地格挡，蓝光暴涨间，最粗的一根血藤被硬生生震碎。
"反应不错。"苏绯曦吹了声口哨，红发如利刃般斩断袭来的藤蔓，"跟紧我！"
两人冲向葬魂塔基座，沿途的血藤越来越多。江堰发现这些藤蔓上长满了倒刺，每切断一根，就会有腥臭的**喷溅出来，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
"左边！"苏绯曦突然大喊。
江堰侧身闪避，一根水桶粗的血藤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碎石飞溅。他的晶化臂顺势一抓，竟然直接插进了藤蔓内部！
"吼——"
血藤发出类似野兽的嚎叫，剧烈抽搐起来。江堰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吞噬藤蔓中的金属成分，蓝宝石结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胸口蔓延。
"松手！"苏绯曦一把扯开他，"你想被反噬成怪物吗？"
江堰踉跄着后退，右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些新生的结晶体上浮现出细密的红色纹路，像是血管一样搏动着。
"这是……"
"血藤的诅咒。"苏绯曦皱眉，"你刚才吞噬了禁区生物。"
她突然扯下一缕红发，缠在江堰的晶化臂上。发丝没入蓝宝石结晶体，那些红色纹路渐渐平息。
"暂时压制住了。"苏绯曦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再乱吃东西，我就把你胳膊剁了。"
两人终于冲到塔底。
近距离看，葬魂塔的压迫感更加恐怖。塔身由某种黑色金属铸造，表面布满凹凸不平的浮雕，仔细看会发现那些全是扭曲的人脸。
"界碑用修士的魂魄浇铸的。"苏绯曦轻抚塔壁，"每一块砖里都锁着一个灵魂。"
江堰胃里一阵翻腾："怎么进去？"
苏绯曦没回答，而是走到塔基东南角，用匕首划破手掌。鲜血滴在黑色砖块上，那些浮雕人脸突然全部睁开了眼睛！
"以血为引，以魂为路。"她念诵着古怪的咒语，"猩红女王求见守塔人。"
砖块上的鲜血被迅速吸收，紧接着，整面墙开始蠕动。一张巨大的人脸从塔壁凸出，腐烂的嘴唇一开一合：
"口令。"
苏绯曦凑近那张可怖的脸，红发垂落："糖水铺的冰镇绿豆沙，要加双倍蜂蜜。"
人脸沉默片刻，突然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口令正确。"
"轰隆隆——"
塔基处裂开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阴冷的风从里面涌出，带着腐朽的气息。
江堰震惊地看着苏绯曦："这算什么口令？"
"暗号啊。"她耸耸肩，"界碑高层都爱装神弄鬼。”
塔内比想象中宽敞。
螺旋上升的阶梯旁，墙壁上嵌满了发光的水晶棺，每个棺椁里都漂浮着一具尸体。有些看起来刚死不久，有些却已经风化成白骨。
"实验体。"苏绯曦边走边解释，"界碑在研究如何移植修士的神藏秘境。"
她突然停下，指向某个棺椁："看那个。"
江堰凑近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棺椁里漂浮着一个和苏绯曦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第1023号实验体。"苏绯曦的声音出奇平静，"我的克隆体。"
江堰喉结滚动："你到底……"
"嘘。"她突然捂住他的嘴，"守塔人来了。"
江堰的后背紧贴着水晶棺，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渗入骨髓。
脚步声从螺旋阶梯上方传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神经上。
"别出声。"苏绯曦的红发无声蔓延，像一层薄纱罩在两人身上，"守塔人能感知活人的呼吸。"
江堰屏住呼吸，晶化臂的蓝光在红发遮掩下变得暗淡。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们头顶的台阶上。
"咚、咚、咚。"
三下敲击声，像是某种仪式。
江堰微微仰头，看到一双惨白的赤足悬在台阶边缘，脚踝上缠着刻满符文的锁链。再往上，是破败的灰色长袍下摆，布料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我知道你们在那。"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砂纸摩擦，"苏绯曦，你又来偷我的实验体？"
苏绯曦撤去红发，笑眯眯地挥手："老东西，眼神不错啊。"
站在台阶上的是个形如骷髅的老者，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浑浊的灰白色眼球。他枯瘦的手指间缠绕着几缕发丝——有黑色的，也有和苏绯曦一样的红色。
"这次还带了礼物？"守塔人盯着江堰的晶化臂，嘴角咧到耳根，"暴君血脉……界碑找了你十年。"
江堰的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蓝宝石结晶体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肩膀。
"啧。"苏绯曦一把按住他的手臂，"老东西，别耍花样。"
守塔人咯咯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青铜铃铛："想要见那个女人，就跟我来。"
他转身向塔顶走去，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江堰刚要跟上，苏绯曦突然拽住他："小心点，这老怪物最喜欢收集活人器官。"
她指了指墙壁上的水晶棺："里面那些，都是他的'藏品'。"
江堰这才注意到，每个棺椁下方都贴着小标签。最近的一个写着：【林小鹿，心瞳持有者，取眼日期：血月历207年】
"林小鹿？"江堰一怔，"废土拾荒者的那个精神领袖？"
苏绯曦的瞳孔微微收缩："你认识？"
"妹妹经常提起，说她是能预知未来的......"
话没说完，上方的守塔人突然摇响铃铛。
"叮——"
江堰的右臂猛地抽搐，结晶体像活物般蠕动起来。一股陌生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血色的天空下，一个女人被铁链锁在祭坛上，晶化臂已经蔓延到脖颈......
"妈！"江堰脱口而出。
守塔人的笑声从塔顶飘下来："母子连心，真是感人。"
苏绯曦的红发突然暴长，如利箭般射向老者："你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帮他回忆一下。"守塔人轻松躲过攻击，灰白的眼球转向江堰，"十年前，你母亲自愿成为容器，就为了把你送出禁区。"
他晃了晃铃铛："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江堰头痛欲裂，晶化臂不受控制地轰向墙壁！
"砰！"
水晶棺应声而碎，里面的克隆体摔在地上。令江堰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和苏绯曦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竟然睁开了眼睛！
"姐姐......"克隆体虚弱地伸出手，"杀了我......"
苏绯曦如遭雷击，红发瞬间褪色大半。
守塔人趁机摇动铃铛，塔内的所有水晶棺同时震动起来！
"欢迎参加我的拍卖会。"他张开双臂，"今天的拍品是——"
"初代暴君的右手骨！"
螺旋阶梯突然变形，台阶像活物般蠕动重组，转眼间变成环形拍卖场。
江堰踉跄着站稳，发现四周坐满了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袍人。他们安静地举着号码牌，面具上的数字用血写成。
"第1024号实验体，苏绯曦。"守塔人像主持人一样高声宣布，"作为附加拍品！"
苏绯曦的红发根根竖起："你找死！"
她扯下一大把红发抛向空中，发丝化作血色风暴席卷全场。几个黑袍人的面具被击碎，露出的却是没有五官的空白脸庞！
"界碑的傀儡！"江堰终于反应过来，"这些都是......"
"量产型修士。"克隆体艰难地爬到他脚边，"小心......铃铛......"
她的话没能说完，守塔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枯瘦的手指直接插进她的后颈！
"第1023号实验体，报废。"
克隆体的身体迅速干瘪，最后变成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守塔人从她脊椎里抽出一截发着红光的骨头，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多美的王骨......"
江堰的晶化臂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蓝宝石结晶体像沸水一样翻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骨骼穿透皮肉，在空中与那截红色骨头产生共鸣！
"看啊！"守塔人兴奋地尖叫，"暴君骨在召唤它的另一半！"
拍卖场陷入疯狂，无面人们齐刷刷举起号码牌。
苏绯曦的白发已经蔓延到耳际，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褪色的红发上："以血为祭，唤吾真名！"
发丝瞬间恢复艳红，如烈焰般燃烧起来！
"江堰！"她大喊，"接住！"
一柄由红发凝成的长剑破空而来，江堰本能地握住剑柄。在接触的瞬间，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段陌生记忆——
血色宫殿里，年幼的苏绯曦被铁链锁在王座上，一群白大褂正从她脊椎中抽取发光的骨头......
"这是......"
"别分神！"苏绯曦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砍那截骨头！"
江堰纵身跃起，红发长剑劈向守塔人手中的王骨。就在剑刃即将接触的瞬间，整个葬魂塔突然剧烈震动！
"轰——"
塔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一个沙哑的女声响彻全场：
"小堰......快跑......"
江堰浑身血液凝固："妈？！"
守塔人趁机将王骨按向江堰的晶化臂："来吧，完成融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破碎的水晶棺后窜出，狠狠撞在守塔人腰上！
"砰！"
王骨脱手飞出，江堰这才看清救了自己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她双眼的位置只有两个血窟窿，却精准地抓住了那截红色骨头。
"林小鹿？"苏绯曦惊呼，"你还活着？"
盲眼少女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心瞳的最后一个预言......"
她突然将王骨塞进自己空洞的眼眶！
"不！"守塔人尖叫，"那是我的——"
话音未落，林小鹿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浮现出和江堰类似的蓝宝石结晶体。但她的晶体中流淌着血色丝线，像是某种共生体。
"暴君与女王的血脉......"她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终于融合了......"
拍卖场开始崩塌，无面人们像蜡像一样融化。守塔人疯狂摇动铃铛，却无法阻止林小鹿的身体变异成三米高的晶体怪物！
苏绯曦拽住江堰："走！趁她还没完全觉醒！"
"可我妈妈还在......"
"那是陷阱！"苏绯曦厉声道，"塔顶关着的根本不是活人！"
她指向怪物化的林小鹿："看到那些血丝了吗？那是你母亲被抽离的神魂！"
江堰如遭雷击。
就在这时，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晶体手臂横扫而来！苏绯曦的红发瞬间编织成盾，却被一击粉碎。
"噗！"她喷出一口鲜血，白发又蔓延了几寸。
江堰的晶化臂突然自主行动，一拳轰向怪物的胸口。两股相似却不同的力量相撞，爆发的冲击波直接掀飞了半个塔身！
月光倾泻而下，江堰终于看清了塔顶的景象——
那里确实有一个铁笼，但里面关着的是一具晶化的骸骨。骸骨的右手缺失，断口处缠绕着血色丝线，与林小鹿变异的怪物如出一辙。
"妈......"江堰跪倒在地，晶化臂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的心脏位置。
苏绯曦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别被血脉反噬！想想你妹妹！"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江堰喘着粗气，看向已经彻底疯狂的晶体怪物。
"怎么阻止她？"
苏绯曦摸出最后一颗红色糖果："让她吃下这个。"
"血蜜？"
"不。"苏绯曦惨笑，"是我的心脏。"
她扯开衣领，心口处赫然有一个正在愈合的疤痕。
"第1024号实验体，唯一成功的......"她将糖果塞进江堰手中，"暴君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