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深处的这些人,那些鬼

弄臣也能建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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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臣也能建奇功(1/3)

这是一则趣闻。但又不仅仅是趣闻。某种程度上说,它乃有如一面透镜,清晰地折射出君主专制的弊端和帝王的软肋。

而弄臣也者,系指古代以科诨为特色,包容戏剧、歌舞等成分的俳优和宫人们,他们社会地位低下,常常与侏儒、狎徒相提并论,于是一些人便献艺于帝王之前,成为媚好帝王、博主子一笑的弄臣。弄臣虽为帝王所狎玩之臣,但往往是宫廷中唯一享有某种言论自由的人,所以有时反而能成为“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的特殊讽谏者。

历史上关于这类人物的记载不多,一般俳优们在宫中也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仅在五代十国的后唐庄宗时期有过短暂的黄金季节。这是因为庄宗李存勖昏暗无知,加上从小酷爱看戏,当上皇帝后便再也不思进取,成天迷醉于演艺。除了在宫中豢养了多达数千名伶人外,李存勖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李天下”,经常穿上戏装粉墨登场,大过其演艺瘾。有一次在台上忘乎所以,突然自己呼叫了两声“李天下”,被一个伶人抬手就抽了他两个嘴巴子;周围的人顿时吓呆了,李存勖自己也眼冒金星,莫明而其妙。

那伶人嬉笑着说:“理(李)天下的只有皇上一人,你叫了两声,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李存勖听了反而很高兴,认为此伶忠诚,命人厚赏了他。

这算是弄臣急智成功的一例,但其初衷无非是贡谀,无关紧要。这里要说的则是另外一个弄臣的故事,他可是借演戏之机对朝政起到了至关紧要的作用,可谓建了奇功——可惜史籍未载其人姓名,只知道他小名阿丑,本是宫中的小太监,因长于优伶而经常为皇帝即明代的成化帝演杂耍逗趣而得到成化帝的欣赏。

欲说此人此事,先要介绍一下当时的政治背景。

我们知道,中国历朝历代向有一个体制之胎带来的通病,即不是宦官擅权就是外戚

干政,而有明一代可能是所有王朝中宦官最为得势的朝代。随口说说,便能报出几个“名震青史”的著名权阉,如王振、汪直、刘瑾乃至曾经是生祠遍全国的“九千岁”魏忠贤老先生;而成化帝时期一度大受宠幸而擅权作奸的,则是汪直。

在成化帝和其专宠的万贵妃的支持和包庇下,汪直被授命成立并掌管新的特务机构西厂。结果他上下其手、结党营私,屡屡制造骇人听闻的冤狱,以致到后来一些朝中公卿大臣遇到汪直都像躲避瘟病一样改道而行。

内阁和一些有胆之士,如大学士商辂等也曾多方进谏,企图挫败汪直。成化帝也一度取消了西厂,但在万贵妃支持下,汪直很快反扑成功,成化帝又再开西厂,并让汪直官复原职。汪直复职后更加飞扬跋扈。堂堂兵部尚书项忠,仅仅因为没有在路上给他让路,就被汪直贬为平民;先前上书弹劾过汪直的官员,被其撤职者达数十人之多,一时朝中噤声,忠良退斥,时势一片坏败。

就在这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时候,阿丑不急不忙地站了出来,凭着其独到之功夫,硬是做出一番挽狂澜于既倒之功。

工于诙谐和俳优的阿丑,有一天又奉命给成化帝演艺解闷。阿丑便扮作一个喝醉之人,摇摇晃晃地登了场,并信口谩骂着。另一个小太监则跟在他身后扮行人。

转了个圈子之后,行人向阿丑道:“某某官长到了。”阿丑没听见似地,谩骂如故。

行人下场后又上来,惊慌地说:“御驾到了!”阿丑依然不慌不忙。

行人再次下场并上场后,说了声:“汪太监到了。”

阿丑忽然现出惊慌之色,一连退怯了好几步。

行人故意问他:“你连皇帝都不怕,难道还怕个汪太监吗?”

阿丑赶紧摇手:“你不要多嘴。我只知道汪太监惹不得!”

说着,他向台下偷觑了一眼,只见看戏的成化皇帝若

有所思,还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知道皇上已动了心。第二天再度出演的时候,阿丑竟干脆穿着仿效汪直的衣饰,手里还扛着两把大斧头,昂昂然登上场来。

旁边的伶人又问他:“你拿着两把斧头干什么?”

阿丑道:“这是铖(兵器),不是斧。”

伶人又问他持铖干嘛,阿丑故作神秘道:“这两铖可是非同小可哪。我自从典兵以来,全仗着这两铖呢。”

伶人又问他这两铖为何名。阿丑笑道:“怪不得你这么笨,连王越(谐音铖,时任辽东巡抚)、陈铖(时任兵部尚书,俩人皆汪直死党)都不知道么?”

闻听此言,台下看戏的成化帝微微笑了一下,随即便紧紧地皱上了眉头。显然,阿丑的台词剌中了他的神经,汪直的好日子没几天就要到头了——当然,决定汪直命运的不会仅仅只是阿丑之功,但他这独具魄力的“两斧头”,砍得可谓恰到好处、恰如其份。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听悉此传闻的御史徐镛抓住成化帝心理变化的良机,紧急上了一本,劾奏汪直的罪状:

“汪直与王越、陈铖结为腹心,自相表里。肆罗织之文,振威福之势,兵连西北,民困东南,天下之人,但知有西厂,而不知有朝廷,但知畏汪直,而不知畏陛下,渐成羽翼,可为寒心。乞陛下明正典刑,以为奸臣结党怙势者戒。”

此本一上,尚有何说?成化帝正要有这么个由头。再加其他人见此情状也纷纷上表、讽谏,于是成化帝表示赞许,下诏罢免汪直,并削王越为威宁伯,追夺其诰券,编管安陆州。兵部尚书陈铖、工部尚书戴缙、锦衣指挥使吴绶被革职为民。原兵部尚书项忠恢复原职……一时中外欣然,喁喁望治。

如此结果,不可谓不快人心,但一幕重戏竟是以这种多少有些偶然且不无滑稽的方式落幕,终究还是让人为那个历史、那种朝政、那种人事叹一口气。

(本章完)