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斯的祭品

九、阿克的故事讲完了:没有后来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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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也算是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承受不起?回去吧,回到过去,哪怕只有几天。落英只想在自己的爱情里好好沉浸几天……不,她只想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眼睛,而不用担心他会变成石头,哪怕片刻!他的眼睛……他会怎样看自己的眼睛……落英无法不去想,他的态度也无法不让她停止。她已沦陷。

又一个新月之夜,落英把自己淹没在黑色的斗篷里,匆匆走进一家隐藏在城市角落里的小酒馆。她找了一个背光的角落坐下,没过多久,另一个批着黑色斗篷的人就悄悄走了过来,坐在了她对面。

来者脱下斗篷,露出一张苍老得象覆盖了蜘蛛网的脸,和一副干枯的骨架。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者倒是很客气。“我会尽力的。”

“那么……”落英说,“你知道怎么解除和美杜莎的契约吗?”

“和美杜莎的契约?没什么特别的,都是黑魔法的契约。”老太太说,“契约书都是一样的格式,‘与你签下生死之契,与你共生,与你共亡,直至我的灵魂离开肉体,轮回至下一个躯壳’”

“你在提醒我什么?”这不是落英想听到的,她有点生气。

老太太盯着落英看了一会儿,却问,“你为什么要解除这个契约呢?你现在的一切应该都是美杜莎给你的吧?”

落英当然不喜欢别人问这个问题,她的脸色变了。

老太太赶紧赔笑,“当然,这不关我的事。不过你想解除美杜莎的契约,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容易是不容易,但也不是绝对办不到,是吧?”落英问。

“是啊。”老太太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办不到的事情。冥河深处住着一位女神叫斯提克斯,她曾是宇宙之神的盟友。众神都在她的门前起誓,因为法力再高强的神或者魔趟过她居住的河流也会变成凡人,所有的魔法都可以被以她名字命名的河流洗净。在地狱的入口有一只凶恶的三头犬守护,专门捕捉那些受不了地狱刑罚而出逃的鬼魂。它的脖子上长着一个狗头一个狮子头和一个狼头,尾巴是一条恶龙。冥王把他视为最忠心耿耿的奴隶,从不怀疑它。如果可以贿赂它,就能混进地狱找到黑魔法的信徒在地狱里的所有档案。你可以找出自己的那份契约然后扔进地狱的邪火中烧掉。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隐藏着黑魔法的很多组织,他们中有不少人和地狱有着神秘的联系,只要你能和其中一个搭上关系,就可以和他们讨价还价……”

落英冷语打断她,“你说的这些方法都风险极大——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冒这么大的险最后还是会受制于那些地狱来客。”

“原来你知道?”老太太的语气里透出讽刺的意味。“那你和美杜莎签约的时候是不是也该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不顾一切地想解除这契约呢?”

落英直说,“这不关你的事。”

“是吗?”老太太又笑了,“你刚才打断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已经变聪明了一点,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的——你如此仓促地把自己拉进了黑魔法的漩涡里,却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落英沉默。

老太太说,“黑魔法的力量来自于邪恶。我们舍弃美好的单纯的东西,因为这可以获得与地狱结盟的机会。这样可以让我们在很短的时间里获得不可思议的能力——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永远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在和地狱来客之间的交易中占便宜,在洪荒时代刚刚过去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诱惑凡人。你觉得你能玩得过他们吗?”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啊!”落英有点压抑不住情绪了,“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就连一个让我改正错误的机会都没有吗?难道……”落英一咬牙,“难道就没有什么能阻止和逆转这些可怕的交易吗——我并不在乎别人的情况,我只想问问怎么摆脱那个蛇发魔女!”

“听你的意思,”老太太盯着落英,“你要扭转立场,想和美杜莎斗一回?”

落英默许。

“可是你知道你是在和谁斗吗?”老太太的语气里透出不屑,“美杜莎独居在地中海,但她并不是一支独行的势力。这些年黑魔法的势力相互交织,他们拉帮结派,又怕别人知道他们拉帮结派,所以你永远不知道到底谁和谁有仇,谁和谁是同盟。”

如果拼尽全力,落英也许能赢美杜莎,不是因为落英能激发出多大的力量,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只要了解,事情可以一点一点进行。但是让敌人变成一个抽象的符号,变成一大片阴影,他们的对决就成了赌博。

“如果……”落英思索着说,“如果我可以投诚到神的身边呢?不是说邪不压正吗?不会说神也没有办法吧?”

老太太凑近了,“可你拿什么让神相信你?”

你已经和美杜莎签约了,你已经踏入黑暗的羽翼之下。就算是神,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和魔鬼约定,地狱和天堂互不侵犯。是你自己选择离开了神的保护,现在神受那古老的约定束缚,他已经无能为力。

“况且,你怎么这么肯定神愿意帮你呢?你觉得自己的经历简直惊天动地,但是在神的眼中,你不过是无数迷失者中最普通的一个而已。每年都有无数失去信仰的人被魔鬼控制,他们后悔是早晚的事,你觉得他们没有去求过神吗?结果又怎么样呢?如果神有所举动,还轮得到你来告诉我这些幼稚的想法吗?”

黎明前,满脸绝望的落英走出了小酒馆。她走的那条路正是她家的反方向。

小酒馆里依旧是一片喧闹,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化成了石像的老太太。即便有人看到,也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不是一家普通的小酒馆,很多人进来了,就再没有出去。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以往被害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这个老太太却是深谙黑魔法的。落英在一气之下对她下了手,她没想过细问她的身份,这可能给她带来无法估计的灾难。

这时候,正是周日的凌晨。

落英的手机响了,是老马的短信——“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出现在你家门口,你不能再躲了,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你。我有几个问题,一定要看着你的眼睛要你回答。我不想纠缠你,但在你回答之前,我不可能放弃,绝不。”

半晌。

海漠冷语问,“然后呢?”

阿克一笑,“没有然后了,我讲完了。”

荒野上气氛一滞,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阿克的故事会这样匆忙收场。这倒真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恐怕不只是没有结局了,简直就是半个故事。

阿克笑嘻嘻地看着七婆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两个兄弟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七婆婆似乎很喜欢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也笑嘻嘻地看着他。

篝火边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愿意多说话的。七婆婆不打算发话,他们也就这么等着。而这个七婆婆目前是他们中最后一个加入的,却有着其他人无法觊觎的地位。这个老太婆,白鲨鱼早就在猜测,她到底是谁呢……刚刚被这个想法吸引的白鲨鱼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直勾勾地盯着七婆婆,那神情说不出的古怪。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冷眼审这个老太婆,又似乎所有的人都被她催眠了……

这个老太婆也在看着所有的人——这怎么可能呢?这个老太婆的眼睛就像假的一样,象一对巧妙的玻璃球,在色彩斑斓的深处,藏着什么呢?

白鲨鱼想了想,干脆把头低下了。

他把头低下了,才看到水草几乎已经倒地了。那副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清醒着。水草的旁边就是鬼谷箫。鬼谷箫对水草的这副样子全然不感兴趣。

她默不作声地窝在黑袍中。她脸小,帽子往前多盖一点,周围人就看不清她的表情了。她在黑暗中安然观察着所有人的神色。在马车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一些事,在荒原上她就是想看一看自己的猜想到底是不是对的。

除了三兄弟和那一对所谓的兄妹以外,这些人似乎都不太熟悉,凑在一起全然是一帮陌生人……但这是真的吗?

这个地方的气氛多少有些奇怪,而气氛是跟着人走的。如果某一势力之下的人在他们中间占了多数,就可以很轻松地营造出一种可怕的气氛。在这种气氛中人会被不知不觉地催眠,变得身不由己。水草这种承受能力差的头晕想吐的也许还是好的,象那个白鲨鱼,后面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鬼谷箫的眼神从一张脸移向另一张脸,这些人的神情很单一,很难看出谁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和想法。他们越是僵化,鬼谷箫就越是怀疑——装的,她想,他们都在装。心里有鬼的自然要装,心里没有鬼的更要装。

还有这个地方。要是没有猫腻,鬼谷箫就不信,他们能往这个地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