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

第二十六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愈是优秀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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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道陈伦自姑妈家回到学校后,人变得格外的严肃,跟刚来学校那会一个模样,只是眼睛里闪烁着更为冷峻的光芒。他变了,因为他未来要走的道路满是责任和寄托,那是一种传承,一种肩负着捍卫许多人幸福的使命。开始,陈伦觉得这种想法可笑得能让自己绕着地球跑三个圈;但后来他细想一下,这完完全全是一种可能。战争虽然离我们远去,但历史却记载着用血肉写成的篇章。所以,过了几日,他不能不接受这样的思想。虽然这种巨大的压力他尚难以承受,但一个人迟早都要登上这人生和历史的舞台,早一点适应,便多一份自强。陈伦的变化他自己认为是合乎情理的,但众同学却是不能忍受他对大伙的漠视。这么些天,陈伦这家伙独自吃饭,独自学习,晨练也不叫大家,自个儿早早溜出去。大伙多次问他是怎么了,他却是一言不发,仍旧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对于陈伦的这种无视集体的、毫无人性的自我摧残,赖何在寝室里仰天长叹道:“陈伦,你疯了吗?如果是这样,请你带大伙一起疯吧!我们情愿仰天长啸地陪你疯狂,但是,我们却不能让你像一个沉默的羔羊,寂寞地憔悴。陈伦,我可怜的娃,你倒是说句话啊?”

“是啊,你说句话啊!”众室友异口同声道。此刻,陈伦很想笑,笑他个四脚朝天,但他忍住了。但是,如果不说话,这同学们好奇和关切总会打破砂锅问道底的。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嚷道:“我没事!你们嚷嚷什么?难道学习就不顾了么?自己的事情自顾不暇,还管别人的事情。你们管得了么?你们现在玩玩打打,随波逐流,将来呢?我要忠告你们,三年如一日,时光如箭矢,可否成栋梁,全在此一举!你们记好了。”说完,陈伦又无语地洗衣看书。而在当下,陈伦的严肃,出口成章的大道理,令众室友心生几分隔膜。有人妒忌,有人不屑,有人敬佩。不管有怎么样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大家都不会用自己热呼呼的脸面去贴陈伦那冷嗖嗖的“屁股”。于是,大家不欢而散,各自为阵。此后,没有众同学为伴,陈伦便全心全意地进行着他所认为的“自我培养”。所谓“自我培养”,陈伦也不知是从那本书里得知的,或许是他自创的。他意识里的认为则是情绪的自控能力,危机的自我警惕性,人生的规划能力等。他曾尝试过在一个黑暗的旷野里独自行走,夜色很深,一片混沌,他却没有胆怯,反而高声欢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他可以灵巧地避开洼地和水坑,直至安全回家。他甚至开始深入剖析父亲的成败得失。他清醒地意识到父亲失败的信号开始于陈星弟弟的训斥与指责。天时,地利,以人和为最。在想清楚这些问题后,他开始有意识地分析自己身边的朋友和潜在的“敌人”,还有目前的危机。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被陈伦有系统地理论化,他自己也渐渐感到自己作为“人”的属性少了些,而“物”的性质却成倍增长。当然,他虽然这样的想和做,但并不可能总是这么的过活。别人可以不和陈伦这样的“怪物”来往,而陈果就不能了。

自从陈伦的身旁来了“肥精”陈果,和陈果这个“怪才”凑在一块,两人便亲密无间。陈伦深沉,陈果爽朗,两人性格恰好互补;更何况两人都姓陈,五百年前那是一

家子,亲着呢。于是,两人的话题自然比平常人多。他们感情很“甜蜜”,关系很“暧昧”;很多时候,陈果对陈伦恰似自己之亲兄弟。陈果的家在县城,家境尚好,他是个独生子。陈果经常带陈伦去自己家打牙祭。刚开始到陈果家,陈伦进门就脱鞋,陈果大笑。这令陈伦始料不及,这城里人不就喜爱干净,进屋有脱鞋的讲究么!面对陈伦一脸的疑惑,陈果解释道自家很随意,自然就是好的,虽然每天要多拖几次地,但那些讲究分明就是给自己找枷锁,大可不为。陈伦茅塞顿开,心中疑团也释然。屋子里,书香浓郁。隔着中式屏风,可见客厅中央的天花镌刻着篆体的文字。走近抬头望去,却不知是字还是画,反正是龙飞凤舞。古色古香的木质阔椅,更似一张床。电视柜上方更摆满了书籍,对于那些书籍,陈伦自然不会无礼地就去翻阅,只能待日后借阅。电视柜两侧则又是与天花相似的文字了,既看不懂,也不会认,姑且就叫它天书好了。陈伦这样想着,忽然从厨房出来一位身段婀娜,盘着发髻的阿姨端着水果放到陈伦前面,示意他拿着吃。陈伦有些愕然地望着这位面色娇美,四十上下笑容满面的女人,他不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是在梦中,不过,那女子却是比之年轻多了,脖子上还有个金项链挂着,背后的发髻可是拖到背后面的,是马尾辫的雏形。她时而一脸的矜持和娇羞,时而对自己蛮不讲理。陈伦时常想着能在生活中见到这女子,与之常相厮守呢;可惜这女子只能在梦中相见!眼前的这位阿姨却是与她有异曲同工之处,这是多么惊人的相似,以至于可以超越时间空间的想象。这时,陈果从厕所出来,发现陈伦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发呆,他拍拍陈伦的肩膀笑道:“陈伦,你想什么呢?”陈伦这才回过神来,他毫无隐讳地应道:“阿姨很漂亮,让我想起了我的梦中情人!”说完,陈果和母亲左清铃先是惊讶,而后相视而笑。陈果继续说道:“那是!我妈当年可是‘万人迷’,追求者甚多,人见人爱!是吧,妈!”

左清灵不满地笑道:“你小子就少拍马屁了,跟你爸一个德性。陈伦,在这里要跟自家一样,不要拘束。我去做饭了,你们聊。”陈伦赶紧“恩”地应了声,一身的尴尬也卸去了大半,而后,便和陈果在客厅看电视。半晌,大门“吱”地一声就开了,映入陈伦眼帘的一个个头不高,面色消瘦,神情凝重,书生意气的男人,这便是陈果的爸爸陈桐。陈果见父亲回了,便指着陈伦介绍道:“这是我的同学陈伦,快过来认识一下!爸,今天周末,你怎么还上班呢?”

陈桐双眼环顾地望了几分陈伦,并没有挪动身子。他怔了一会儿,才说道:“局里发薪水,你爸能不忙么!倒是你们要好好地学习,说不定从你们中诞生个把主席来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能哦!”

“吃饭了!说什么胡话!”左清铃不屑地对丈夫说道。

“孩子的前途为未可知,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知道在我面前摆弄你那点妇人之见。陈伦,来来来,这边坐!果果,拿酒来,今天我要喝上几杯!”陈桐颇为兴奋道。

“少喝几杯哦,不要像上次一样在同学聚会上发酒疯,丢死人了!”左清铃呵斥道。

“知

道了,一切遵命便是了,我的好夫人!”陈桐笑道。说完,这饭局就开始了,陈桐夫妇是大侃往事,谈古说今。这之中有无奈也有惬意。一对下乡的知青,一对生死相依的情人,一种浪漫的情殇,最终是有情人的幸福结合,苦尽甘来。陈桐夫妇的故事和满腹才学,给了陈伦对生活的另外一种向往。它包含的不再是国家民族的沉重,而是对生活和爱情的个性展现,人是要活个精彩的样子。此后一些日子,因为陈伦和陈果的父母也很投缘,他已就成了陈果家的常客。陈果还经常带陈伦逛超市,去夜市品味一下小资的惬意。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令第一次如此购物的陈伦轻叹不已,而在夜市休闲屋吃着牛肉粉煲,麻辣烫,喝着生啤的感觉更大有赛过做神仙的意味。这时的陈伦倒不会为钱发愁,因为基本都是陈果请客。城里的生活多姿多彩,当陈伦习惯了这些生活的时候,他也猛然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他已不再适应穿着别扭的校服走在大街上。他开始学会打扮自己,剪城里人流行的毛边;唾弃西装西裤,穿自认为合适的牛仔裤。这一系列的变化,让他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陈伦学会了这样的生活,也成长了很多。但是,他却也因此渐渐迷失了自己的根。他不再想着回到自己的村子,也不愿再肩负父亲的遗愿。他都死了那么些年了,我总该为自己打算。他的这种想法就这样开始滋生了。然而,在姑父家里的,他又重新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堕落,那些生活是不该陈伦所拥有的,至少在学生时期,他不该贪图这种享受。

陈果和陈伦的决裂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里爆发的。某一日课间,陈果正在跟何芳等一些女生侃侃而谈,一不小心却将陈伦的英雄牌钢笔碰到了地上,这钢笔是陈义云送给他的。此时,性情大变的陈伦虽然心疼,但也只是让陈果把它捡起来,放回原处。然而陈果似乎并未听到陈伦的要求,尽管何芳使了几次眼色。这个时候,陈伦有些恼怒了,但他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继续对陈果强调自己的要求。陈果还是没有理会,继续手舞足蹈地大放厥词,“啪”的一声,钢笔帽也掉下去了。陈伦终于站起来了,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陈果旁边,女生们见事不妙,赶紧离去。陈果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两人对峙起来。半晌,陈果欲已三寸不乱之舌说服陈伦原谅自己,而此时陈伦无视陈果,默默捡起钢笔,套上笔帽,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仿佛什么事情没有发生。陈果忙上前道歉,陈伦却也是不予理睬。他静静地跟陈果区分了“三八”线,自此,往日亲如兄弟的两人极少说话,直到本学期结束。

时间一久,对于陈伦的变化,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有人说,陈伦是高傲的公鸡,看不起同学,迟早会有报应的;也有人说,陈伦是受刺激了,肯定是刘夏、卫唯的事情给他留下很深的阴影;还有人说,陈伦就要从此“沉沦”了。是这样么?似乎很难得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室友王义夫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少打扰他就行!”赖何也解释道,“‘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愈是孤独的人愈会创造出优秀;愈是优秀的人愈孤独。你们知道个球!”有了王义夫,赖何两个代言人,大家似乎就不再说三道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