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板带着挑夫又为鸿运楼送来鳜鱼,一行人从后门进来。鲍一刀和鲍玉岩站在后院里迎接着他们。鲍一刀对吴老板说,吴老板,又是几担啊?
吴老板兴冲冲地说,不多不少十二担,够你们用下阵子了。小鲍师傅,这回的鳜鱼可都是一点没臭。
鲍玉岩风趣地说,吴老板,还多亏了你的臭鳜鱼,让我们歪打正着。
吴老板感激地说,要感谢的是你,救了我们一回。来吧,卸鱼!
鲍玉岩向里屋吆喝一声说,大家都出来,卸鱼啦!
王金锁、二赖子和伙计们从后厨涌出来,参加卸鱼。鲍一刀从桶里抓出一条鱼对鲍玉岩说,玉岩啊,我想了想,臭鳜鱼的个头还是不能太大。
鲍玉岩不解地问,那得多大为好呢?
王金锁与二赖子走过来,想听听鲍一刀的高见。
鲍一刀卖着关子说,鳜鱼多大为好,你得学会用脑子。
鲍玉岩想了一下说,人们都说斤半的鲤鱼正好的个,家父还在的时候,逢年过节,有人送礼,提来的鲤鱼都是一斤半一条,两条鲤鱼正好三斤,一两不多,一两也不少。
鲍一刀沉呤了一下说,那是鲤鱼,一斤半一条不大不小。如果是一斤半的鳜鱼肉就老了。再说鲤鱼里的名菜是山东菜,不是我们徽菜。你不是要创出一个徽州鱼的招牌菜吗,那就得色、香、味、形,方方面面都和别人有区别,这样才能名扬天下,叫得响。
鲍玉岩若有所思地问,师傅,你说,做臭鳜鱼多大的鱼为好?
鲍一刀又从桶里抓出一条鱼说,半斤,最多不能超过九两,再大了,味就进不去了。
王金锁不以为然地说,师傅,不就多一两吗,你说得也太悬乎了。
鲍一刀瞪了他一眼说,八两是半斤,九两就不是半斤了。别看多这一两,肉质就不一样了。
王金锁似有所悟说,是这样啊。
鲍玉岩真诚地说,师傅,我懂了。
鲍一刀进一步强调说,别不当一回事,你们要想在这一行里冒尖,就要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下功夫。
鲍玉岩点头说,谢师傅指教,我明白了。
挑夫们把鱼卸完后,吴老板向众人抱拳说,各位师傅,我们告辞了。
鲍一刀叮嘱说,吴老板,下回再送,就送半斤的,最大不能超过九两。
吴老板说,好嘞,我知道了。
此时在后厨,老周头正在做两面黄炒面,一锅菜,一锅面,只见他左右开弓同时炒制,把人都看呆了。朱
老板站在他背后,不断地发出赞叹之声。
老周头不为所动,聚精会神地翻动着两口铁锅。当反复地煎了五六次之后,面条的两面都已呈现出金黄色时,他麻利地端起锅装盘,把炒好的三丝浇盖在面条上。一股浓郁的香味让人们直抽鼻子。朱老板贪婪地嗅了嗅,这才把盘子平伸过去说,看看,这才叫两面黄!
鲍一刀拈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后说,嗯,老哥,这面点真是不错!
老周头谦虚地说,那里,那里,鲍师傅你是不做,比起红案来,这不过是雕虫小技。
朱老板欣赏着面条的同时问,老周头,你拿手的还有什么?
老周头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拿手的,我再做一个豆香糖你看看。
朱老板一听高兴地说,好啊,豆香糖可是精细活,老周师傅也能在糖上缀字吗?
老周头说,我试试吧。
朱老板对二赖子说,二赖,快去拿炒熟的黄豆粉来。
二赖子懒洋洋地端来一盆黄豆粉,边走边发牢骚说,这都是什么人那,小的还没有侍候利索,老的又出妖蛾子了。
王金锁猛地挡住他的去路说,你瞎说什么呢?
二赖子故作大惊地说,哎哟,金锁哥,你吓死我了。
王金锁瞪着他说,你小子少跟我胡说八道!
二赖子叫屈道,我说什么啦?
王金锁严厉地说,给我管住你这张臭嘴。
二赖子说,我说两句都不行吗?
王金锁狠狠地说,不行!
二赖子回到后厨,老周头正在一块块铜钱大的方片糕上,用黑芝麻精心镶嵌出福、禄、寿、喜和万字图案,每做成一块,便引来一片惊叹声。朱老板得意地说,看看,这才叫本事!
鲍玉岩说,叔,你老人家还藏着这一手啊!
鲍一刀笑笑说,你小子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老哥,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徽馆,还没见过精细的豆香糖呢。
朱老板此时也颇有感触地说,我朱某何德何能,上天竟如此眷顾我,看来我鸿运楼,想不在一府六邑的徽馆里独领**都不行喽!
站在远处的王金锁听见朱老板的话,转身走开了。
老周头偶然抬头,正好看见了王金锁的背影。
当晚,鲍玉岩把老周头送出后院说,叔,你他在店里歇好了,天天这么来回跑,黑咕隆冬的,我也不放心。
老周头说,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回去,我不回去,留桃红姑娘一个人在家,那才叫不放心。
听老周头这样说,鲍玉岩不说话了。老周头对他摆摆手说,别送了,你也赶快回去,早睡早起。
鲍玉岩无奈地说,叔,你慢点走。
此刻王金锁走过来说,大叔,要不我送送你吧。
老周头不好意思说,不用了,王师傅,我没事。
王金锁说,你是玉岩的叔,也是我的叔,走吧。
老周头说,真的不用了,你们明天还要干活呢,我自己回去了。
王金锁说,那也好,我去睡了。
老周头回转身招呼鲍玉岩说,玉岩,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鲍玉岩走近他说,叔有什么话就说吧。
老周头见王金锁已进屋,就说,王金锁那里,你要多长个心眼。
鲍玉岩不以为然地说,金锁兄弟挺好的,叔你多心了。
老周头语重心长地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说完就消失在黑夜里。
听见外面有动静,小桃红就起来开门。老周头嘴里哼着小曲。小桃红问,叔,什么事,这么高兴?
老周头笑着说,小桃红,你猜叔怎么啦?
小桃红说,发工钱了?
老周头说,不是。
小桃红想不出来有什么好事,就说,那是什么呀?
老周头得意地说,老板把我提到面案上去做面点师傅了。
小桃红一惊说,叔真的当师傅啦。
老周头点头说,是的,不过这都是少爷的功劳啊。
小桃红弄不懂,就说,怎么会是少爷的功劳呢?
老周头高兴地说,桃红我给你说吧,是因为少爷创制的臭鳜鱼,上了鸿运楼门前的大招牌,所以朱老板才不好意思让我打杂了。
小桃红明白了,哦,是这么回事。
其实王金锁并没有回屋睡觉,而是来到戏院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个女戏子在台上唱戏。那女戏子很快在王金锁眼里幻化成小桃红,突然一声锣响,把王金锁从幻境中惊醒,演出结束了。
王金锁奥恼地走戏院,不知往处去好?想到小桃红的住处,又怕被老周头发现了;想去逛窑子,又怕被鲍一刀知道了。他对鲍玉岩有感激,也有嫉妒。感激他让自己一起成为鲍一刀的徒弟,嫉妒他样样都比自己好,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是他占有了。这人的命啊,怎么就不一样呢?难道他王金锁生来就要比别人矮半截吗?
月亮升上了中天,时候不早了,他无可奈何地向鸿运楼后院走去,明天还有许多活等着他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